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写字和今人写字

2016-02-11 10:35商子雍
杂文月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软笔愚人今人

商子雍

先来解题:其中所说的古人,指的是蒙恬造笔以后的中国人。再往前的古代,非但无笔,而且没纸,甚至连文字尚不曾出现,彼时的古人,就无法和现时的今人,在写字这么一档子事儿上比较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今人的写字,都能够和古人的写字加以比较,以区区在下为例,原先主要用硬笔写字,近10年来主要用电脑键盘“写”字,如此行状,自然无法和古人的用软笔写字放在一起说事儿;具备了这种资格的,只能是现实社会中被称作书法家以及正在为成为书法家不懈努力的那一小批人士。

题目解罢,言归正传。有道是文字乃记录语言的符号,但在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文字中,大概唯有由横、竖、撇、捺、点这样一些“零件”所构成的象形方块汉字,在具有记录语言的功能以外,其本身也还可以成为艺术欣赏的对象。也因此,中国的书法(尤其是软笔书法),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一种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视觉艺术。

改革开放以后,软笔书法是较早、同时也是较快被商品化的一种艺术形式;原因嘛——当大到政府的办公楼,小到草民的寒舍,都需要悬挂尺寸大小不一、水平高低有别的书法作品,以显示主人的“脱俗入雅”和“有文化”时,书法市场,怕是想不繁荣也难吧!

遗憾的是,用软笔写字、谋划着卖字挣钱的人虽日渐增多,但整体的书法水平却较之古人相去甚远,甚或俗不可耐的书法作品充斥坊间,让人生厌。怎么会是这样呢?

仔细想想,缘由倒也十分简单,这就是古人写字和今人写字目的之迥然有异。

当然,我这样说,并非认为古人写字与名利二字无涉;只是古人的“金榜题名”主要是靠学问,一笔好字只是他学问的包装,所以,但凡那种登上书法艺术顶峰的古代文人,他们必定首先是大学问家。这种凭借深厚学养支撑着的古人的字,和那些没读过几本书,甚或基本上不怎么读书的当代书法家的字,又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我熟悉的一位书法家有言:“书法是愚人的事业。”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切感受和肺腑之言。但这么一句话,却绝对不能概括眼下中国书法界的众生相。

大概是十六七年前吧,我在应邀为书法家茹桂教授的文集《砚边絮语》所写的书评中,有着这样一席话:“一次同一位书画评论家闲谈,他用‘笔墨泛滥,文人匮乏八个字来概括书坛现状,话虽略显刻薄,却也还算是中肯之论。”其实,足以概括书坛现状的还有另外八个字:“泥沙俱下,鱼龙混杂。”

无可讳言,面对软笔已经不再是一种大众书写工具,甚至硬笔书写也正在被键盘书写替代这么一种现状,中国书法已经不可逆转地成为一种小众艺术。然而,就是这么一种小众艺术,最近一些年来却异乎寻常地“热”了起来,有人据此侈谈如今的书坛是如何、如何繁荣。不过,那些不曾读过帖、没有临过帖,甚至缺乏最起码的笔墨训练的官员和名人,也可以用自己的涂鸦之作换取钞票;不少有着这样、那样头衔的书法家,不是把书法视为一种高深的学问去进行长期的刻苦研修,而是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粗制滥造——这样的书法制作,和崇权、趋名的市场需求扭结在一起所形成的书法“热”,其实与繁荣二字风马牛不相及,泡沫而已!

固然书法界多有精于求名求利的“聪明”人,但真正延续着中国书法艺术文脉的,却是许许多多“愚人”。

成为这种“愚人”的第一要素,是必须对中国传统的书法艺术存有敬畏之心。

对中国的传统诗歌,鲁迅先生1934年12月20日在致杨霁云的信中,曾说过如下一通很有意思的话:“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此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動手,然而言行不能一致,有时也诌几句,自省亦殊可笑。”我觉得,对中国的书法艺术,好像亦可作如是观。随着历史的演进和社会的变迁,如今的中国,已经没有了造就二王、颜真卿、怀素、柳公权、米芾、黄庭坚、苏东坡等书法大师的文化环境,他们的成就,也缘此成为了中国书法历史上的珠穆朗玛峰,恐怕是很难被今人以及后人超越了。也因此,当代那些决心在延续中国书法艺术文脉上有所作为的书法家,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地拥抱传统。

要成为对延续中国书法艺术文脉卓有贡献的“愚人”,还必须尽可能地保持心境的淡定和质朴。既然倾心于书法艺术,那就一定要把相当大的情感和精力投入其中。而心无旁骛以后,对诸多凡俗快乐——诸如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远离,势必成为在所难免。

愿意如此行事的书法家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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