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登斯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丰富与发展

2016-02-16 23:30
知与行 2016年3期
关键词:历史唯物主义反思重构

林 辰

(深圳航空有限责任公司 党群工作部,广东 深圳 518000)



吉登斯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丰富与发展

林辰

(深圳航空有限责任公司 党群工作部,广东 深圳 518000)

[摘要]历史唯物主义作为马克思的经典论述,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内在动力和演进机制,描绘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前进方向。吉登斯在面对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许多新现象、新问题、新矛盾时发现,传统社会学对这些新现象、新问题、新矛盾的解释方式逐渐失效,使得他开始重新思考社会问题,进而选择了在理论上贴近马克思的学术路径,并对以往的思想历程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重构。吉登斯在对马克思思想进行深入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化约论”“进化论”和“功能论”等问题进而提出了“时空延展水平”“对现代史的非连贯性解读”等补充理论。他认为将吉登斯的理论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进行对比研究,对于多角度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具有积极意义。

[关键词]历史唯物主义;反思;重构

安东尼·吉登斯作为现今世界上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也是将学术理论与社会实践结合得最紧密的实践型理论家。迄今为止的学术生涯内,吉登斯对现代性的危机与机制、民族国家问题、生态危机问题等多个方面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在其思想历程的早期正是欧洲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过渡阶段,其间产生的众多学术流派和代表理论都产生了持续而广泛的影响,其中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涂尔干的社会分工理论以及马克思·韦伯的理性主义都对当时的吉登斯产生了重要影响。

吉登斯的结论在当下看来是显而易见的,但在当时深受帕森斯社会学影响的英国却无疑是惊人之语。吉登斯之所以能突破当时思想界的藩篱,得出这样的结论,与其在北美所经历的“新左派运动”有着直接联系。在“新左派运动”浪潮席卷的美国,出现了许多新现象、新问题、新矛盾,传统社会学对这些新现象、新问题、新矛盾的解释方式逐渐失效,使得吉登斯开始重新思考社会问题,进而选择了在理论上贴近马克思的学术路径,并对以往的思想历程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重构,这种反思与重构在后来也成为吉登斯庞大的社会思想理论体系的基础,吉登斯借由此迈上一个新台阶,开启了以全新的视角阐发社会理论。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吉登斯被理论界广泛认为是继承了马克思衣钵的学者。

吉登斯对马克思思想理论是在这样的立场下展开的,他对马克思理论的影响力及现实意义的肯定是毫无疑问的,但同时他又注意到马克思的理论是其所处时代的产物,在社会学范畴不能统摄当代的所有问题。吉登斯通过对历史唯物主义化约论、进化论以及功能论的论述,构建了其认识和把握人类社会发展的方法论框架,进而形成“结构化理论”。

一、“时空延展水平”与生产力水平的结合

化约论又译为缩减论,吉登斯指出在现实的范畴内不能生硬的、静态的将历史唯物主义套用在对社会发展变迁的分析中,那样就会犯单一化、简约化的理论错误,会产生对马克思主义的误读。在吉登斯的历史唯物主义三部曲之一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批判》中,他集中论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化约论现象。吉登斯指出,“在历史唯物主义看来,社会历史的发展是由生产力决定的,不管是人类历史进程的变迁还是制度组织的变化都是由生产力的增长带来的”[1]。换言之,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理解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是社会变迁的直接动力和主要因素,社会形态的更替也是以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为主要标志进行划分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吉登斯认为,以生产力的发展为特征的资本主义并非是推动现代社会向前运行的唯一力量,而是多种制度性维度之一。在吉登斯看来,许多思想家、学者——包括马克思、涂尔干在内,在论及历史发展过程及现代社会运行机制时往往“都倾向于注意某种单一的驾驭社会巨变的动力”[2],这个动力就是生产力的发展。吉登斯指出,人类社会是长期发展的结果,在发展的进程中,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塑造了历史。因而,不能把人类漫长而复杂的历史发展过程缩减为某种单一的动力。他表示,物质生产实践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前提,也是人类能够繁衍生息的基本条件,但在讨论历史问题时应将视角打开。历史唯物主义把生产力的发展作为历史发展的基础,认为生产力的发展决定了生产关系的变革,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同的生产力水平决定了不同时期的时代特征,进而形成人类社会的历史更迭。化约论的完整表述就是某种单一要素在发展变化的过程中重塑了主体间的关系,并由于主体关系的改变进而推动了社会历史向前发展,化约论是一种单一的、片面的思维方式,不能够全面的阐释人类历史的发展。为解决这种“片面性”,吉登斯引入了资源的概念。

吉登斯指出,资源是能动的主体在开展有目的性的活动时,为完成目标而应用的,是社会再生产的内在动力。他把资源按照可支配物的不同划分为两种,即配置性资源和权威性资源。吉登斯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之前,人们的社会生活多是围绕血缘、宗教等关系展开的,相对独立的经济领域并没有形成,此时的“权威型资源”在传统社会的作用远远大于“配置性资源”的影响。直到工业革命以后,资本主义完成原始积累登上历史舞台,“配置性资源”的作用才首次超过“权威性资源”,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主因。因此,吉登斯认为唯物主义化约论的片面性首先在于它把经济对社会生产的推动看作是全部历史的推动力,而没有看到“权威性资源”的塑造力量,因而陷入了经济化约论。

在吉登斯看来,并不能将生产力的推进作为社会发展的动力机制,同样的也不能把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作为划分社会历史形态的标识。他认为社会历史发展的研究目的是发现不同时期的社会对于资源的存储能力和组合方式,即对“配置性资源”和“权威性资源”的控制和利用。吉登斯指出,在以往的历史发展阶段“配置性资源”与“权威性资源”的地位始终处于此消彼长的状态,身处历史不同阶段的人们对于二者的存储能力也各有不同。吉登斯按照对两种资源的组合以及处理两种资源的能力水平划分了人类以往的历史。他把这种基于对资源的处理能力差异而产生的在时空延展程度上的差别称之为“时空延展水平”,并以“时空延展水平”为标准,替代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标尺,将迄今为止的人类历史划分为部落社会、阶级分化社会和阶级社会三种类型。一是划分社会形态的根据在于“权威性资源”与“配置性资源”在不同社会类型的地位不同;二是在于两种资源在社会内部的影响范围和影响深度不同;三是对两种资源的存储能力不同。

吉登斯以对资源的处理能力为标尺划分了社会的发展阶段,并指出历史的发展是多种因素综合角力的结果,物质生产只是因素之一,而非根本动力。吉登斯的理论以一种新的视角阐述了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从主体对资源的支配能力对历史阶段进行划分,高扬了主体的地位。然而,他所提出的资源——包括“权威性资源”和“配置性资源”——仍是基于物质资料生产这一基本前提,离开物质资料生产去谈资源的支配无疑是一种舍本逐末。

二、“非连贯性解释”与现代史解读的结合

生产力作为人们改造自然获得物质资料的能力是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原动力,同时也是衡量社会发展进步的标尺。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生产力发展水平是经历由低到高、由简单到复杂这一过程的,而人类社会也是由原始社会历经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的社会演进过程。吉登斯认为历史的发展不是简单的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的过程,更不能称之为“进化论”,人类的历史不应当是“世界生长故事”的历史目的论。他认为社会发展不是固定的过程,恰恰相反社会发展进程中并非都是那种有规律的形式。

吉登斯指出,将“资源”这一概念引入一方面是为了对进化论倾向的隐性“调适”,另一方面是为了提示我们重视外部力量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吉登斯认为社会发展不是简单的按照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进化论“外观”,否则会造成人们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误读。人类的社会历史发展并不是“调试”的关系,人们为了生存从自然界中“获取”,而不是“人类调适自然的能力”。

吉登斯认为在社会进化的观点上无论外部因素抑或内部力量,都是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重要力量。他指出倘若无视这两点将存在着两方面的危险,一方面是忽视的外部力量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另一方面是把历史的发展视为是由低到高的进化过程。他认为,忽视外部因素的作用是一种“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表现。人类历史的进程是复杂多样的,受多种因素制约。社会是各个共时存在的社会系统间相互影响、制约中向前推进的。在社会的发展变迁中,外部因素的作用同样值得重视。

吉登斯立足于“对现代史的非连贯性解释”提出以断裂作为理解现代社会的视角。在“对现代史的非连贯性解释”中,“片段”是核心概念。他指出,所谓的片段就是有确定的开端、可预测的发展趋势和完整结局的一个动态序列。在吉登斯看来,从主体行为到社会变迁都具有片段性。而当一个历史时期有明确的开端、有特殊的时代特征、有相对明显的结局时,它就构成了一个特殊片段。吉登斯不认同将人类历史看作是有一条 “故事主线”的宏大叙事的观点,并指出社会系统不是也无法成为像生物一样从低级到高级的进化进程,不同历史阶段之间的更迭不能用进化的观点展开描述。吉登斯认为人类历史绝不是有指定目的地的、不断进化的进程。以此看来,吉登斯自身的观点又开始模糊起来,即他虽否认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高阶形式,但不能丢弃朝此努力的理想和动力,因其仍是引领人本身不断实现自身价值的重要思想指导。

吉登斯基于对“现代史的非连贯解释”阐释了现代社会的特征:首先,与传统国家不同,现代性的到来是极其迅速的,并伴随着大工业生产和资本主义的扩张迅速弥漫全球;其次,现代性的断裂性不再是地方性、区域性的实践,而是把全球的民族国家都纳入到变化中来,全世界的人们都被席卷进来;再次,与传统社会不同,现代社会不再是风俗、血缘、宗法起决定作用的时代,而是出现了许多前现代时期所没有的新问题、新现象、新事件,解决现代问题更多地要选择立足当下,运用新视角、新工具和新方法,历史事件和传统行为模式的参考意义日渐式微。

吉登斯对历史采用的是“现代史的非连贯解释”方法,这种理论视角强调的是现代国家与传统国家的断裂性特质,断裂性使得人类社会处于不同的发展“片段”,这种断裂性恰恰是划分不同发展“片段”的标识,“片段”体现了处在不同发展阶段的人类社会的差异,在生产方式、生活习俗、交往方式上具有显著不同于其他时期的独特性。吉登斯指出人类社会是相对独立的各个“片段”,各个“片段”之间是有明确的断裂性,这种观点强调了多种因素综合作用下的社会变迁,但忽视了物质生产实践的基础性作用,否认了生产力的决定性地位,没有看到所谓的“片段”之间最根本的差别就在于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差距。吉登斯尤其指出了现代社会与前现代社会之间的断裂性,但他没有意识到他所指出的现代社会产生的新问题和新现象正是由于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实践范围的不断拓宽、人类认识领域的不断深化所衍生的,离开生产力的发展,其他一切只是空中楼阁。正因如此,否认生产力的基础地位导致了吉登斯的理论不可避免的带有悬浮于半空之中的理想感。进而,基于其理论框架提出的解决英国实际问题的“第三条道路”的现实政策也在实践中受阻。不管是从理论的推导还是从实践的证实都表明,离开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离开物质生产实践这个基本前提是无法从根上认识社会历史发展的。

三、随机性社会变迁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结合

在马克思的理论看来,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两对范畴的矛盾运动推动展开的,是生产关系不断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上层建筑不断反映经济基础的历史过程,是人们的需要不断得到满足的过程。吉登斯指出,如果把生产力的发展看作是满足人们需要的功能;把生产关系看作是适应生产力进步的功能;把各种制度、意识形态看作是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功能,会使历史唯物主义解读产生偏差。为此,吉登斯在述及人类历史发展进程时提出了“随机性社会变迁”理论,即把社会的发展变化看作是偶然性事件,注重主体的反思性活动。他指出“人类的历史是由人的有意图的活动创造的,但它并不是某种合乎意图的筹划;它总是顽固地躲开人们将其置于自觉意识指引之下的努力。虽然如此,人类还是始终不断地作着这样的尝试”[3]。进言之,社会历史的发展并非是人力所能掌控的、具有明确目的和方向的结果,与之相反,其往往是偶然的、随机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人们的主观努力和预设目的常常达不到预想的结果。不仅如此,社会的生产与再生产在吉登斯看来也往往都是一系列具有随机性特征的 “意外性后果”。社会再生产是推动社会变迁的基础,而社会再生产则由一系列主体活动构成。社会一方面是主体活动的容装器,在另外意义上,也对主体活动进行了制约。如他所说,社会变迁是与再生产紧密联系的,再生产过程中蕴含着随机性因子,因此,社会发展与历史变迁也往往显现出“随机性”特征。而吉登斯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在阐述社会发展时的表述方式——不管是 “三形态”理论还是“五形态”理论都是一个具有明确开端与发展方向的完整过程,是一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需要与满足的过程,这使得历史发展成为了一个具有特定功能的过程,这种观点让个体成为完成历史目的的被动产物。

但是,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中确实伴有随机性和偶然性,但这种随机性和偶然性并非是杂乱的、毫无规律可循的一个个单一事件。吉登斯强调“随机性社会变迁”的意义是凸显了单一事件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价值,但是把历史的发展看作是一个个毫无关联、随机出现的事件毫无规律的出现,就否认了人们认识和把握历史发展规律的可能,没能从根本上认识人类社会产生和发展的根本一定是实践的出现和发展。吉登斯以其“结构化理论”替代历史唯物主义,其结果仍不能跳脱出生产力的决定因素。

四、结语

吉登斯对马克思思想理论的吸纳和继承在某种意义上是在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反思和批判中完成的,也正是通过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反思与重建,吉登斯建构了其社会学理论体系的主要框架,通过“结构化理论”以及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探寻透出了吉登斯学术研究的马克思理论视角。在对历史唯物主义开展研究的过程中,吉登斯从前提到结论、从形式到内容进行了全方位的扫描,得出了历史唯物主义具有“化约论”“进化论”和“功能论”的结论,并提出以“时空延展水平”“现代性的非连贯性解释”以及“随机性社会变迁”作为替代性理论。但值得注意的是,吉登斯的诸多替代性理论也常常被认为陷入新的“进化论”。尽管如此,吉登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仍有借鉴意义:一方面为我们全面理解马克思的思想理论提供了一种新视角;另一方面吉登斯的解决方案是建立在对现代社会的不断反思和批判之上,研读其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对全面理解现代性范畴、直面现代性危机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英]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M].胡宗泽,赵立涛,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105.

[2][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上海:译林出版社,2000:9.

[3][英]安东尼·吉登斯.社会的构成[M].李康,李猛,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9.

〔责任编辑:崔家善付堃骋〕

[中图分类号]A81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6)03-0021-04

[作者简介]林辰(1986—),女,黑龙江伊春人,硕士,从事马克思主义人学、现代性研究。

[收稿日期]2016-01-19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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