《国立图书馆所藏敦煌藏文写本注记目录》
——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研究的奠基之作

2016-02-19 00:40牛海洋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手卷写本藏文

牛海洋

(陕西师范大学外语学院 陕西西安 71006)

《国立图书馆所藏敦煌藏文写本注记目录》
——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研究的奠基之作

牛海洋

(陕西师范大学外语学院 陕西西安 71006)

本文首先依据玛塞尔·拉露的自述,对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的编纂情况进行简要介绍。随后,通过对比英藏敦煌文献目录的两种体例进行对比,探究拉露目录的特点和价值,以及其不足,由此形成有关拉露目录的较为全面的认识。

玛塞尔·拉露;拉露目录;英藏敦煌文献目录

目录编纂以及版本校勘是学术研究的基础性工作。19世纪中后到20世纪初期,随着欧洲远东探险日益增多,大量亚洲文献被收购运往欧洲。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东方世界和东方文明,面对这些日渐汇聚的文献资源,欧洲掀起了广泛的目录编纂和整理热潮。[1]在此传统和风尚下,玛塞尔·拉露进行了一系列的目录研究,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对敦煌手卷的辨析和编目。

大约从1933年起,拉露开始着手敦煌藏文写本注记目录的整理编辑工作[2]。巴考对这批手卷进行了初步的编目,统一了国家图书馆藏文手卷存放柜号和编号。[3]后巴考将编目事项移交于拉露。敦煌藏文手卷的整理工作是非常烦琐而枯燥的,甚至是使人沮丧的:这些手卷破碎不完整,通常没有编码而且几乎所有的文书都经过裁剪拼接,手卷上各种泥污、油迹甚至是鸟粪随处可见。至于那些卷轴式经文,体积庞大但又破旧不堪,还会有咬痕和动物的咀嚼痕迹[3]。他们要不厌其烦地剥离、拼接、粘贴、清扫和辨识。在对所有的残卷进行了初步的处理和加工之后,释读残片内容,并根据残片的内容进行归类编目。将近三十余年的时间,在一尺见方的狭小空间内,拉露凭借其顽强毅力和学术热忱,以2216条注释,15万张卡片(即三卷本注记目录)的成果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4]虽然这项工作得到了多人的支持和帮助,但显而易见罕有人能坚持下来,而唯拉露始终不曾放弃。即使是巴考,他个人也认为与拉露的合作并不足以使他享有署名编著者的荣誉[4]。需要注意的是,林藜光在对带有汉文的藏文写本辨识中起到重要作用。拉露的这三份煌煌目录对藏地历史、宗教、文化等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在敦煌藏文手卷仅为少数人所知所见的年代,拉露的这份目录无疑是“详尽无遗”地展示了法国所获敦煌藏文手卷的全貌,对较为全面地把握吐蕃时期的敦煌面貌,研究吐蕃历史提供了资料检索的便利。连同托马斯(F.W.Thomas)、杜散(Ch. Toussaint)[5]和巴考(Jacques Bacot)等人的《敦煌历史文书》[6]以及相关研究,一同开启了欧洲藏学研究新时代。

相较于同期的其他敦煌藏文手卷编目,拉露编纂的目录有其独特性,笔者将之与英藏敦煌藏文文献两种目录[7]比较,探究其编纂体例的异同。

就英藏敦煌藏文文献[8]而言,最初,斯坦因将文书按地方分类(千佛洞CH,米兰M.L,玛扎塔克M. Tagh)捆包成卷,并以大罗马数字和阿拉伯数字编号。在返回伦敦后,斯坦因又邀请普散重新编目。普散对藏文文书分类十项,共编765个卷号。遗憾的是,原稿完成后并未及时刊印。二战后,根据托马斯的建议,在原稿的基础上稍加修订,附录榎一雄[9]先生考订出藏文经卷或于阗文文献背后的汉文经名,于1962年由牛津大学出版,即《印度事物部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与拉露和普散直接从残损的手卷入手对手卷进行分析和辨读不同,托马斯在重新编译、考订和注释的基础上,对有关社会历史的手卷进行编目和重新定名。1927年开始,他在《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会刊》上连续发表数篇有关中国西域古藏文文书研究的长论,后以《关于中国西域的藏文文献和写本》为名汇编成册。作为最早刊发的一批英藏敦煌藏文文献,其学术意义是不言自明的。

1 、内容分类

手卷目录的编纂是在辨识和解读工作的基础上进行的。在拉露三卷本目录刊印前,残卷的整理工作已经完成,拉露按照内容归为三类分三卷出版。第一卷,是佛经文献的编目,涉及有愿文、祷词、仪轨文书、陀罗尼和经论等;第二卷,前半部分仍然是佛教类文献,主要是戒律以及宗教生活文书,后半部分以世俗文书和译文为主;第三卷,主要是祈祷文和献祭词:大幅卷的《般若波罗蜜多经》和《无量寿佛经》。三卷目录编码按号顺延。同类文献较为集中,但并没有刻意的汇总。普散的编目则相对较为系统,他采用佛教“经律论”的分类体系,按照:“律部写本(小乘)—经部与经部注疏(有考订的梵文标题)—经部(译自汉文或有藏文标题、梵文标题没考订)—经部与注疏(未能确定内容的碎片)—密宗著作(怛特罗著作,附有考订的梵文标题)—密宗和瑜伽的写本(无梵文标题)—瑜伽著作—论(已考订的标题)—论(没考订出标题的)—藏文著作”的顺序编排。这种按类编排的方式,有利于同类间的比对勘校。鉴于斯坦因所获敦煌藏文文书多是佛经写卷,普散选择佛经的传统分类体例编目无疑是适用的;而且也便利了同类佛经文献的研究。但这也存在有一定的问题。因为佛经本身具有复合性,虽然有藏族学者的帮助,有些经文仍很难确定说它是“经”还是“律”,是“密咒”还是“愿”。此外,相较于佛经部分编目的系统性,第十项藏文著作的整理稍显不足。托马斯的编目与拉露和普散都不同,他选择涉及社会历史的部分内容,根据手卷提到的地区,分为:阿柴、沙州、罗布地区、于阗地区、突厥五章。对那些没有明确地点标志的手卷,按照“政府和社会情况”“吐蕃军队”两方面进行论述,每一部分又分为“总体概括”和“文献对照”两部分。托氏编目更倾向于研究性著述,与普散编目相比,他另外收录了普散未编入的三百余支木简,以及西域等地的文书资料;而且内容多偏向于世俗文书,从这一点来看,托氏目录和普散目录互补互益。事实上,普散的编目工作本就设定在佛教文献类的编目上,非佛教文献的整理编目是由托马斯负责,后者撰写有《斯坦因第三次考察所获藏文文书目录草稿》(Draft Catalogue by F.W. Thomas,Stein Tibetan Third Expedition,MSS,Eur. E.281),但是始终没有正式出版[10]。后来托马斯将其研究成果辑录为《有关西域的藏文文献和文书》出版,这也就是本文所说的托马斯编目。三份编目,前两份的适用面更为广泛:拉露编目包括佛经类和非佛经类文书,二者的编排比例较为匀称;普散目录则倾向于佛经目录的性质。相较之下,托氏目录的学术针对性较强,专题色彩很浓厚。

2 、手卷编号

拉露编目中以“P.T.(Pelliot Tibetain)”表示伯希和藏文手卷。简单清晰,方便查询。相比之下,英藏敦煌藏文文献的编码显得十分复杂。前已述及,原始斯坦因的编号是以Ch/M.L./M.Tagh为标码。文书收入印度事务部图书馆后,馆内重新编号,将较短的写本粘贴装订成73卷(vol.),每一卷内又分为不同的叶(folio,简缩为fol.),分为正背两面(a.b.表示),使用这种编码时,一般写作vol.*fol.*a/ b。托马斯结合斯坦因所做原始编号以及事务部馆内编码,而普散则是在保留斯坦因编号的基础上,按类划分,每一类下重新编号。但在具体使用中,人们一般只选择普散目录中的顺序号码,而另择编号代码缩略词,或是I.O.L,或是VP,使用极不规范。现在,许多人开始仿照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编码方式,用S.T.表示斯坦因所获藏文写本。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拉露编码体系的实用性。

3 、编目体例

在《注记目录》中,拉露描述了每件写本的外观形态(页数、体积大小、行列数、字体、纸张质量、字迹颜色、装饰、有无孔洞等)、内容(标题、各项内容起止句的拉丁转写)、并附有简短的解读。托马斯的研究以文书解读为主,因此,在粗略介绍文书的体积,形貌概况之后,即英译原文,并加以注释。在全书的末尾,附录有书中所涉及藏文文书的拉丁转写。为读者的阅读、检索提供了方便。普散很注意对文书装帧方式,从其目录可见主要有:大叶(pothi),手风琴(concertina),卷纸(roll),轴卷(scroll),书的形式(book form)五种类型。形态描述之后是写本的物理性态,包括行数、字体以及手卷的污损情况等。此外普散也收录了手卷的首尾文句。这是追寻文书根源的重要凭借。但是普散目录中缺少拉露编目内对文书物质材料的描写。这也是拉露所自豪的一点。

这些目录各有千秋,在资料不公开的当时,都起到了独特而重要的价值。拉露的这三卷目录是当时最全的也是唯一的一份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这种独领风骚的情势一直持续到80年代左右,《国立图书馆所藏藏文文书选刊》[10]刊布,法国国家图书馆开始公布微缩胶卷。即使如此,目录的检索价值依然不减。但是其缺陷也日益凸显。在编目时,拉露实际编到2216号,对大量重复的《无量寿宗要经》《十万般若颂经》写本,只是保留了2217-2224和3500-4450的编号但是并未编录[11]。而且,因为拉露“不懂汉文,涉及汉文的卷子,她无法辨认,更谈不上比较与研究,都轻轻放过了”[12]。此外,汉文手卷背面以及夹缝、字行中间的藏文也未收入于内[13]。另外,随着敦煌手卷研究的深入,许多卷号的研究成果斐然,拉露目录中此部分较为欠缺。虽然有各种不足,拉露目录的整体框架以及基本内容现在看来依然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后来的诸多修补增订都是在此目录的基础上完成的。我国于80年代左右,由王尧领衔,以拉露目录为基础,增补入拉露目录中缺少的重复写经和编外残卷(P.T.2217-2224,3500-4450),在卷号之下列入相关研究成果。为国内敦煌藏文写本的利用和研究打开方便之门。[14]

[注释及参考文献]

[1]除去政治服务的外衣,欧洲始终有目录编纂版本辨识的文献学学术传统。

[2]Ariane MacDonald,(1969).

[3]nventaire des manuscrits tibétains de Touen-houang con⁃servés à la Bibliothéque Nationale(Fonds Pelliot-Tibétaine, 1-849)·Avertissement.

[4]Ariane MacDonald,(1969);Filliont,(1969).

[5]Gustave-Charles.Toussaint(1869-1938),著名的法官,东方学者,也是法国早期研究西藏的学者之一。1917年来到中国,为法驻上海总领馆法官,但是1925-1926年间,居住在北京,后来迁居上海一直到退休。在华期间,杜散游历中国各地,包括西藏。他曾写过有关石刻《道德经》的文章(Le Tao tö king gravé sur pierre,载T’ong Pao,1905年第2期6卷)。藏学研究方面,他翻译了《莲花遗教》(Le Dict de Pad⁃ma,Padma Thang Yig,manuscrit de Lithang traduit du thibétain,1 vol,540 pages,4 planches,Paris,1933,分载于1923年法国《亚洲学报》和1925年法兰西远东学报)。1978年,在杜散法译本的基础上,由K.Douglas和G.Bays英译,题名the life and liberation of Padmasambhava出版。他还捐赠给吉美博物馆28件西藏佛像。

[6]J.Bacot,F.W.Thomas,G.Ch.Toussaint::Documents de Touen-houang ralatifs à l’historie du Tibet,Paris,1940-1946.

[7]Louis de Vallée Poussin,Catalogue of the Tibetan manu⁃scripts from Tun-huang in the India Office Library with an ap⁃pendix of the Chinese Manuscripts,1962;F.W.Thomas:Tibet⁃an Literary Texts and Documents Concerning Chinese Turkes⁃tan by Kazo Enoki。

[8]以下有关英藏敦煌文献编目的信息,参见宋家珏、刘忠编:《英国收藏汉藏文献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房继荣著:《英藏敦煌古藏文文献述要》,载《西北民族研究》,2006(2)。

[9]榎一雄(Enoki Kazuo,1913-1989),日本著名历史学家,东洋史学者,敦煌学专家。入东京大学师从池内宏、和田清等名家。历任东京大学教授,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日本史学会和东洋文库理事长。著述有On the Date of the Kidarites,Memoirs of the Research Department of the Toyo Bunko,1969(27);1970(28)。On the nationality of the Hephthalites;Tsung-Le’s Mission to the Western Regions in 1378-1382”,Oriens Extremus,Hamburg,1972,19:1。A Survey of Bibliog⁃raphies in Western Languages Concerning East and Southeast Asian Studies,Tokyo;Centre for East Asian Cultural,1966。

[10]荣新江著.海外敦煌吐鲁番文献知见录[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

[11]荣新江.法藏敦煌西域文献考察纪略[A].中华文史论丛(57)[C].1998.

[12]白化文.承泽副墨[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2.

[13]王尧敦煌藏文写本手卷研究近况综述[A].中华文史论丛》(2)[C].1984.

[14]王尧主编.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9.

[特约责任编辑 王启龙]

[校 对 康桂芳]

Z88:G256.1

A

1003-8388(2016)06-0087-04

2016-09-20

牛海洋(1993-),女,河南开封人,现为陕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跨语言文化研究专业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藏学。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近代以来域外中国藏学研究经典整理与研究”(项目号:14ZDB115)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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