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与当代爱情观*

2016-02-04 07:12西安美术学院陕西西安710065
山西青年 2016年6期
关键词:伤逝启蒙爱情观

西安美术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5



《伤逝》与当代爱情观*

西安美术学院,陕西西安710065

摘要:作为一部爱情题材的小说,《伤逝》自其诞生以来被解读出很多超越爱情范畴的主题性意义,如兄弟失和说,如启蒙失败说。在各种解释和猜测仍没有定论的背景下,不能忽视鲁迅先生关于五四青年一代婚恋观的现实认识及合理性建议。

关键词:《伤逝》;启蒙;爱情观

创作于1925年10月的《伤逝》,历来被视为鲁迅小说中最难理解的一部,在青年读者当中,难免会产生这样的阅读认识:这是鲁迅关于他与青年恋人许广平的爱情在遭遇外界的诽谤与敌意之时,对渺茫的世俗幸福产生怀疑甚至否定时悲戚的诉说。此种认识显然小觑了令鲁迅真正痛苦的根源,负载于个体情感纠葛之上的还有他对于爱情理性的思考,也是对人生清醒的解读。

小说以男主人公涓生的口吻,讲述了发生在青年恋人子君与涓生之间过去一年所经历的情感往事。故事的背景大概是“五四”运动热潮刚刚褪去的二十年代,小知识分子涓生独自寄居在陌生的北平城内,鲁迅几乎省略了男主人公的一切背景信息,涓生就是一个彻底的北漂族,虽不至于穷困,但也仅仅只是能够糊口。总是不免带有些许悲愤的情绪与自省的精神,独立自由思想的光芒令他痴迷,使之保持着精神贵族的荣耀感,令他在贫穷的物质生活面前拥有昂首不屈的正气。理想的曙光总是在向他招手,却无法照进现实。

国家制度层面的民主共和色彩,映照着个体在启蒙道路上的求索与达到。个人理想的充分实现,建立在社会文化秩序人性化、现代化、开放性的基础之上,如同十八世纪欧洲启蒙主义的风潮一样,五四运动前后最为现实、迫切、直接的人性化追求,便是青年对传统婚姻制度的集体反戈,对自由自主地实现恋爱婚姻理想的渴望,这俨然是一场对自我情感意识的群体性觉醒。

与传统小说关于主要人物登场的精心叙事不同,涓生的出场几乎是不着痕迹的。采用手记体的叙事方式,讲述者与被讲述者合二为一,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将读者带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如此简洁独特的表述方式令读者回味无穷,抛却外在环境对人物形象的预设和限定,甚至没有时代、民族、人物身份等等必要的交代,读者就这样突然的与主角相遇了,

爱情的欲望在涓生的身上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热烈,纵然在相爱之初,他体验过热恋时焦躁的等待,在同居之前,他感受过因子君的无畏而生发的胜利情绪,在同居之初,他获得了女性所赐予的温柔恬静之美,但在日后频频遭遇挫败和打击的时候,涓生放弃从爱情当中寻找力量,也无法再次借助子君的存在抵挡眼下的困境,于是曾经被视作力量之源的子君,最终成为阻碍涓生“寻找生路”的羁绊,爱情城堡的坍塌,掩埋了子君和涓生最初的梦想。

鲁迅先生将他对生命的感悟,以及关于爱欲的认识,都给予了悲剧性的评价。在与友人的信中,他谈到“爱与结婚,确亦天下大事,由此而定,但爱与结婚,则又有他种大事,由此开端,此种大事,则为结婚之前,所未尝想到或遇见者,然此亦人生所必经(倘要结婚),无可如何者也。未婚之前,说亦不解,既解之后,——无可如何”①。这是经历过人性的压抑和婚姻的悲剧之后,先生彻悟式的表达,既不愤愤地指斥包办婚姻的不合理性,也能够以局外者的冷静姿态如实地描述生活的本色。鲁迅先生所经历的第二段婚姻,并不如今天读者想象的那般诗情画意。应该说,在这僵死的空气带给他的巨大伤害面前,鲁迅先生一面轻蔑此种伤害,一面又绝望于延续人生。矛盾的情绪裹挟着他,爱情的突然而至,令其茫然失措,在小说中,涓生的狂喜于是显得那么浅薄和幼稚,被爱情唤醒了心灵固然值得欣慰,然而生活中灰色的蒙尘却不能拂去。

辛亥革命使得民众得以卸下专制政治的枷锁,然而新文化运动的发生则真正意味着新型秩序的建构。以精英知识分子为代表的小众群体率先发声,大胆地设计和预想着未来,从文明更替传承的角度呼吁“新道德、新文化、新文学”,由此发起了建立民主制度与自由观念的社会运动,揭开了新时代的大幕。

启蒙,成为时代的主题。作为率先经受西方思想洗礼的一代知识分子,鲁迅、胡适等人在年轻群体中获得了精神偶像的至高地位,他们也不遗余力地呼吁奔告。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对沉睡着的青年的疾呼,他在小说中痛心疾首地呼吁“救救孩子”,力图挽救这濒死的民族,必须唤醒青年。纵然37岁的鲁迅曾一度认为自己已是中年人,没有参与社会活动的激情与幻想,并且不看好陈独秀所创建的刊物《新青年》,意识到“梦醒者无路可走”的无力和绝望,但是从内心深处而言,他仍然愿意站在暗处注视着,甚至希望着,也许希望仅仅是一点星火。

从《呐喊》到《彷徨》,从1923年女高师的演讲到接受这不同寻常的感情,鲁迅将自己已经放置在这场思想革命的漩涡之中了。

鲁迅先生借《伤逝》再次表明其关于女性的独立问题的态度,他同情子君这样的女性,为她的觉醒而感动,同时为她追求的失败而伤感。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女性的地位问题和独立运动备受关注。鲁迅以开路者的姿态倡导现代女性重新评价自我、定位自我,并回溯传统历史秩序中,男性掌权者(父亲、丈夫、儿子)对女性心理及行为规范的过分诱导和压制,面对新的环境和时代,女性应该如何勇敢地做自己等等。

尽管已有不少研究猜测《伤逝》的写作意图,如借周作人的说法是写兄弟失和事件,同时有徐子东教授的观点,认为借恋爱事件写启蒙者行动的失败和被启蒙者命运的悲惨,但仍不能否认鲁迅在作品中对爱情的理解和认识已超越了时代,他怀抱着对“爱情需要时时更新、生长、创造”的美好祝福,同时无奈地承认“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当今的青年虽在物质层面较之过去获得了丰富的资源,也因为生活节奏的加快而对爱情产生“速食主义”的态度,却不能摆脱因缺乏理智和经验而尝到爱情苦果滋味的结局。正如人们常常面对爱情束手无策又不能决绝舍去一样,它令人着迷却教人受苦,《伤逝》虽然借爱情题材表达启蒙失败的主题,仍不失为经典的现代爱情小说。

[注释]

①孙郁著.鲁迅与胡适[M].现代出版社,2013:104.

[参考文献]

[1]陈丹青著.笑谈大先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2]周作人著.鲁迅小说里的人物.止庵校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3.

中图分类号:I2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049-(2016)06-0055-01

作者简介:戴荣*戴荣,硕士,西安美术学院,讲师。

*2015年度西安美术学院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2015XK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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