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云,朱宇华
(1.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福建 厦门361005;2.铜仁学院 文学院,贵州 铜仁554300;3.广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510550)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建立健全决策咨询制度。2015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出台了《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对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重大意义、指导思想、基本原则、总体目标和基本任务做出了详细阐释,并提出了一系列改革举措和政策措施,标志着智库的发展和研究在我国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智库,也称思想库。迪克逊(Dickson)较早提出:“思想库作为一种社会组织是特指稳定的、相对独立的政策研究机构,其研究人员运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对广泛的公共政策问题进行跨学科的研究,并在与政府、企业及大众密切相关的政策问题上提出咨询建议。”[1]147安德鲁·里奇认为智库是“独立的、无利益诉求的非营利组织”[2]6,其产品是专业知识和思想。我国学者薛澜、朱旭峰定义中国思想库是“一种相对稳定且独立运作的政策研究和咨询机构”[3]。国内外学者因政治、文化背景等不同而对智库有不同理解,但对智库服务和影响公共政策这一特点却没有异议,这是全球智库运作最大的共性,也是智库最稳定的职能与使命所在,正是从智库影响公共政策的意义来讲,可以说智库影响着一国公民的一生。为适应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目标的需要,我们应运用新的公共行政思维去发现智库研究新的视角,从而为智库建设实践革新观念。这种新的公共行政思维就是一种“不同以往的解释性、批判性和定性思考途径”[4]10,根据这种思考途径,提出从知识与权力互动关系的视角研究我国智库建设。这是从推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高度,从国家权力与知识二者如何建构的宏观层面,从知识与权力互动的动态视角,从强调公众、智库、政府共识共享以及倡导民主性和社会性的社会建构主义途径,对智库进行理论分析和实践建设,必将对智库分析和建设有新的启示。
中国智库萌芽很早,与之相似的称呼是“智囊”,但中国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智库开始于1978年的改革开放。面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迫切需求,邓小平等领导人认识到决策咨询的战略意义,大批知识分子参与国家决策的制定和咨询,中央政策研究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等具有官方性质的智库形成。之后,一批优秀的知识分子“下海”组建了中国第一批民间智库。中国智库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半官方智库,包括国家直属的大单位,如中国社会科学院;一些职能部门的研究机构,如财政部、商务部的研究所等;各个省级的研究机构。半官方智库大都是事业单位法人。另一类是民间智库,包括一些企业型的咨询机构,如零点调查公司;从事政策研究和咨询的民办非企业单位法人,如天则经济研究所;高校下属的研究机构,如北京大学经济研究中心。为适应改革开放决策咨询的内在需求,我国智库已进入多元化和多领域发展阶段,对我国决策实践的作用越来越大。
我国智库发展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也存在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我国智库对决策实践的影响力还不强,能产生高质量成果和具有深度影响力的智库还不多。我国不少智库仍处于政府决策的边缘,自身水平和能力不够,提供知识产品的质量不高,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影响力机制和品牌,也就难以形成高质量、独立性强、有广泛影响力的一流智库,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二是中国智库发展很不平衡,突出表现为半官方智库和民间智库发展不平衡。我国半官方智库发展很快,而民间智库除高校下属的智库发展较快外,其他在数量、研究经费、发展空间和影响力方面比半官方智库要弱很多。如在研究经费方面,据薛澜的实证分析,民间智库的人均获得经费不到半官方智库的1/3[5]。从全球智库排行榜中也可以看出,不论是全球、地区还是各领域顶级智库排名,中国进入榜单的大都是半官方智库,民间智库很少。三是我国一些智库易受政治权力牵制,这严重影响了智库的知识提供。智库的健康发展需要良好的社会环境,其中政治环境是最重要的。智库实现目的的内在必要条件是高水平的专业能力及客观独立的立场,高水平的专业能力的提升依赖于智库自身建设,而客观独立的立场受制于政府为智库的生存和发展提供较好的政治环境。智库最易受到来自执政党和政府等权力主体的影响,尤其是对智库独立性的影响。独立性是智库生存的根本价值,一旦智库丧失了独立性,智库也就丧失了最根本的属性——政府的“外脑”[5]。
我国智库建设存在问题的原因,既有内因,也有外因,这里从智库的运行机制、发展环境和独立性三个方面来讨论。
第一,我国智库的运行机制还不完善。智库运行机制既有自身运行机制,也有智库与外界环境之间的运行机制。我国智库与政府间的运行机制还存在问题,如政府与智库沟通交流机制不畅通,行政体制排除智库进而垄断决策过程,智库代言特殊利益集团造成“政策观点垄断”,智库影响决策的机制缺乏等。智库与民众的互动机制、智库与媒体的互动机制、智库成果的输出与传播机制等,都仍需完善。最重要的是我国思想市场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思想市场是智库运行的重要场所,我国应积极建立活跃的思想市场,为智库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第二,我国智库发展还缺乏良好的法制、政治与制度等环境。通过查询北大法宝网法律法规中心可知,我国国家和地方层面的智库立法都还相当欠缺。对我国决策咨询、决策专家论证、决策听证制度等与智库有关的立法情况进行考察,结果显示:截至2015年1月1日,都没有关于这三项制度在国家层面上的立法,而决策专家论证和决策听证制度分别制定了4项和5项部门规章,三项制度的地方法规数分别为76项、20项和81项。可见我国智库的法制建设滞后,没有国家层面的统一立法,立法层级低,效力低,我国智库运行缺乏良好的法制环境,决策者存在以利益为导向选择性地采纳智库建议和选择性利用智库的倾向。智库发展同我国民主集中制、协商民主制度、跨部门协调机制等紧密相关,必须进一步完善这些体制机制,使我国智库发展有更好的宏观政治环境。当前我国智库尤其是民间智库进入决策部门的机制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智库成果也难以通过主流媒体发挥引导社会舆论的作用,决策咨询制度还不够健全,智库市场还不统一。不论从宏观还是微观视角来看,我国智库存在许多制约其建设和发展的体制机制因素,政府应积极营造鼓励创新与包容的社会舆论、政治与制度环境,建设良好的智库生态系统。
第三,我国智库运行的独立性不强。关于中国智库独立性问题,在学界存在争议,认为在中国社会背景下,过分强调智库独立性不合适,不能以纯粹的独立性作为我国智库身份的判断标准。事实上,独立性应成为我国智库追求的共同价值,智库作为政府的“外脑”而非“内脑”,要与政府保持一定的距离,具有较大的自主性,能够“独立运作”且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才能真正发挥智库的影响力。智库保持独立性的关键在于消除政治权力对智库的影响和干预。当前,政治权力对智库的干预既有来自体制内的直接干预,也有体制外的精英联盟与权力结合而对智库思想和观点的垄断。智库独立性的缺失还在于组成智库的知识分子独立人格的丧失。马克斯·韦伯曾指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缺少超越世俗的形而上旨趣,缺少一种敢于与传统权威进行正面对抗的内在人格。”[6]今天,我国部分知识分子缺乏独立人格的现象仍然存在,中国几千年以来的藐视技术、藐视业务、藐视知识的观念必须改变,知识分子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只有知识分子本身独立,才有智库的独立,才能使智库真正为决策服务。
探索建立中国特色新型智库,提升智库对政策决策实践的影响力,是实现政策科学化与民主化的重要途径。而智库对政策决策实践的影响力问题,实质就是知识与权力的关系问题,智库是体现知识与权力互动关系的国家治理体系重要参与者。
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应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一高度来定位智库,赋予智库在国家治理体系中的重要角色定位,智库是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一支重要生力军。治理就是要实现多元利益主体的利益均衡,充分发挥国家政权机关、政协组织、党派团体、社会组织以及公民等多元主体参与治理的积极性,从而构建程序合理、环节完整的协商民主体系。这样的治理格局为智库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智库将成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力量。社会参与国家建设是治理的应有之义,从社会参与角度来看,专家参与更是社会参与的重要一环。而智库作为有专业知识和技能的社会组织,能更好地发挥社会参与和影响政策的作用,智库与治理、善治、良治具有天然的结合性,智库由此成为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参与者。智库搭建起了知识与权力沟通的重要桥梁,体现了知识与权力间关系的中心问题:它一头服务国家权力,以兼济天下为使命;另一头开化民众,引领社会思潮,促进专业知识民主化,从而推进整个国家的民主化进程。智库是孕育国家治理知识的重要载体,“是政策科学成长的摇篮”[7],是政治精英的孵化器,智库以专业知识服务国家决策,在国家治理和国家民主化进程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和作用。
政府决策是产生公共政策的主要方式,是拥有国家权力的国家机关行使权力制定公共政策的过程。政府决策绝不只是简单地运用权力的过程,为保证公共政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政府决策必须以知识为基础,特别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决策更需要以知识为基础。现代决策问题越来越复杂,一项好的公共政策是多方面知识的结果。随着社会快速发展,决策者面对的决策问题本身具有复杂性和专业性,且决策的环境越来越复杂,非常规性决策和危机突发事件越来越多。基于现代社会的这些特征,决策必须建立在所涉及的各方面专业知识基础之上,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避免决策失误。同时,现代公共政策往往是多学科知识的结果,一个国家民主科学的公共政策的产生主要依赖于该国公共政策科学的发展程度,而公共政策科学是一门跨学科、交叉学科、综合性研究的学科[7]。在进行政策分析时,既需要人文科学提供正确的价值指引,确保公共政策的性质和方向始终正确,确保公共政策的民主化;也需要社会科学进行工具理性分析,确保公共政策的科学化;还需要自然科学提供工程技术方面的支撑,确保公共政策操作层面的技术可行性。因此,只有多学科才能保证政策科学的发展,才能保证政策的科学化与民主化。
政府决策需要以知识为基础,才能实现公共政策的科学化与民主化,那如何才能实现这种知识基础,谁又能提供这种知识基础,连接政策理论与政策实践之间的桥梁又是什么,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都离不开智库的功能和作用,智库为政府决策提供知识支持。
从智库的性质与功能来看,智库因其具有思想库、知识库与人才库的性质,能为政府决策提供相对客观独立的政策分析。智库是“思想工厂”,“不同于其他非政府机构,对思想的力量坚信不疑”[8]12。智库相对稳定且独立运作的特点,使其对公共问题的看法相对客观中立,能够进行理性、科学、客观的政策分析。充分发挥智库理性决策“外脑”的作用,专家能以相对超然的身份运用所掌握的知识为政府提供可选择的具有理性和正当性的决策方案。智库还是实现公共政策民主化的重要场所和平台,智库在实现公共政策科学化的同时,也为公共政策民主化提供知识支持。智库云集了许多高水平的专家学者和各领域的科学家,一项公共政策需要在智库这个知识平台经过公示、公开、考评、备选、咨询、听证、专家论证、公众参与等多个环节才得以产生和出台,这些环节和步骤保证了公共政策的民主化。随着社会的发展,公众对公共政策制定的参与愈发强烈,但在实际的公共政策决策实践中,真正的公共政策制定者是享有权力的政府机关。同时,公众因时间、精力和能力的限制,不可能参与每一项公共政策,公众直接参与决策还是少数。那如何实现公众对公共政策的参与权与知情权呢?公共政策的民主化必须以公共政策受众掌握一定的知识为前提,而智库对公共政策问题客观中立的分析,恰恰为关注相关公共政策问题的公众提供了解公共政策知识的平台和场所。公众通过智库参与公共政策分析,通过讨论、辩论、支持或反对等方式参与公共政策,智库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为公共政策的民主化提供了可能。
政府决策必须做到知识和权力的结合与辨证统一,单靠任何一方都不能产生好的公共政策。正是借助智库这个载体,知识与权力得到了很好的结合,解决了知识与权力在决策实践中经常发生两难冲突的核心问题,弥合了知识与权力的鸿沟,为知识与决策搭起了桥梁。在政府决策中,存在要么规避知识,决策实践变成纯粹的权力运用过程;要么知识与权力分离,知识不能真正成为政府决策的基础,知识被权力所左右,知识成为政府决策可有可无的东西;要么政府决策过程中选择性利用知识,权力绑架知识,造成政策思想和政策观点垄断。这些都源于知识与权力没有一个很好的结合载体,在公众、专家、政府之间没有一个知识搭建的平台。智库为国家政策决策提供知识基础和智力支持,使国家运用权力的决策活动建立在智库的知识提供之上,通过智库这个载体,解决了知识与权力这两大重要国家治理要素由矛盾走向统一的亘古难题,智库由此成为体现知识与权力互动关系的国家治理体系重要参与者。
智库是体现知识与权力结合的国家治理体系重要参与者,那智库又是如何体现知识与权力的结合,实现知识与权力统一的呢?智库正是在知识与权力之间发挥了桥梁和纽带作用,作为知识与权力的缓冲地带,使知识与权力形成了良性互动。
知识与权力的关系其实很复杂,二者的矛盾如何化解在决策实践中一直是个难题,它的本质是科学真理与政治权力之间的关系,涉及专家、决策者、公众三者之间的关系。要化解知识与权力之间的矛盾,达成二者的统一,就需要建立能够使政治权力和知识共生共存的平台,而这种平台能够设计出促使知识和权力维持张力关系的运作体制、程序和制度。这个平台就是智库,通过智库体制机制的设计,使代表知识的科学系统和代表权力的政治系统发生了“耦合”,知识和权力产生了交流和互动。知识通过智库这个平台进入和延伸到政治领域,以知识为本的决策运作方式得以形成。同时,也通过智库这个平台和智库的思想引领和传播作用,促使了决策的公众参与,公众通过智库将知识嵌入社会的方式参与政府决策,智库促进了专业知识民主化,也避免了知识扩大的负面效应:技术统治。这样,在“知识-权力-公众”场域出现了以政策制定为核心和政策引导的知识交流和互动体系,正是通过这样一个过程,借助智库这个平台,知识与权力之间,公众、专家与政府之间互动统一的逻辑得以生成,促成了专业知识参与、社会意愿形成和政治决策出台的良性循环。
智库的兴起和完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知识与权力在政治决策中的两难问题。哈贝马斯曾探讨了科学与政治之间的“知识-价值”关系,区分为三种模式:决断主义、技术统治和实用主义。决断主义是政治决定价值,知识成为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技术统治是科学占据了主导地位;实用主义是介于二者之间的道路,“在这里,科学与政治是互相依存的,是对话交流的”[9]56。其实,结合哈贝马斯的主体间性哲学思想,他倡导的就是一种知识与权力的互动,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启示,需要我们用公共行政的社会建构思维去思考问题,决策咨询确实不是纯理论层面的从知识到权力的线性过程,而是交流与互动的网状结构,在这张大网上,需要能促使知识与权力交流互动的智库平台。
在公共政策制定与执行过程中,蕴含知识和权力两方面的运用。一方面,公共政策的制定与执行是享有一定政策制定和执行权力的主体所进行的活动,公共政策离不开权力;另一方面,公共政策的科学化与民主化实现离不开知识。公共政策制定过程绝不只是一个纯粹运用权力简单制定公共政策的过程,因为制定公共政策是一项涉及目标群体利益的事情,目标群体的权益必须受到保护,必须保证制定的公共政策是民主化、科学化、法制化和现代化的公共政策。因此,公共政策的制定过程既是一个权力运用的过程,也是一个科学分析和知识运用的过程。在公共政策制定和运行过程中,政治权力与知识运用是不能互相替代的,二者是对立统一的关系。从二者的对立来看,在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政治权力与科学知识二者的运用都具有互相不能替代的作用,且二者存在此消彼长的关系,即强化了一方面作用,就弱化了另一方面的作用。从二者的统一来看,在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政治权力的运用应该是科学知识充分运用的权力运作过程,而科学知识的运用则应是充分考虑到政治与知识相互作用的知识运用过程。政策制定过程是知识与权力辩证统一的过程,在决策实践中应积极达成知识与权力的辩证统一。
如何处理政治权力与科学知识运用的关系俨然已成为公共决策体制需要解决的一个基本问题。为合理处理二者的关系,我们必须明确:权力和知识在公共政策产生过程中不能互相取代,并且中立的真理性知识和总带有政治偏向性的权力之间总会存在矛盾。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明白矛盾的主要方面在哪里,从决策环境的复杂性和社会的长远利益与公共利益考虑,科学知识的充分运用和人类理性应成为公共政策制定的主导,知识与权力在决策中更应倚重和诉诸于专业知识。公共政策制定应加强知识运用,而不为权力随意驾驭,公共政策制定中权力的运用应以科学知识分析为基础,使科学知识和人类理智真正成为权力运用的基础[10]。那如何解决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知识与权力这一矛盾中的主要方面,如何使知识成为公共政策制定的主导?答案就是智库。智库恰好为公共政策制定中政治权力与科学知识搭建了桥梁,成为公共政策制定中连接知识与权力的纽带。智库是公共政策的知识基地,可以为公共政策提供系统专业的知识支持,可以进行全面系统与有效的专业政策分析。在我国,经验决策模式还广泛存在,没有充分发挥智库的作用,没有知识的充分运用和科学分析,没有公众的积极参与,统辖政策制定的是政治权力,“拍脑袋、拍胸脯、拍板定调”直至决策失误拍屁股走人又无责任追究的个人专断决策时有发生。因此,加快推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充分发挥智库做为知识和权力的桥梁与纽带作用,应是我国公共政策制定应着力解决的问题。
探讨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建设路径,应从知识与权力关系的角度来进行实践建构和体制机制设计。智库作为知识库,是拥有知识的一方,政府作为决策者,是拥有权力的一方。智库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运行机制,才能达成知识与权力统一,才能使智库与政府达到良性互动?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建设路径必须基于知识与权力在智库这个载体上的良性运作机制基础之上,这个机制就是思想市场机制。同时要建立健全各方面的运行机制,保障智库的科学运行和健康发展[11]。
我们应当借鉴国外发达国家智库建设的成功经验,建立智库运行的市场机制,推进我国有序竞争的思想市场形成。有人认为,我国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不能建立思想市场。其实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与思想市场的建立并不对立,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高度开放并多元的,而且包含自我革新甚至自我革命的基因,因此,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并不必然导致对思想市场的否定。中国共产党向来反对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旗帜鲜明地以实事求是作为自己的思线路线,强调马克思主义必须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坚持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些都要求我们形成中国的智库思想市场,厉行理论创新,让蕴藏在人民中间的无穷力量在思想市场上充分涌流,从而为党进一步深化改革寻求理论突破。思想市场是智库运行的环境,是智库有效发挥功能的制度安排,是知识与权力在智库这个平台运行的场所和机制。我们必须通过建立健全的思想市场解决智库存在的诸如易受权力干扰、缺乏独立性、民间智库和官方智库发展不平衡、智库难以产出高质量成果、智库运行机制不畅等问题。通过思想市场的一系列体制机制和制度协调,统一好知识和权力的运作关系,借助思想市场激发创新思想、化解错误思想,为政府决策提供高质量的可供选择的政策方案,智库发展才有生命力。
我国思想市场的建立需要根据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建立思想市场的需求与供给、市场投入、产品输出等市场宏观和微观的运行机制。首先是思想市场的运行主体,即分别代表知识与权力的智库和政府双方,智库是供给方,政府是需求方,产品就是智库的智力成果。要保证智库有高质量的成果就必须让智库走向市场,使智库免受权力的不正当干扰,打破整体供给垄断的局面,让民间智库与官方智库在同一平台公平竞争。其次是通过思想市场的政策根据优胜劣汰的产品鉴别机制,去伪存真,为政府决策提供高质量的多元化的政策选择。这样就形成了尊重知识以及权力让位于知识的市场环境,科学知识真正成为决策权行使的基础。最后,亟需加快我国思想市场各项微观运行机制的建立。包括智库经费的投入和筹措机制、政策咨询项目招投标制度、产品成果输出机制、产品推销机制、市场监督机制、智库成果采纳机制和采购制度、项目管理的合同制运行等机制和制度的完善。健康的思想市场的形成,应成为我国智库发展走出困境的关键所在,只有建立思想市场和健全的市场微观运行机制,知识和权力才能在智库这个平台达成统一和形成良性互动。
就智库来看,智库的职能主要在于积极发挥自身智力优势影响公共政策,智库必须通过提供有用的“产品”影响政府,赢得政府信任,从而影响决策层。智库对政策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政策制定过程中,智库不应仅仅是解读政策,智库更重要的是通过提出新思想影响政府决策。智库应始终围绕推广知识产品从而实现影响力最大化,应寻求机会积极宣传自己的观点,特别是借助现代传媒扩大自己的影响,从而直接或间接影响政策产出。应特别重视智库与媒体结合对政策决策者的影响,如今新媒体技术越来越发达,新技术与新思想有天然的融合基因,二者一旦对接便会释放出惊人的力量,为新思想的传播提供广阔的舞台。
就政府来看,政府的职能主要是为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政府首先要从观念上深刻认识到“知识就是力量”,我国改革开放的过程实质是一个政策创新的过程,是一个政府向社会分权和市场生长的过程,这一过程也是权力向社会和知识回归的过程。政府要为智库“松绑”,为智库发展创造宽松的外部环境,包括智库发展的政治、社会、法制、制度和思想市场环境。尤其要大力扶持民间智库的发展,在我国打造一批具有一定公信力和影响力的民间智库。要积极借鉴欧美智库的发展经验,构建智库良性发展的体制机制,特别是要搭建政府和智库的沟通交流机制,建立智库参与政府决策和研究成果被采用的常规机制,为智库发展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政府应与智库建立良好的咨询工作机制,使知识与权力在政府决策实践中通过智库这个纽带产生互动,建立政府与智库之间联合攻关和协作共享机制。加大政府信息公开制度建设,为智库研究政府政策提供信息条件,建立政府与智库的有效合作机制。政府应把政策咨询作为制定公共政策的重要一环,重视决策咨询和专家论证工作,使其成为决策的必经程序,并通过立法加以保障,建立起科学的现代公共决策体制。建立多元化的智库经费保障机制,智库属于资金密集型产业,智库的独立性与经费有很大关系,要支持智库发展和保持研究的独立性,需要积极发展我国相关的智库发展基金[11]。政府应推动智库研究成果的公共传播,发挥智库不仅为政府也为社会贡献思想的功能,发挥智库开启民智、启迪思想、培育公民精神的积极作用。我国智库发展到比较成熟之时,可以考虑在智库和政府之间建立一种类似美国又具有我国特色的“旋转门”互动机制,使知识和权力得到最有效的结合和最直接的互动,这样不仅使政治保持了活力和有效性,也使智库成为政府培养和储备人才的港湾。只有从以上方面加快建设,为智库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中国特色新型智库才能真正建立起来,从而提升国家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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