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批判的真实意义及其当代价值

2016-02-18 14:55侯晓丽
关键词:拜物教恩格斯资本主义

侯晓丽

(西安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5)

一、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和话语体系的理论建构

1.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和话语体系的形成

15世纪之后的欧洲大地曾有一段荡气回肠的“英雄史”①,顺应日益广泛的商品交换需求,欧洲人开辟了通往印度和美洲的航路,发现了美洲大陆,给新兴的资产阶级开辟了一片新天地。正如马克思所说:“新兴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1]32。眼前的一切让人们开始相信,即使没有“利维坦”的恐吓和上帝“无处不在的看护”,靠自己的力量同样可以享有现世的幸福和灵魂的安宁。与地理大发现、新航路开辟同样振奋人心的还有一场学习、翻译“外语”(阿拉伯文、拉丁文、希腊文)的文化运动——文艺复兴。在古罗马发达的“类本质”语言中,“理性”代替以往一切政治和宗教幻想的各种话语成为“文化巨人”勾勒美丽新世界最重要的组成要素。正如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所揭示的,“在罗马共和国的高度严格的传统中,资产阶级社会的斗士们找到了理想和艺术形式,找到了他们为了不让自己看见自己的斗争的资产阶级狭隘内容、为了要把自己的热情保持在伟大历史悲剧的高度上所必需的自我欺骗”[2]586。

对于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家们来说,这种“自我欺骗”并不是“有意为之”的,“推动他的真正动力始终是它所不知道的”[3]657,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对此做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解释:由于“分工”[2]99的局限性,他们脱离了社会生活和现实,“完全不考虑这些思想的基础——个人和历史环境”。所以,当他们在考察历史进程时,必然会把“统治阶级的思想和统治阶级本身分割开来,使这些思想独立化”[2]53而恩格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将其称作“虚假意识”②。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尽管是“虚假意识”,但是它却可以成功地引领现实迈向进步,因为“资产阶级的利益在开始时的确同其余一切非统治阶级的共同利益还有更多的联系,在当时存在的那些关系的压力下还不能够发展为特殊阶级的特殊利益。因此,这一阶级的胜利对于其他未能争得统治地位的阶级中的许多个人来说也是有利的,但这只是就这种胜利使这些个人现在有可能升入统治阶级而言”[2]53-54。但是新的社会形态一旦形成,“那些远古的巨人连同复活的罗马古董”都会瞬间消失不见,当“冷静务实的资产阶级”完成其社会改造时,在古罗马英雄面具的背后,人们清楚地看到了“孟菲斯特”③的脸,发现他对发财致富情有独钟。

2.断裂——现代社会在拉伯雷的笑声中诞生,却一直伴随着穷人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唯物主义

在英国和法国,资产阶级获得统治地位后,一方面,意识形态家依旧在哲学的高空兴致盎然地编织着“美丽新世界”的图景,他们深信在理性国家的政治共同体中,每个人都可以经历自己的自由和平等、沐浴“博爱”的阳光;另一方面,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们只顾埋头赚钱居然忘记了“古罗马的幽灵曾守护过它的摇篮”[2]586,“忘恩负义”必招致“恶报”,正如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家们发现意识形态家曾为自己织造的‘面纱’已变成了刻着‘社会主义’④四个字的‘铁制面具’”[2]623。从此,“资产阶级的思想家和资产阶级自己,代表者和被代表者,都互相疏远了,都不再互相了解了”[2]658。

此时,在罪孽的尘世中饥肠辘辘的无产阶级“变得愚昧和忽略不计”,“自由”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意味着“可以自由选择被哪个资本家剥削”。在英国,“1688年到1815年之间,不断地在欧洲大陆进行规模不等的战争”[3]21,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在他的《双城记》中曾控诉了资本主义的二分世界,“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4]1。

当时的无产阶级急需一种理论可以帮助他们认清苦难的根源,带领他们走出苦难。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家主动担当起这个历史的重任,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同时给资产阶级足够的震慑力,他们取名为:社会主义⑤,决意要用最犀利的语言“击中了资产阶级的心”,“警告”、“呼吁”、“恐吓”、“诅咒”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能够“唤醒后者的良知”⑥。如果说,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家们是被自己的意识形态迷住而无法认清现实,那么对于无产阶级来说,他们显然也已被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所控制,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和《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等文本中,马克思明确指出,法国巴黎的工人阶级在刚刚过去的斗争中显然受到了“博爱”等抽象“词句”的影响,他们沉醉在这种被幻想出的“宽大仁慈的博爱气氛中”[5]142,因而失去了实现无产阶级革命的能力。革命失败的结局是注定的,苦难深重的工人阶级服下各种“灵丹妙药”之后,“肚子依旧是饿的咕咕叫”。不过,正如马克思所发现的:“反资本斗争中的种种事件和变迁——失败更甚于胜利——不能不使人们认识到他们的各种心爱的万应灵丹都不灵,并为他们更透彻地了解工人阶级解放的真正的条件开辟道路”[1]10。此时,要想取得革命的胜利必须首先挣脱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和话语体系,教人们支配和创造自己的思想理论。

3.毒与药?——德国哲学“虚幻的缝合”

在那个风云巨变的年代,躲在历史阴暗角落里⑦的德国“猫头鹰”[6]13-14在哲学的高空敏锐地洞悉了在英国和法国发生的一切。作为哲学的同时代人,他们演奏着整个欧洲思想界的“第一小提琴”[7]14,在黑格尔完成了“实证的唯心主义”事业后,不仅“整个物质世界都变成了思想世界,而且整个历史都变成了思想的历史”[8]16。这是黑格尔哲学的伟大之处,也是其可悲之处——它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却仅仅是时代精神的精华。直面康德的“二律背反”,黑格尔将矛盾解释为解决矛盾的动力,巧妙地用逻辑成功地化解了他所钟爱和迷恋的希腊罗马“自由”话语与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罪恶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促成它们握手言和。于是,原本在英法两国显露出其虚伪本质的“理性、自由、平等、博爱”等意识形态理论,不仅获得了重生,而且还借助于“所向无敌的辩证法”具有了自我生成、自我修复的能力,不受世俗罪孽的干扰而成为了普世价值,就连资本家们都深刻发现“已经变成铁制面具”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在黑格尔的“魔术箱”再次变成了美轮美奂的“面纱”。在黑格尔那里,人的“类”本质完全脱离了社会现实被彻底整合到政治权力的板块中,投进了精神的监狱,连灵魂最后的栖息地都被政治话语吞噬⑧,人与自己的类本质完全异化。这一切无疑在现实层面为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提供了永恒的统治合理性。黑格尔认为,哲学的使命就是“为国家服务,个人本身只有成为国家成员才具有客观性、真理性和伦理性”[6]253-254,个人“应崇敬国家”,把自己的全部非神性,全部人的自由寄托在国家的身上,国家作为政治共同体是“地上神物”[6]286,是“神(上帝)自身在地上的行进”[6]259。普鲁士的反动政府在黑格尔的“高谈阔论”中找到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既是现实的,又是合理的”证据。正如恩格斯所尖锐揭示的那样:“这显然是把现存的一切神圣化,是在哲学上替专制制度、替警察国家、替王室司法、替书报检察制度祝福”[7]211。可见,黑格尔的历史辩证法不仅是唯心的、而且是泛意识形态化的,他的国家理论无异于将国家送给了反动的官僚机构,赋予其唯灵论的面纱。就此看来,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就具有了更为深刻地意义。资本主义的国家从其根源上就不是代表“政治共同体”利益的,代表的仅仅是“资本家”的利益。因此,正如马克思所揭示的,当资本主义国家在立法权中“获得了最高的发展”时,“政治国家无法掩饰的矛盾便会尖锐凸显出来”[6]360-361,这就是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宪法的每一条本身都包含有自己的对立面,包含有自己的上院和下院:在一般词句中标榜自由,在附带条件中废除自由”[2]598。亚丹·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曾指出的:“有时所谓的国家体制,实际上就是政府的利益;有时候左右政府的特殊阶层的利益,会使国家的成文法偏离自然的正义准则”[3]23。而他的学生约翰·穆勒在 1776年发表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研究》时也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些已经建立的政治规则,不是以正义原则为基础的,而是以个人利益为基础的,这些规则的目标,是增加国家的财富、力量和繁荣”[3]14。

当黑格尔的“不肖弟子”——青年黑格尔派和老年黑格尔派——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下凡”到“罪孽的尘世”用他们所学到的黑格尔“独门秘方”制成“真正社会主义”灵丹妙药去解救法国乃至一切尘世中的“劳苦大众”时,德国哲学最终演变成欧洲的“瘟疫”,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揭露了他们的卑劣伎俩,揭露了其思想的危害性:不仅扼杀了“法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文献”,而且还在德国发挥了“一箭双雕的”作用:一面用诅咒异端邪说的方法诅咒社会主义;一面充当专制政府用来镇压工人起义的毒辣皮鞭和枪弹的甜蜜补充”[1]56-57。“真正的社会主义”对于苦难中的人们来说,不是解药,而是一剂毒药。不过,从另一方面说,这副毒药在毒性发作时居然暴露了支撑黑格尔体系的“秘密”——无肉身、无历史,因而无生无灭的抽象“人”。

目前,部分热力公司存在基层党组织队伍建设不足的现象,究其原因,主要是随着经济全球一体化发展,热力市场竞争愈演愈烈,热力公司以提高职工整体技能素养为重,忽视了基层党建工作。另外,少部分年龄较大的基层党务工作者,随着自身年龄的增加,逐步降低了对自身党性学习的要求,存在学习走过场的现象,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热力公司基层党组织队伍的建设工作。

4.“人”的“发明”与“发现”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这样写道:“我们不想花费精力去启发我们的聪明的哲学家,使他们懂得:如果他们把哲学、神学、实体和一切废物消融在“自我意识”中,如果他们把“人”从这些词句的统治下——而人从来没有受过这些词句的奴役——解放出来,那么,人的解放也并没有前进一步[2]74,在市民社会中马克思找到了历史活动中真正的主语: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不是哲学家发明的类本质的“人”,而是市民社会中的单个的“个人”。

二、马克思对作为“社会存在”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商品拜物教的批判

去除了人的自我异化——人与自己的类本质异化——的神圣面纱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人的异化就成了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新的任务和方向。延循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轨迹,马克思发现资本主义真正的秘密和生命力藏在与政治国家完全分离的市民社会中,而在市民社会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则以“社会存在”的形式出现,即商品拜物教。

1.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分析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剖析是从资产阶级革命的历史作用展开的,在他看来,资产阶级革命具有独特的历史意义和价值。在《共产党宣言》[1]30中,马克思说明了资本主义制度包含的三大特征:(1)资产阶级革命后,利己主义的个人作为市民社会的成员,是资本主义政治国家的前提和基础;(2)资产阶级革命造成了资本主义社会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的二元分裂。资产阶级革命“一方面把人变成市民社会的成员,这是自然的、真正现实的、利己的、孤立的个人”,他特定的生活活动和特定的生活地位只具有个人意义,另一方面却又通过政治国家把人抽象为公民、政治人、法律存在[8]19。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事实:自私自利的人成为目的,成为“真正的人”,政治层面的“类”人却成为了手段[9]18,而这种手段的目的是市民社会“人不仅在思想中、在意识中,而且在现实中、在生活中,都过着双重的生活——天国的生活和尘世的生活”[10]428。(3)市民社会中孤立的个人彼此之间连接起来的唯一纽带是“自然的必然性,是需要和私人利益,是对他们的财产和他们的利己的人身的保护”[11]184-185。这一切充分显露出资产阶级政治革命的本质和局限性,当真正的资产阶级国家建立以后,他不可能会代表“类本质”意义上人们建立政治共同体的诉求,而是代表“把自己和他人,和社会隔离来的自私的个人的利益”。

综上所述,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国家其本质是“虚幻共同体”。因此,要想获得人的解放,仅靠意识形态层面的空洞批判或致力于寻求政治解放是行不通的,资本主义生命力和根基在与政治生活完全不相干的市民社会中。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曾明确指出,“只是探讨谁应当是解放者,谁应当得到解放,这无论如何是不够的。批判还必须提出问题:这里指的是哪一类解放?”[12]25这说明在马克思看来,政治解放并不是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只是解放过程的一个驿站”[13]50。在《论犹太人问题》一书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特殊性做出了详细的阐释[9]18,说明了无产阶级要想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仅仅依靠意识形态批判或诉诸于政治革命是行不通的,“19世纪的社会革命不能从过去,而只能从未来汲取自己的诗情”[2]587。

2.市民社会中的作为“社会存在”的意识形态——“商品拜物教”

延循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轨迹,马克思发现资本主义真正的秘密和生命力藏在市民社会中。因此“要获得理解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匙,不应当到被黑格尔描绘成‘整个大厦的栋梁’的国家中去寻找,而应当到黑格尔所轻视的‘市民社会’中去寻找”[8]721。而“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14]8中去寻找。对马克思来说,政治经济学是一个符号体系,是一种语言,在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中马克思发现了作为“社会存在”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商品拜物教”。

商品拜物教是晚期马克思思想中最富有哲学蕴义的概念之一。正如埃蒂安·巴利巴尔所指出的:“对于晚期的马克思并不是说意识形态展开的所有的问题都消失了,只不过换了个名称,因为‘资本’的发展而取名‘拜物教’”[15]65。近来,《资本论》不仅许多学者⑨认为是马克思对作为资本生产过程的资产阶级组织方式所特有的意识形态属性做出的最为系统和全面的批判,也被看作是马克思“揭示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之现实道路”的巨著。在《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研究》中孙正聿教授就曾这样写道:“……可以将《资本论》称之为‘解放论’,解放的目的就是人的解放,解放的内容就是劳动的解放”[16]888。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不仅深刻剖析了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符号体系中隐秘的意识形态话语,而且通过对商品、货币和资本的拜物教性质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揭示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以及资本主义生产当事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商品拜物教”。商品拜物遮蔽了“工资”的本质,工人阶级无法看到剩余价值真正的来源,也就无法看清楚资本主义剥削的本质所在。对于市民社会的这种异化现象马克思曾这样刻画到:“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2]775。此时,对于工人阶级来说,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商品拜物教成为了遮蔽苦难现实根源的“宿命论”。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马克思形象地刻画了在“宿命论”笼罩下英国工人阶级的处境:即使是在“头脑清醒”的英国人看来,“作为一个生来自由的不列颠人”必须要 “地下监狱般的埃塞俄比亚矿场,每天忍受繁重的劳役替古代法老找金子”[2]587。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他们还是“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这就是齐泽克所强调的马克思关于意识形态遮蔽性最明确的表达:“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却勤勉为之”[17]40。

在《资本论》和《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剥削社会,一个拜物教现象普遍化的社会,犹太人的精神弥漫在作为其基础的市民社会的上空,“成了市民社会的实际精神”[9]20,资本家与雇佣工人之间剥削与被剥削关系被掩盖起来了。比如“工资”,仅从工资的表象层面来看,工人付出劳动,资本家付给工人工资,工资是雇佣工人全部劳动的报酬,资本家与雇佣工人之间的关系就表现为“平等的商品交换关系”。进而,利润显然就成为作为“物”的“资本”的“本性”产物,与工人毫无关系。马克思认为,“工资,是劳动力价值的隐蔽表现形式”,提高工资既不会使工人也不会使劳动获得人的身份和尊严,更不能实现工人的解放,在劳动不表现为雇佣劳动的地方,当然就没有所谓的“工资制度”。因此,像蒲鲁东那样“把工资的平等看作社会革命的目标”的“主张细小改革的人”犯了错误[18]14。针对《哥达纲领》中所谓“废除工资制度连同铁的工资规律”的说法,马克思以嘲讽的口吻说道:“如果我废除了雇佣劳动,我当然也就废除了它的规律,不管这些规律是‘铁的’还是海绵的”[19]310。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也论述到工人在观念上产生错觉的问题,“由于工人以货币形式,以一般财富形式得到了等价物,他在这个交换中就是作为平等者与资本家相对立,像任何其他交换者一样;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但是,这种外表却作为工人方面的错觉存在着,而且在对方也一定程度上存在着,从而使工人的关系在本质上发生变形,而不同于其他社会生产方式中劳动者的关系”[20]243。

与哲学意识形态中那些“高贵”的“神圣家族”一样,在政治经济学家这里,那些原本应该加以说明的东西也是被当作一般事实毫无批判地接受的,导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永恒化。更进一步说,商品拜物教在政治经济学的话语体系中完成了对人抽象建构:在拜物教看来是“物的天然属性”被他们说来成是“人生来就具有的天赋本能”。亚当·斯密和李嘉图为代表的英国古典经济学似乎天生就不懂历史,从罗马帝国衰落到文艺复兴之间8个世纪的历史内容在他们那里居然是一片空白,于是,在他们那里私有制被看作是既无起源又无发展的经验事实,是人类社会的开端,适应商品经济的货币交换与市场经济都深深地根植于人们与生俱来的“交换的偏好”的本能……正如德赛说的:“欧洲现代性的故事是按照纯粹的欧洲标准,以排外和无知方式编写的。在那里,世界其余地方根本不存在”[3]32。这种对历史的无知态度,把资本主义的兴起的那段“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的历史阐释为“大国崛起”的田园牧歌。通过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马克思揭示了“私有制、贪欲同劳动、资本、地产三者的分离之间的本质联系,以及交换和竞争之间,人的价值和人的贬值之间、垄断和竞争等等之间,这全部异化和货币制度之间的本质联系”[21]90,将那些被政治经济学家们当作是事实安置在虚构的“原始状态”中的事实的本质揭示出来,将人从“拜物教”的语言中解放出来,揭示了人们现实苦难的真正根源——资本主义私有制。

需要强调的是,对马克思来说,资本主义拜物教的形成并非源自于个人在单纯文化维度上的被建构,而是来自于商品关系发展到资本主义阶段时的特定情形。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如果我们在现在这样的社会中没有发现隐蔽地存在着无产阶级社会所必须的物质生产条件和与之相适应的交往关系,那么一切炸毁的尝试都是唐吉诃德的荒唐行为”[22]106。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发展尚不充分,其内在矛盾尚未充分暴露的时候,要想找到挣脱拜物教的物质形式及观念形式的道路,是很困难的。而一旦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内在矛盾发展到了一定的水平,不仅会出现客体维度上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并以此为工人阶级革命提供客观条件,而且在主体维度上,工人也有可能挣脱观念拜物教的束缚,在科学理论的指导下,担负起革命主体的历史使命。

三、社会主义话语体系的建立与共产主义实现的条件和形式

历史唯物主义和意识形态批判是马克思主义的两大重要法宝。离开了历史唯物主义,意识形态将成为纯逻辑思辨;撇开意识形态批判理论,历史唯物主义就可能蜕化为一种实证知识,即成为一种完全丧失了批判维度和总体眼光的、学院化的知识。二者马克思主义蓬勃的生命活力来源。通过对自文艺复兴借用希腊罗马发达的“类本质”语言建构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虚幻”本质的揭示,马克思不仅说明了自由平等这套话语不能作为指导工人阶级革命的话语,同时也说明了由于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政治生活和市民生活分离的社会,而后者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真正根基,所以仅依靠政治层面的革命是无法实现人的解放的;通过对市民社会商品拜物教的理论还原和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家话语体系的解构,马克思找到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真正根基——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工人阶级摆脱命运的困惑,看清自己被剥削的真正原因,形成自己的话语体系提供了完整理论。马克思对现存世界“问题”的分析进展与他“未来构想”具体内容的演变具有“同步性”。根本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消除作为“社会存在”的“拜物教现象”赖以存留的社会条件,是马克思所指出的“现实通达理想之路”的核心命意。

四、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批判对中国的意义

马克思主义进入中国有其特殊的历史语境。随着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马克思主义——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思想——从理论层面走向了现实领域,与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利益的共产党结合成为领导中国道路的重要指导思想。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相比,马克思主义具有其明显的理论优势。首先,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是通过将现实中的“人”抽象为“标准人”而构建的,不代表人民的利益,这必然造成执政党的执政理念和执政目的相悖、“人”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当下,打着“普世价值”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其实就是空洞抽象的人的“类本质”。与此相反,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与人民的利益追求具有内在一致性,人民是否过上幸福的生活不仅是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生命力所在,也是衡量中国共产党执政合理性的重要依据;其次,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与政党的执政目的是一致的,中国共产党代表的是最为广大人民的普遍利益,而不是剥削的私利。而资产阶级真正代表的是资本家的私利,因此其意识形态与政党执政目的、人民利益三者完全脱节: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在政治理念中代表全体的“人”,在执政过程中代表“资本家的私利”,而对于现实中的人来说,无论是政治层面还是在日常的生产劳动中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是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优势在于它要求中国共产党要正确面对在市场经济过程中出现的各种社会问题,努力消除贫富差距、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只要消除“人与自己的劳动、劳动产品”相异化的现实根基,自然也就彰显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理论优势。

美国当代政治学家萨缪尔·亨廷顿曾说过,“任何确定国家利益的努力,是以对于国家利益本质的共同认识为前提的,国家利益来源于国民认同。我们必须首先知道我们是谁,然后才能明确人们的利益之所在”[23]。马克思主义作为意识形态的先进性与中国共产党执政合理性和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是休戚相关的,巩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核心地位,最重要的不是抽象空谈这种理论的重要性而是要切实地关注人民的利益,让人民能切实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也是群众路线和执政党建设在中国政党建设显得尤为重要的根本原因。腐败问题直接影响人们对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的认同,阻碍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进程,所以新时期我们必须加大政治文明建设,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建设和党风建设,树立党在群众中的优良形象。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时刻坚持群众路线,将群众满意不满意作为衡量工作是否做到实处的唯一标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中国是否能够作为核心凝聚力,是否具有理论优势不仅是一个理论问题,更是一个实践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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