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的影响研究*——基于区域经济发展差异化的视角

2016-01-31 05:26勤,肖
财经研究 2015年6期
关键词:差异化

粟 勤,肖 晶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金融学院,北京 100029)

中国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的影响研究*
——基于区域经济发展差异化的视角

粟勤,肖晶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金融学院,北京 100029)

摘要:有效满足社会的金融需求和保障所有人获得基本金融服务,不仅是评判一国银行业结构改革的重要标准,也是实现包容性增长的重要途径。文章基于金融包容理论与中国银行业结构改革的实践,基于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2006-2011年的面板数据,在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化的背景下,研究了银行业市场结构演变对金融包容的影响。结果显示,银行业市场结构的分散化有利于地区金融包容水平的提升,但在经济发达地区,这一促进作用有所减弱。在二元金融结构背景下,银行业“增量改革”的措施并未达到预期效果,要实现金融包容的区域均衡,必须提高中西部等落后地区的银行业竞争程度,促进中小银行的发展。

关键词:银行业市场结构;金融包容;差异化;区域经济发展水平

中图分类号:F832.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952(2015)06-0032-14

收稿日期:2014-09-01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BJL069);北京市哲学社会规划项目(13JGB020)

作者简介:粟勤(1961-),女,湖南长沙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Abstract:Effective satisfaction of social financial needs and a guarantee of basic financial services shared by everyone are not only an important criterion for testing banking structure reform in a country, but also a critical route to inclusive development. Based on financial inclusion theory and the practice of banking structure reform in China, this paper uses the panel data of 31 provinces from 2006 to 2011 to study the impact of banking market structure evolution on financial inclusion in the background of differentiated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It comes to the conclusions that deconcentrated banking market structure is beneficial to the increase in the level of regional financial inclusion, but in developed areas, this promotion role weakens. In the background of dual financial structure, banking increment reform does not obtain the expected results;regional balance of financial inclusion depends on the increase in banking competition degree in developing areas like central China and western China and the promo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small-and-medium-sized banks.

肖晶(1980-),女,河南开封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博士研究生。

一、引言

虽然金融机构在优化资源配置和提高市场效率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Diamond和 Dybvig,1983),但出于竞争、利润、风险等因素的考虑,商业银行在提供金融服务时会更倾向于那些高价值的客户,而将贫困与弱势群体排除在外,客观上形成了金融排斥。*金融排斥(Financial exclusion),是指社会中的特定群体没有能力进入金融体系,对适合其需求的主流金融产品与服务存在接触困难或使用困难(European Commission,2008)。如果穷人和小企业只能依赖自己有限的储蓄和收入进行投资与创业活动,势必对整个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以及贫困的减少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Beck等,2007)。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面临着严重的金融排斥,根据世界银行2011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拥有贷款的企业占比仅为25.3%,而个人在金融机构贷款的比例仅为7.3%,均不足经济发达国家的一半。*根据世界银行的The Global Findex Database和Enterprise Surveys数据库相关数据计算得到。如何建立有效的金融体系,使任何群体都能够公平地享有金融服务的权利和机会,成为困扰众多学者和政策制定者的一大难题。

在此背景下,联合国于2005年提出了“金融包容(Financialinclusion)”的概念,通过消除金融服务中存在的价格和非价格壁垒(Demirgüç-Kunt 和 Levine ,2008),确保社会弱势群体以及低收入阶层在能够支付得起的情况下,及时、充足地获得金融服务(Beck等,2007)。目前,越来越多的国家已将其作为金融业改革发展的首要目标,我国在十八届三中全会也明确提出“要发展普惠制金融(Inclusivefinancialsystem)”,*也称包容性金融体系,即建立一个能全方位、有效地为全社会所有阶层和群体提供服务的金融体系。并将其作为深化金融改革的重要任务。在非银行金融机构和微型金融机构发展滞后的背景下,商业银行必然成为我国包容性金融体系建设的主要力量。

然而,在我国以国有商业银行为主的高度集中的金融体制下,信贷分配存在体制性的主从次序(Huang,2003),中小企业等弱势群体面临严重的金融排斥。因此,增加市场主体和促进同业竞争成为我国银行业市场结构改革的重要路径。不可否认,如果单纯从降低市场集中度的角度来讲,银行业“增量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截至2013年底,中国5大国有商业银行资产占比已经从20世纪80年代的85%以上下降到了43.3%,*根据《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2014年报》相关数据计算得到。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等中小银行快速成长。但是,如果以金融包容的常用指标——每万人拥有的银行网点数来衡量的话,*金融包容的度量是一个复杂的、多维度的过程,作为金融包容的常用指标,每万人拥有的银行网点数从人口密度方面反映了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我们发现中国金融包容的发展依然滞后甚至下降,其值从2006年的18.66下降到2011年的16.71。*根据《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2012年报》与中国统计局网站的相关数据计算得到。那么,中国银行业结构改革是否取得了预期的成效,是否使金融服务普惠到那些长期以来被排斥在正规金融体系之外的贫困阶层和弱势群体呢?究竟怎样的市场结构更有利于金融包容水平的提升?

在考察上述问题时,我们必须考虑中国巨大的地区经济差异。一方面,经济发展强劲的地区会产生更多的金融需求,并刺激当地金融服务的供给;另一方面,由于金融机构具有逐利和风险控制的特征,也更倾向于在经济发达地区设立分支机构,因此金融资源的配置会受到经济发展水平的显著影响(金雪军和田霖,2004;韩大海等,2007)。大量实证研究也表明,经济增长与银行业市场集中度之间呈负相关关系(Carlin 和Mayer,2003;林毅夫和姜烨,2006;谈儒勇等,2006)。由于差异化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导致差异化的地区银行业市场结构,因此在不同的地区银行业市场结构的基础上,银行业市场结构的进一步分散化对地区金融包容水平的影响也是不同的,即在某种程度上加深或削弱了市场结构调整对金融包容的影响。因此,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化的框架下研究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的贡献主要有三点:一是将金融包容与中国银行业发展现状相结合,首次从金融体系的包容性发展视角来理解和评价我国银行业市场结构调整的成效,运用中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2006-2011年银行业和地区的经济金融发展数据,验证银行业市场结构分散化是否有利于金融体系的包容性发展。二是考虑到我国银行业市场结构的分散化特征主要体现为中小银行市场份额的上升,同时由于中小银行具有鲜明的大众特性和“小规模优势”,理论上它们应该是金融包容的有利推动者和积极的实践者,因此在稳健性检验中,以中小银行市场份额作为银行业市场结构的代理变量,进一步验证银行业结构对金融包容的影响。三是基于中国二元经济金融结构的背景,探讨差异化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是否导致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的效应存在显著不同。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对金融包容的研究最初主要是对金融包容概念的界定,随着研究的深入,部分学者开始研究金融机构在推动金融包容中的作用。商业银行运用不同的技术,在市场竞争与合适的政策激励下,可以将服务对象延伸到新的客户(Berger 和 Udell,2006),成为包容性金融服务提供的主体。然而,遗憾的是,目前针对商业银行、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影响的实证研究极少,仅有的研究也只是涉及了金融包容度量中的一些分散指标,无法反映对整体金融包容水平的影响。如Aysan等(2013)运用土耳其银行业1988-2010年的数据,对银行业市场竞争、人均存贷款额和存贷款账户数等指标进行验证,发现市场竞争有利于存贷款额及账户数量的增加。

与本文最接近的文献是关于银行业市场结构与企业贷款服务的研究。*虽然贷款服务是金融包容的重要方面,但金融包容的范围更为广泛,还应该关注储蓄、结算等基本金融服务(Demirgüç-Kunt和Klapper,2012)。传统的市场势力假说(marketpowerhypothesis)认为,只有竞争才能实现资源最优配置,完美的市场竞争能够以最低的成本提供最大量的信贷额(Pagano,1993;Guzman,2000);因此,更为激烈的银行竞争通过降低贷款利率提高了所有企业的信贷可获得性,小企业也会从中受益(Carbo-Valverde等,2009)。银行竞争与关系型贷款的研究也表明,随着竞争程度的增加,银行为了获得竞争优势,会更加重视关系型贷款的价值,对私人信息的生产投入更多,从而有助于小企业获得信贷支持(Boot和Thakor ,2000;Yafeh和Yosha, 2001)。部分学者的实证结果也支持了上述观点,即市场集中度的下降有效地降低了企业面临的融资障碍(Beck等, 2004),提高了新生企业的创建率(Cetorelli和Strahan 2006;雷震和彭欢,2010)。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本文的第一个假设:

假设1:银行业市场结构的分散化有利于金融包容水平的提升。

区域金融理论认为,经济因素是影响区域金融资源配置的重要原因(金雪军和田霖,2004;韩大海等,2007)。经济发展强劲的地区会产生更多的金融需求,并刺激当地金融服务的供给,吸引更多的金融资源向该地区流动和聚集,导致金融机构数量众多和市场结构较为分散;而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则金融资源缺乏,金融机构单一且数量较少,金融市场垄断程度较高。大量实证研究也表明,经济发展水平与银行业市场集中度呈负相关关系(Carlin 和Mayer,2003;林毅夫和姜烨,2006;谈儒勇等,2006)。差异化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所带来的金融资源的配置差异势必会影响银行业市场结构调整在各地区的实施效果,从而对金融包容产生不同的影响。就我国的实际情况来看,东部沿海地区经济相对发达,吸引各类银行聚集,银行同业竞争激烈,银行业竞争程度进一步趋强只会导致恶性竞争,侵蚀我国商业银行的盈利水平,无益于金融包容水平的提升;而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相对滞后,金融服务严重不足,金融机构数量的增加将有助于打破市场垄断,促进银行业良性竞争,进而扩大金融服务的供给,提高金融包容水平。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本文的第二个假设:

假设2: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地区,银行业市场结构分散化对金融包容的积极作用会有所减弱。

三、研究设计

(一)金融包容水平的测度

金融包容的度量是一个复杂的、多维度的过程,至今学术界尚未形成统一的指标体系。Sarma(2008)首次使用联合国人类发展指数(HDI)的计算方法,从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金融服务的渗透性、金融服务的使用效用性三个维度构建金融包容指数IFI(Indexoffinancialinclusion)。Chakravarty和Pal ( 2010) 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进,使计算方法更为完善。本文借鉴Sarma (2008)对金融包容维度的划分以及Chakravarty和Pal(2010)对金融包容指数的计算方法,选取6项指标来构造金融包容综合指数(见表1)。

表1 金融包容各维度变量说明

①由于缺乏城镇居民拥有贷款账户的人口数,本文借鉴田杰和陶建平(2012)的计算方法,考虑到城镇单位从业人员有稳定收入,容易获取贷款,可以用城镇单位就业人数近似替代;因此拥有贷款账户的人口数=获得贷款的农户数+城镇单位从业人数。

1.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即金融服务的使用者获得基本金融服务的方便程度。Beck等(2007)、Sarma(2008)、Mookerjee和Kalipioni(2010)以及Chithra1和Selvam(2013)均采用银行网点数量和ATM机数量的人口密度来衡量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Sarma(2008)则认为还可以使用银行员工数量的人口密度来衡量,因为银行缺乏一定数量的金融产品营销人员会导致部分人群被排斥在正规金融体系之外(Kempson和Whyley,1999)。由于缺乏各省的ATM机的数量,本文使用每万人拥有的银行网点数量和每万人拥有的银行从业人员数来考察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

2.金融服务的渗透性,即金融服务能够广泛渗透到每个使用者。Sarma(2008)、Nitin(2013)以及Chithral和Selvam(2013)使用拥有银行账户的人口比例来反映金融服务的渗透性。由于缺乏这方面的数据,本文参考田杰和陶建平(2011)以及田霖(2012)的做法,使用获得贷款的企业占比和拥有贷款账户的人口占比来测量。与银行存款相比,获得银行贷款更加不易,该指标能够更好地反映金融服务的渗透性。

3.金融服务的使用性。仅仅拥有银行账户对建设包容性的金融体系还是不够的,银行服务的充分利用也是至关重要的(Sarma,2008),考虑到存款和贷款两项重要的银行服务,本文以人均贷款余额和人均存款余额来测量(Aysan,2013;Chithral和Selvam,2013)。

在选定合理指标的基础上,本文首先借鉴Chakravarty和Pal(2010)方法计算金融包容指数(IFI_CP),具体计算方法为:

(1)

其中,k≥1度量银行体系发挥的多种功能,即金融包容的维度;xi为功能i的具体指标值,用函数A表示,mi和Mi分别为xi的最小值和最大值;0

由于上述方法假设每个维度对金融包容水平的影响程度是一样的,因此对每个维度的指标赋予相同的权重。考虑到每个维度对整体金融包容指数的影响有所差别,本文借鉴Amidzic 等(2014)的方法,使用因子分析法计算了各地区的金融包容水平得分(IFI_FA),*因子分析法使用提取出的各因子的方差贡献率占总方差贡献率的比重作为权重进行加权计算。本文使用的样本数据通过了KMO与Bartlett检验,适于采用因子分析。金融包容因子得分越高,说明该地区的金融包容水平越高。

(二)模型设定

根据上文提出的研究假设,建立如下面板数据模型:

(2)

其中,被解释变量金融包容(IFI)包括IFI_CP和IFI_FA,主要解释变量为银行业市场集中度(HHI),β1衡量了银行业集中度对金融包容的影响,β2刻画了在不同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下(GDPCA)银行业市场集中度对金融包容产生的差异化效应。∏表示模型中的其他控制变量,主要包括金融深化水平、居民受教育水平、互联网使用情况和不良贷款率等。ηt是不随省份变化的时间效应变量,αj是地区效应变量,εi,t是干扰项。

式(2)代表的是静态面板模型,未考虑金融发展自身的连续特征。由于金融发展是一个持续动态的过程,当期的金融发展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上一期的影响,作为金融发展的重要维度,金融包容性的发展也存在一定的持续性。金融包容水平较高的地区,金融服务供给相对充足,金融需求也较为旺盛。这将吸引金融机构未来向该地区投入更多的金融资源,从而进一步提升当地的金融包容水平。因此,加入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作为控制变量更符合现实。于是建立动态面板模型如下:

j,t

(3)

(三)变量说明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金融包容指标,包括借鉴Chakravarty和Pal(2010)方法计算的金融包容指数(IFI_CP)以及使用因子分析法计算的金融包容得分(IFI_FA)。本文重要的解释变量为银行业市场结构,它表明了银行业市场中各银行之间在数量、份额和规模上的关系并以此决定的竞争形式(高辉和刘灿,2004;余丽霞,2008),对银行业市场集中度的测定是描述市场结构的一种最为常见的方法(叶欣等,2001)。一般来说,市场集中度越高,少数大银行的市场势力就越大,市场的竞争程度就越低。本文选用学术界广泛使用的赫芬达尔指数(HHI)来衡量银行业市场集中度(Berger和Hannan,1989;Hannan,1997;叶欣等,2001;Cetoreli和Strahan,2006;彭欢和雷震,2010;张晓玫和潘玲,2013),具体公式如下:

(4)

其中,X代表该地区银行业贷款总规模,Xi代表该地区每类银行的贷款规模,Si代表该地区每类银行的贷款业务的市场份额。

表2 变量说明

①本文在设计银行业市场集中度指标HHI时保持指数本质特征不变,将同类型的银行归为一组,即选用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及城市信用社、农村合作金融机构四类银行作为主要金融机构来计算银行业的赫芬达尔指数。

本文的其他控制变量包括金融深化水平(Depth)、经济发展水平(GDPCA)、受教育程度(EDU)、互联网使用情况(Internet)和不良贷款率(NPL)。由于金融深化和金融包容均为金融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特征,因此一个地区的金融深化水平必然会对该地区的金融包容产生重要影响。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也与金融包容密切相关:一方面,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吸引金融资源向该地区流动,提高金融服务的供给,提升该地区的金融包容水平;另一方面,金融包容程度越高的地区,经济主体的金融需求能够得到较好的满足,从而有利于刺激投资与消费,促进经济增长。居民的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有利于缓解金融排斥(FSA ,2000)。由于移动支付技术的运用在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时,也增加了贫困人口获取金融服务的渠道(Alfred和Stefan, 2010),因此互联网的使用程度越高,人们获取和使用金融服务的概率越大,金融包容水平也就越高。由于商业银行经营的安全性目标会对其贷款能力产生约束,因此不良贷款率也会影响包容性金融服务的开展,这表现在:一方面,不良贷款率越高,商业银行就需要预留更多的损失准备,从而限制其贷款的发放(Liu和 Ali,2013);另一方面,不良贷款率的升高,也可能是由于其中小企业的贷款占比增加,即不良贷款率的上升有可能伴随着金融包容水平的提高。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变量的统计分析

本文使用的数据包括了中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2006-2011年银行业和地区经济金融发展数据,其中,金融包容的数据根据中国银监会官方网站《农村金融服务分布图集》公布的数据整理而得,*数据来源:http://www.cbrc.gov.cn/chinese/map/map.html,由于《农村金融服务分布图集》已于2013年关闭,因此最新数据截至2011年。其余数据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和中国人民银行的《区域金融运行报告》。2006年以来银监会批准组建村镇银行等三类新型农村金融机构,2007年银监会放开对城市商业银行跨区经营的限制,这就使得我国银行业市场结构发生了较大的变化,集中体现在中小银行有了长足的发展。2006-2011年,大型商业银行的市场占比(资产份额)由55.15%下降到47.34%,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的市场占比(资产份额)分别由12.39%和5.9%上升到16.22%和8.81%。到目前为止,国内学者对银行业市场结构的研究基本上还没有涉及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的情况。因此,本文将样本的起止时间定为2006-2011年,考察此期间银行业市场结构的重大变化对金融包容的影响。

表3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从变量统计特征来看(见表3),金融包容水平、银行业集中度、中小银行市场份额等指标的地域差异明显。在样本期内,虽然我国银行业的市场结构不断优化,平均市场集中度为0.36,中小银行市场份额占到48.5%,但仍然分布不均,布局欠合理。以西藏和北京为例,在西藏自治区,只有国有银行这一类银行机构,市场集中度为1;而在北京,中小银行的市场份额高达61.2%,市场集中度为0.30。银行机构的分布失衡导致金融包容水平的地区差异显著,金融包容程度较高的地区多处于我国东部沿海经济发达的地区,而金融包容程度较低的地区多位于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以IFI_CP为例,最大值与最小值相差0.732。

(二)回归结果与分析

1.静态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与分析

表4 银行业市场集中度(HHI)与金融包容综合指数(静态面板)

注:*、**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下表同。模型1和模型3为固定效应,且解释变量均为当期值,模型2和模型4为固定效应,且解释变量均为滞后一阶。

从经济层面来看,大部分解释变量如金融深化水平、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良贷款率与地区金融包容水平之间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在不考虑内生性的情况下,结果将是有偏和非一致的。为此在静态模型回归中,除了使用个体固定效应模型消除不随时间变化的未观测影响外,还对所有解释变量进行了滞后一期处理。表4报告了静态面板的回归结果,其中模型1和模型3使用的是解释变量的当期值进行回归,而模型2和模型4使用的是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值进行回归。

不论是以IFI_CP还是以IFI_FA衡量各地区的金融包容水平,两种方式回归的结果表现出高度一致性。银行业市场结构的调整确实对地区金融包容水平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银行业市场集中度与金融包容显著负相关,银行业市场集中度越低(市场竞争程度越高),则越有利于地区金融包容水平的提升,并且在以IFI_FA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中,上述影响更强。同时,差异化的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显著影响市场集中度对金融包容产生的效应,随着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市场结构分散化对金融包容水平的促进作用有所削弱。由表4中的模型1和模型3可知,如果经济发展水平(GDPCA)从最小值8.749提高至均值10.087,将使得市场集中度(HHI)的下降对金融包容指数(IFI_CP)的边际效应下降9.51%,对金融包容得分(IFI_FA)的边际效应下降12.37%。

由表4可以看出,当期的金融深化水平与当期的金融包容程度显著正相关,而滞后一期的金融深化水平则对金融包容无影响,原因可能是:金融交易规模的扩大虽然在同期促进了金融包容水平的提高,但由于金融资源更容易向发达地区集聚(乔海曙和陈力,2009),因此长期效果并不显著,这说明在金融业的改革中必须注重两者的协调发展。不良贷款率也与金融包容水平显著正相关,原因可能是:利率市场化改革以及同业竞争加剧促使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客户给予更多关注,对这类企业的贷款投放增加,同时监管机构出台鼓励政策也使银行对中小企业的不良贷款容忍度随之提高,在此背景下,不良贷款率一定程度的上升对金融包容水平的提高产生了积极影响。居民的受教育水平对金融的包容性发展没有显著影响,原因主要是目前我国国民教育中金融知识的普及仍然比较薄弱,国民的金融素质明显落后于金融业的发展,金融风险意识和风险识别能力较差,对金融创新的接受能力也较低,从而影响了创新型金融产品和金融服务的推广普及。除模型4外,互联网使用情况对金融的包容性发展也没有显著影响,这说明基于互联网技术的金融产品和服务的创新在我国还比较落后,金融机构运用电子银行与移动银行等创新渠道提供金融服务明显不足,互联网技术在减少金融服务的提供成本和扩大普惠性与基础性金融服务的供给方面尚未发挥应有的作用。

为了更好地识别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的作用渠道,在静态面板的回归中,还对金融包容的各维度指标进行了回归(见表5),结果表明: 第一,银行业市场结构分散化显著地扩大了银行机构的覆盖面,使得每万人拥有的银行网点数量明显增加,但对每万人拥有的银行从业人员数量影响不显著。从HHI和GDPCA的交互项可以看出,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上述效应有所削弱。第二,银行业市场结构分散化显著地扩大了获得贷款的企业占比,增强了贷款服务的渗透性,交互项的作用依然相反。与此同时,银行业市场结构的调整对拥有贷款账户的人口占比影响不显著,这与缺乏准确的相关数据有一定关系。第三,银行业市场分散化显著地减少了人均贷款余额,同时对人均存款余额影响不显著。这说明银行业市场结构的调整并未改善金融服务的使用效率,特别是对贷款服务的使用产生不利影响。从以上分析可知,银行业市场结构调整主要通过银行网点的扩张以及贷款服务来影响金融包容水平,而银行业从业人员和存款服务等渠道的作用不明显。

表5 银行业市场集中度(HHI)与金融包容各维度指标

注: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回归。

2.动态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与分析

考虑到金融包容水平滞后项对当期值的影响以及为了更有效地解决内生性的问题,本文还使用动态面板中的差分GMM进行估计。根据Arellano 和 Bond (1991)的思想,差分GMM首先对方程进行一阶差分变换以消除固定效应的影响,然后用滞后变量作为差分方程中相应内生变量的工具变量估计差分方程。银行业市场结构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一国的金融管制政策(Stiroh和Poole,2000),但随着我国银行业市场准入政策的不断放松,银行业市场结构从政策主导下的外生变量逐步转变为由市场因素所决定的内生变量。因此在动态面板的回归中,又将银行业市场结构分为前定变量和内生变量两种情况分别进行估计,将金融深化水平、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不良贷款率等其他控制变量设为内生变量。

表6 银行业市场集中度(HHI)与金融包容综合指数(动态面板)

注:(1)Hansentest报告了过度识别检验的P值;(2)AR(2)报告了二阶序列相关检验的P值;(3)模型5和模型7为差分GMM,且HHI为前定变量,Depth、GDPCA和NPL为内生变量,模型6和模型8为差分GMM,且HHI、Depth、GDPCA和NPL均为内生变量。

表6报告了动态面板的回归结果,其中模型5和模型7将HHI设为前定变量,而模型6和模型8将HHI设为内生变量。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检验差分GMM估计量是否有效:一方面,表6中Sargan检验的结果没有拒绝过度识别约束的有效性,表明所有工具变量都是有效的;另一方面,序列相关检验结果表明残差项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Arellano和Bond(1991)的假设成立。因此,差分GMM的估计结果是稳健可靠的。

从回归结果上看,差分GMM的估计与静态面板结果基本保持一致,并且不论是将银行业市场集中度作为前定变量还是内生变量,不论是以IFI_CP还是以IFI_FA衡量各地区的金融包容水平,市场集中度的下降都有力地促进了地区金融包容水平的提升,且上述效应在发达地区有所削弱,这再一次说明了提高落后地区银行业的竞争程度在推进金融包容中的重要作用。

五、稳健性检验

根据林毅夫等(2009)提出的最优金融结构理论,由于中小企业在中国经济增长中占有主导地位,以中小银行为主体的银行体系更为有效,因此以中小银行占银行业份额所反映的银行业规模结构也是考察银行业市场结构的重要指标(林毅夫等,2009;雷震和彭欢,2010)。同时,由于中小银行本身具有“小规模优势”以及关系型融资在服务中小企业中的重要意义(Berger和 Udell ,2002 ;Stein,2002),因此中小银行在扩大金融服务覆盖面、缓解金融供给不足以及强化市场竞争等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本文在稳健性检验中选取中小银行市场份额(MSB)作为银行业市场结构的代理变量,同时进行静态面板和动态面板回归,来验证市场结构分散化对金融包容的积极效应是否依然存在。静态面板和动态面板的回归结果均与前文结果保持一致。由于篇幅限制,以下仅报告静态面板结果(见表7)。

表7 中小银行市场份额(MSB)与金融包容综合指数(静态面板)

注:模型9和模型11为固定效应,且控制变量为当期值;模型10和模型12为固定效应,且控制变量为滞后一期值。

由表7可以看出,中小银行市场份额与金融包容显著正相关,中小银行市场份额越高,越有利于包容性金融体系的建设。同时,差异化的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也显著地影响中小银行市场份额对金融包容的作用;由模型9和模型11可知,如果经济发展水平(GDPCA)从最小值8.749提高至均值10.087,将导致中小银行市场份额(MSB)上升对金融包容指数(IFI_CP)的边际效应下降12.01%,对金融包容得分(IFI_FA)的边际效应下降12.83%。另外,通过对比表4和表7中HHI与MSB的系数以及它们分别与GDPCA交互项的系数,我们发现:与MSB相关的所有系数均大于HHI,这说明银行业市场结构分散化对金融包容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在中小银行市场份额上升对金融包容带来的积极影响上,从而间接地证明中小银行不论是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是金融包容的有利推动者和支持者。

六、结论

本文使用中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2006-2011年银行业和地区经济金融发展的数据,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化的背景下,对银行业市场结构与金融包容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研究表明:第一,银行业市场结构的调整确实对地区金融包容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银行业市场集中度的降低和中小银行市场份额的提高,均有利于提高地区金融包容水平。第二,银行业市场结构对金融包容的影响存在差异化效应。在经济发达的地区,银行业市场集中度降低与中小银行市场份额上升对金融包容的促进作用均有所削弱,这说明中小银行在经济落后地区发挥了更加重要的作用。越是经济落后地区越需要有大量有竞争力的中小银行,通过提高当地银行业的竞争程度,促进金融服务的获得和使用,推进金融包容的区域均衡化。不论是采用静态面板还是动态面板模型,不论是使用赫芬达尔指数(HHI)还是中小银行市场份额(MSB)作为银行业市场结构的代理变量,回归结果都显示出了高度的一致性。

本文的结论具有一定的政策启示:鼓励中小银行发展有利于促进全国银行业的市场竞争,从而提高金融包容水平。然而,在区域经济发展差异化的背景下,银行的区域布局日益失衡,东部银行业市场竞争激烈与中西部银行业市场竞争不足并存。如果不加区别地降低银行的准入标准,将促使更多中小银行在东部发达地区组建。这不仅会加剧银行区域布局的失衡,而且会削弱东部发达地区银行业市场结构分散化对金融包容性发展的积极作用,也不利于中西部银行业市场结构的分散化及金融包容性发展。因此,进一步优化银行业的市场结构,缩小金融包容的地区差异,应从纠正区域间银行布局失衡入手,以更优惠的政策鼓励民间资本在中西部设立更多中小银行,同时引导现有银行在中西部地区增设网点,提高当地银行业的竞争程度。

*本文还得到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项目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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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Effects of Banking Structure on Financial

Inclusion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fferentiated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Su Qin, Xiao Jing

(SchoolofBankingandFinance,UniversityofInternational

BusinessandEconomics,Beijing100029,China)

Key words:banking market structure;financial inclusion;differentiation;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责任编辑周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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