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 论中国文学中的日暮思归情怀

2016-02-13 20:19宋田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宋田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 论中国文学中的日暮思归情怀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日暮思归”是中国文学中一个普遍主题,“日暮”则“思归”仿佛成为一种固定的文化积淀,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心理。从《诗经》中的“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到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日暮思归”思想持续影响着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以及生活方式。

日暮思归;群体依赖;太阳崇拜;农耕文化;宗法血缘制

黄昏是一天中最安宁平和的时刻,人的生物节律、情感节律、心理节律,同大自然的生命节律一道,同趋于平和与安宁,而这样的时刻也最能触动文人的心绪,黄昏情绪成为“最难消遣”[1]的情绪,因而“日暮思归”成了中国古代文人钟爱的题材之一。文人的人生哲学总是和现实不协调,他们常一厢情愿地为人欢乐为人忧,繁华总是消逝,仕途总是坎坷,生活总是无依,亲友总是离别。这时,失落的人生理想总是借助人事感伤的浅吟低唱去表达,而日暮似乎是属于他们的,包容了他们的苦闷、惆怅、茫然。日暮情结成了为他们表达个人失落理想的特定精神。

一、“日暮思归”情怀在中国文学中的体现

1. 羁旅思归

追溯日暮思归这一母题,较早见之于《诗经》:“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中泥?”这首《邶风·式微》中的主人面对日暮黄昏,满腹埋怨,要不是因为徭役,要不是因为王公贵族,自己怎会有家不能归?自己怎会披星戴月不得安稳?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后代之人或因游学或因征戍或因其他原因不得不离开故乡者,他们更是将日暮思归这一主题发扬光大。

谢朓有“江皋倦游客,薄暮怀归者”的诗句,江边落日之时,怀归之情油然而生。何逊在《日夕出富阳浦口和朗公》中也说:“客心愁日暮,徙倚空忘归。故乡千余里,兹夕无寒衣。”诗人客居他乡,愁思满腹,虽归心似箭,然归期难卜,唯有在江边目断归舟留连徘徊而已。时已黄昏,烟霭四起,在山间弥漫将树色吞没。面对如此景象,怎能不使人产生日暮思归之感?王绩《野望》有:“东皋薄暮望,徙倚何所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辉。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层层树林都染上金黄的秋色,重重山岭披覆着落日的余光,牧人驱赶着牛群返回,猎人骑着马带着猎物归去。这也体现了中国人日暮则思归的深切感受。陈子昂亦云:“故乡杳无际,日暮且孤征。”故乡早已在远方消失,暮色苍茫之中自己还在孤独地行进,思乡之情更添凄凉愁苦。王维《渭川田家》:“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陶渊明《饮酒》:“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都是以夕阳西下飞禽走兽的归来暗示人的情感。李觏面对落日想到家,而家却在天涯之外,惆怅之情更是难以言表:“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羁旅思归题材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在笔者看来还是崔颢的《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红日两坠,暮色四合,从来都会使天涯游予难以自恃,使人深感“日暮登临,乡关迷望,惟见江上烟波苍茫浩渺”。

除此之外,还有白居易的《长安早春旅怀》:“夜深明月卷帘愁,日暮青山望乡泣。”刘商的《合肥至日愁中寄郑明府》:“暮天乡思乱,晓镜鬓毛苍。”徐昌图《临江仙》:“淡云孤雁远,寒日暮天红。”贾岛的《句》:“不如牛与羊,犹得日暮归。”等等,唐诗宋词里关于“日暮思归”的诗句俯拾皆是。

2. 怀人盼归

日暮思归还包括黄昏相思,怀人盼归。在外之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归家,忧心忡忡,在家之人由于征夫在外归期不定,也是担心连连,这在《王风·君子于役》中体现的最为明显:“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丈夫外出服役,已经好久没有音信了,不知道归期是何时。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鸡儿回到巢里栖息,牛羊也已下山歇息,动物尚且知道回家,而远方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叫自己如何不想念他?但愿他没有挨饿挨冻,但愿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回家来。正如许瑶光《雪门诗钞》卷一《再读〈诗经〉四十二首》第十四首中所说:“鸡栖于桀下牛羊,饥渴萦怀对夕阳,已启唐人闺怨句,最难消遣是黄昏。”又如汉代班彪《北征赋》说:“日晻晻其将暮兮,睹牛羊之下来。寤怨旷之伤情兮,哀诗人之叹时。”都是对此诗很好的诠释。

黄昏相思的常见模式是日暮倚楼,黄昏盼归。李清照的《醉花阴》“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便体现了诗人的这种情绪。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即负笈远游,佳节重阳本应该亲友团聚,但丈夫不在,只好自己一个人黄昏后把酒对菊,这黄昏后的情绪浸透了作者对丈夫无尽的思念。除此之外还有李商隐的《代赠》(选一):“楼上黄昏欲忘休,玉梯横绝月如钩。”写出了黄昏时分主人公倚楼眺望、盼望情人归来却又盼不归的闺妇相思怨别的形象。更有元代《十二月尧民歌·别情》:“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又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此外还有阮籍的《咏怀》:“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李商隐的《相思》:“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肠断秦台吹管客,日西春尽到来迟。”韦应物的《暮相思》:“朝出自不还,暮归花尽发。岂无终日会,惜此花间月。空馆忽相思,微钟坐来歇。”和《三月三日寄诸弟兼怀崔都水》:“暮节看已谢,兹晨愈可惜。风澹意伤春,池寒花敛夕。对酒始依依,怀人还的的。谁当曲水行,相思寻旧迹。”等等。这些黄昏相思怀人之作,也构成了中国文学中日暮思归情怀的一个重要部分。

3. 日暮离别

最后,日暮思归情怀还包括日暮离别,“多情自古伤离别”,古典诗词写送别离别场面多于写黄昏时分,这正是利用现实与日暮人归的矛盾增加诗歌的审美张力。柳永《雨霖铃》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离别之际正值暮色时分,骤雨乍停,深秋的寒蝉叫得悲切而凄凉,诗人的悲伤溢于言表。还有岑参的《送裴侍御赴岁入京》:“惜别津亭暮,挥戈忆鲁阳。”日暮时分,离愁别绪,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夕阳的美景触发了诗人们夕阳下对温馨人伦亲情、友情的重温,晚唐诗人在夕阳的背景下,发展了江淹的《别赋》所抒发的离情别绪。李郢《送刘谷》:“落日千峰转迢滞,知君回首望高城”,诗人以已推人,设想送行的友人正频频回首,不忍离去。“杨柳渐疏芦苇后,可怜斜日送君归”“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暮色的苍茫黯淡,风雨的迷朦凄清,酒醒后在朦胧中送别时所感到的惆怅空虚,使诗人此刻的情怀无法承受这种离情别绪的重压。

二、“日暮思归”情怀产生的原因

任何一种文学主题的出现,都会有它产生的土壤,其中包括社会的、政治的、文化的、心理的等各方面的原因。而日暮思归之所以能有如此深远的影响,究其根源,与我们民族的文化积淀和传统习惯是分不开的,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群体依赖和一夫一妻制婚姻

对群体的依赖以及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是日暮思归情结产生的社会因素。在中国古代社会,人们的生产力水平低下,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微弱,为了生存,他们共同生活,共同劳作,共同抵御自然灾害、野兽或者其他部落的侵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共同捕猎耕作,到了晚上,则围坐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庆祝白天的收获,并祭祀祖先。这种情况就决定了他们对于群体的依赖性,以及对于落日的敏感。对于他们来说,回归意味着亲人团聚的天伦温馨,远离红尘的超逸宁谧。再者,在古代社会,贵族们实行一夫多妻制,一般庶人实行一夫一妻制。一夫一妻制更容易培养夫妻间相濡以沫的深厚感情,特别是对农夫而言,更培养了他们对土地的热爱之情,所以他们重视血统,对家有一种特别的依恋之情。那些必须要离家的人就只好“取灶前三寸方半寸,取中土,持之远出,令人不思故乡。”[2]

2. 太阳崇拜

对太阳的崇拜、对光明的渴望也是人们面对落日容易感慨的一个重要原因。孔颖达注《礼记》时说:“天之诸神,莫大于日。祭诸神之时,日居群神之首,故云日为尊也。”郭沫若根据殷墟卜辞认为殷商人每天早晚均有迎日出、送日人的礼拜仪式。”[3]有人指出,“皇”字金文象日光放射之形。“皇,从日有光。”“皇之本义为日,犹帝之本义为日。日为君象,故古代用为帝王之称。”[4]太阳是宇宙的尊神,太阳的运行是一切生命现象的终极原因,因此,太阳是在终极的层面上影响着文学与艺术。人类面对太阳产生的普遍情结就是日出之喜,日落之恐。相传伍子胥时的古歌谣《渔天歌》中就有“日已夕兮予心忧悲”的话。而后西汉淮南王刘安门下的文学侍从淮南小山在《招隐士》亦表述类似的感触,岁暮之时,“虎豹斗兮”“禽兽骇兮”“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担忧之情渐渐淡化并逐渐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潜而存于人们的心底。“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谢朓云:“落日飞鸟远,忧来不可及。”隋炀帝在《断句》中感伤:“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李雯在《菩萨蛮》中伤心:“斜阳芳草隔,满目伤心碧。”陈皇后目睹落日而武帝不来之后只能“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司马相如《长门赋》),绝望之余更添独守空堂之恨。

3. 农耕文化,安土重迁

思归情结是农耕文化下形成的安土重迁意识所导致的。华夏民族是一个传统的农业民族,历朝历代都把发展农业作为立国之本。传统的经济政治结构及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不像一些游牧民族那样四处迁徙,而是固守在一片土地上,过着以农业为主的农耕生活。中国人以土地为安身立命之所在,固守一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养育他们的土地上走完他们的一生,这就造就了他们安土重迁的思想意识和文化观念。另一方面,历代统治阶级为维护封建秩序,有意识强化人们的土地观念,重农抑商,限制人口流动,鼓励人们依附土地,安居乐业。这些教化政策以及法律措施也强化了中国人安土重迁的文化心理。安土重迁思想观念的形成,实际上是一种对文化背景、生活情调以及生命哲学的认同,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在民族心理中的积淀。这种思想观念使人们对故土怀有深挚的神圣的感情,并将其凝结成一种独特的民族性格而代代相传,历久不衰。《汉书·元帝记》中说:“安土重迁,黎民之性”[5]。这种思想观念使中国古代文人乐于厮守一方水土,不愿意走出囿限他们的小圈子。当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时,就会热土难离,厚土难忘,沃土难舍,就会有屈原“哀故都之日远,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哀郧》)的如泣如诉的悲歌,就会有王集“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登楼赋》)那样无可无奈的哀叹。

4. 战争和羁旅

战争和羁旅,是思乡情结产生的重要社会因素。《毛诗大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古人的日暮之作正是这种“情动于中而行于言”“志动于中则歌咏外发”(沈约《宋书·谢灵运传》)的发自心灵深处的肺腑之言,是“物摇心动”“感物吟志”的触景生情之作。岑参赴安西都护任职,距家乡万里,见到东去的渭水,想到远在秦川的家乡亲人,“渭水东流去,何时到雍川?凭添两行泪,寄向故园流”。此外,怀着入世思想的有志之士,一生在漂泊流浪中度过,求仕不遇的生活困苦,很容易使他们产生某种羁旅乡愁。如卢僎《南楼望》:“去国三巴远,登楼万里春。伤心江上客,不是故乡人。”

5. 宗法血缘制度

血缘宗法制度积淀的内心情结,构建了中国文人的情感系统。“孝梯”等观念使中国古代文人不愿离开家乡和亲人。这种思想观念的形成首先是由中国传统的经济结构决定的。以农业为主的农耕社会形成了中国的家族制度,这种以家长为中心的宗法制度,高度注重血缘关系,使人们意识到自己与家人有着不可分割、相互依赖的血肉联系,这是形成中国人重视亲情的民族心理的一个根本原因。其次是儒家文化的影响。作为几千年封建社会的统治思想,儒家思想提倡“忠”“孝”两全,从物质生活方面赡养双亲、照料双亲,是孔子“孝”论的最低层面的标准,是人的基本道德义务。积淀很深的民族心理及社会认同要求人们谨记“父母在,不远游”(《论语》)这一古训。古往今来,上至士大夫,下到普通百姓,只要是离开家乡,就都变得好像孤苦无依了,离别时总是“执手相看泪眼”。

农业生产文化的积淀,对太阳的崇拜,对群体的依赖,安土重迁的意识,一夫一妻制的婚姻,以血缘维系的宗法制度,这些都使古人对乡土之情格外看重,家庭观念、宗族观念格外强烈。一旦远离故土,对于家乡亲人的思念便成为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无形中形成了日暮便归的习惯。

三、“日暮思归”情怀对中国人生活的影响

“日暮思归”情怀不仅在文学作品中有很多体现,同时它也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从古至今,对中国人的生活都有着深远而持久的影响。

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是以农耕为主的封闭性大陆文化,其特点在于它以土为根,重天伦,重家庭,以血统相连接。因此滋生出“安土重迁”的文化心理,然而正是由于这种对土地的强烈依赖和儒家的“孝道”观念,才形成了中华民族浓厚的祖先认同感和牢固的民族亲和力。近年来,留学生和海外华人或清明扫墓,寻根问祖;或新春团圆,回国探亲,无不凝聚着对中华之根的追寻。

中国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农业离不开土地,土地是不动的,以土地谋生的人也就很少流动,因此人对土地的粘着性、依赖性就表现得非常大,故而形成了热爱土地,眷恋故乡的心理模式。这种以土为根的乡土情结,深深地影响着中华民族的心理积淀。两千多年前,我国伟大爱国诗人屈原在逃离故都时,悲怆地唱出了:“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他以禽鸟喻人道出了华夏民族热爱祖国,眷恋故土的传统文化心理。此外,尽管由于政治、战乱等各种原因,历史上一批又一批的人们被迫迁离故土,但思乡的种子却一直深埋于代代移民的心中。几百年的历史沧桑不但没有淡却人们的记忆,相反,思乡之情却愈发强烈。当下如火如荼的“寻根热”便是对此很好的体现。

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华夏民族发源于黄河流域,这里土地肥沃,水资源丰富,为早期农业生产提供了极为便利的物质条件,半封闭的内陆环境使古老的华夏民族很少也很难与外界交往,这就必然使他们选择自然经济和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而自然经济对土地又有着非常强的依附性,这就使得我们这个民族滋生了一种“安土重迁”的文化心理,即所谓“安土重迁,黎民之性”。人们乐意守住祖先遗留下来的土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秋收,四季轮回的农耕生活,而不愿意背井离乡另谋他计,更不愿漂流异邦。这种文化心理也使“日暮思归”思想在中国人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生产和生活方式。

[1] 钱钟书.管锥篇[M].北京:中华书局,1986:101.

[2] 李昉,李穆,徐铉,等.太平御览[M].北京:中华书局,2011:123.

[3] 郭沫若.殷契萃编[M].北京:科学出版社,1965:56.

[4] 张舜徽.郑学丛著[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29.

[5] 班固.汉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178.

(责任编辑、校对:王文才)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Mist Hovering the River Causes My Grief: A Study of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in Chinese Literature

SONG Tian-we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is a common theme in China literature, and has become a cultural heritage, a traditional cultural psychology of Chinese people. From “husband in service faraway, not knowing when he will return” in The Book of Songs to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mist hovering the River causes my grief” by Cui Hao,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has been influencing people’s way of thinking, behavior and life style.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community dependence; sun worship; farming culture; patriarchal clan system

I206.2

A

1009-9115(2016)06-0070-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6.06.016

2016-05-16

宋田溦(1994-),女,安徽六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