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红斌教授运用中药散剂治疗消化性溃疡经验探微

章卓滢 指导 郑红斌（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 杭州 310051）

·薪火传承·

郑红斌教授运用中药散剂治疗消化性溃疡经验探微

章卓滢 指导 郑红斌△
（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 杭州 310051）

总结郑红斌教授应用自拟中药散剂治疗消化性溃疡的经验，概述理论来源，分析方药配伍，结合验案，探讨中药散剂在消化性溃疡中的临证应用。

消化性溃疡 中药散剂 汤散结合 郑红斌

郑红斌教授为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院长，主任中医师，硕士生、博士生导师，长期专注于中医脾胃病的研究与诊治，学验颇丰。笔者有幸投师门下，侍诊其侧，感悟良多。郑师临床诊治消化性溃疡时，针对疾病特征，症状变化，借鉴贯通中医散剂治疗外科体表溃疡的理论与临床实践，通过辨证分析及合理的药物选择，自拟中药散剂与汤剂结合应用于消化性溃疡的治疗，收到较为满意的疗效，使笔者体会内科疾病的临床辨治与中医外科诊疗思维紧密衔接之妙。今不揣浅陋，探微如下。

1 病证审析

消化性溃疡是指多发于人体胃部以及十二指肠，也可发生于食管下段、胃空肠吻合口周围的溃疡。胃溃疡的疼痛多发生在餐后，而十二指肠溃疡则常发生在空腹时或夜间，临床上十二指肠溃疡多于胃溃疡，两者之比约为3∶1［1］。流行病学调查显示该病的感染率为5%～10%［2］。现代临床研究发现消化性溃疡病因主要在于胃内攻击因子（胃酸和胃蛋白酶自身消化、Hp感染，食物刺激损伤）与防御系统（胃黏膜分泌、修复再生能力、碳酸氢盐屏障）失衡引起，同时精神因素、遗传因素、药物因素以及生活习惯等环境因素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3］。消化性溃疡具有节律性，周期性，反复发作性上腹部疼痛特点，常伴有烧心反胃、恶心呕吐、嗳气吞酸等症状。

本病属于中医学胃脘痛、呕吐、反胃等范畴；多因外邪伤胃，饮食内停，情志不遂，素体虚弱等所致。病机在于虚实两端：实者，外邪侵袭、寒凝络脉、饮食内积、湿热内蕴致胃络气血滞行，不通则痛；虚者，脏腑之气血失养，阴阳互损致胃肠失养，不荣则痛。甚者糜疡破溃出血或久病入络化瘀，痰瘀互结致瘕积。其病理变化初在胃，标实居多；继则耗气伤阴，损及阴阳。在临证上往往虚实夹杂，因而须遵循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治则法度。

2 理论探讨

散剂作为中医药物剂型之一，随着古今制药的改进，其具有比表面积大、易分散、起效快；粉碎程度大，易于有效成分吸收；外用覆盖面广；制备工艺简单，配伍灵活，剂量易于控制等特点，具有对抗溃疡糜烂等作用。散剂在治疗体表溃疡疾病具有一定优势：有研究表明［4］中药锡类散喷洒于溃疡表面，其对比单用西药疗效提高19%。又如［5］采用珍珠白玉散外敷治疗体表溃疡，较对照组有91%的显著提高，证实中药散剂在治疗口腔溃疡和体表溃疡方面有显著优势［5］。

郑师认为溃疡产生的病理机制在于邪客经络，郁久化热，致脏腑气血滞行，周流不通，络损肌溃；也可因脾胃亏虚致气血化生匮乏，脏腑失养，肌体不荣致久溃不愈。基于中医整体观念理论，体表与内脏之间生理及病理上存在一致性。病理机制上比较，两者皆可因气血阻滞致机体破溃；外征上，两者亦有相似之处，如体表溃疡常见皮肤或黏膜有缺损、溃烂，周围红肿，其表面覆盖有炎性渗出物、坏死组织或痂瘢。消化性溃疡于内镜下一般可见位于不同层次、大小不等的类圆形溃疡，底部可见黄色或白色渗出物，周围黏膜可有充血水肿，皱襞向溃疡集中等像，衷中参西，于形态变化和组织病理变化上两者颇多相似之处。于治则上，内外溃疡均重在弥疡生肌，因此两者于治法及选方用药上亦可借鉴贯通。

结合消化性溃疡病理变化特点，在中医中药理论指导下，借鉴散剂直达病所、生肌愈溃、更好保护消化道黏膜屏障、修复损伤的优点，通过辨证论治，辨病与辨证结合，选用中药碾粉组合配方并与口服汤剂合理配伍应用，散剂加强汤剂于体内内环境的作用，在临床治疗消化性溃疡中获得较为满意的疗效。

3 方药探微

郑师根据辨证论治，经过反复临床治验，选用三七、白及、生白芍、浙贝母、怀山药、海螵蛸、珍珠研末为散，分型配伍内服，同时合用辨治汤剂治疗消化性溃疡。三七粉，甘、微苦，可活血化瘀，止血定痛，消肿生肌，可抑制炎性渗出，改善胃黏膜循环，促进组织和创面的修复［6］，张锡纯［7］谓其内服外敷于内连脏腑经络作痛者甚佳，又凡以药强止血，日久必血瘀经络而成血痹虚劳，三七止血不留瘀，又可祛瘀以生新，为此散剂中主药。生白芍粉，苦酸，微寒，和营血，滋阴血，酸甘养阴缓急痛，修养肌体，《医学启源》云其“安脾经，治腹痛，收胃气，止泻利，和血，固腠理，泻肝，补脾胃”［8］。山药粉，味甘，性平，其液浓滋润血脉、健脾益气以润皮毛、长肌肉、生津涩精，此三药合用不碍于病之新久，于此散中洽然。珍珠粉，味咸甘寒，质地细腻柔滑，可化恶疮，收内溃破疡；煅灰可入药长肉，治诸皮损之皮肌不长；珍珠粉的解毒生肌功能可能与其提高免疫力，抗炎相关［9］。现代实验研究证实［10-11］，白及粉中的白及多糖具有促进黏膜修复、抑制机体炎症和恢复免疫平衡的作用，白及提取物对醋酸型胃溃疡疗效显著，能明显促进溃疡面愈合，减少胃穿孔发生和胃黏膜出血面积，其味苦甘涩，微寒，涩收可生肌，其性质润黏可覆膜收敛止血，消肿生肌，可增敛疡生肌之功。浙贝母，苦寒可清热化痰，散结解毒，止疼痛，消胀满；海螵蛸粉，咸、微温，可制酸止痛，《中国药典》中乌贝散“制酸止痛，收敛止血”，其主药即是浙贝母、海螵蛸，具有收湿敛疡止血，制酸消胀止痛之效。以上药物，药性平和，促进溃疡愈合，结合内镜下消化性溃疡病理变化特点及患者症状表现，溃疡活动期，疼痛发作，借散剂直达病所，保护消化道黏膜屏障，修复损伤，结合汤药治疗；溃疡静息期，本虚为主，然此时，机体尚未复原，而三餐日进，修复缓慢，亦有反复之势，病以本虚为主，以汤药结合情志饮食缓调。

4 治法述略

4.1 清热化湿，制酸止痛 此证脾胃湿蕴者，阻滞气机，胃镜下常见黏膜糜烂出血，黄白渗出物。郑师认为消化性溃疡与胃酸分泌过多有关，而从中医认识辨证来看，消化性溃疡因脾胃湿蕴者，阻滞气机，不通则痛，而脾胃湿热者居多，治宜运脾化湿，制酸止痛。汤方常用清中汤或半夏泻心汤为主，配以中药散剂（三七粉、怀山药、珍珠母、浙贝母、海螵蛸）弥疡愈溃，黄连、黄芩清热化湿，炒白术，苍术香燥健脾化湿，姜半夏、茯苓、阳春砂运脾祛湿，甘草顾护中州；若反酸严重者，加煅瓦楞子，白螺蛳壳抑酸止痛等；便秘者加制大黄、八月札降逆通腑；胃脘胀闷者者，加厚朴、大腹皮、苏梗行气宽中。若见湿重热轻者，佐以均姜、生姜、白芷等振奋脾气温化湿邪。若湿热蕴痰者，可以黄连温胆汤加减，恶心欲吐，舌苔黄腻者，佐以薏苡仁、车前子、石菖蒲渗湿化痰等。HP为阳性者加蒲公英，连翘等清热解毒止品。

4.2 疏肝和胃，理气降逆 肝失疏泄，横逆犯胃，胃气上逆而见胃内嘈杂，口苦，善太息，易激疼痛等，胃镜下见黏膜红肿糜烂，郑师多以柴胡疏肝散加减，配以中药散剂（生白芍、三七粉、白及、浙贝母）故多用柴胡、制香附、郁金、佛手柑、陈香园等疏肝理气和胃。若口干口苦，多因肝郁气滞，郁久化热，致肝胆火炽，郑师常用左金丸炒黄连、吴茱萸配伍使用，以清肝胃郁火，达到制酸和胃之功效。若无吞酸，而见舌边暗红，有羽状红丝者，为肝胃热盛加用焦栀子、蒲公英、牡丹皮等清肝泻火。若见胃痛连胁者，可加用金铃子散疏肝止痛。

4.3 健脾扶正，益气养阴 脾胃气虚或阴虚，结合胃镜报告，此证黏膜以暗淡或苍白水肿居多，郑师认为由脾胃气虚或阴虚，气血、阴液不足，胃肌不养不荣而溃破疼痛，常以黄芪建中汤或一贯煎为主方加减以益气养阴止痛，配以中药散剂（三七粉、淮山药、浙贝母、白及）。黄芪与炒党参或太子参相使以健脾补气。此中，黄芪可益气生肌，若见舌淡胖与炒党参为伍，加阳春砂补而不腻，兼以行气，若见舌嫩红偏干，则与太子参相使益气生津，加葛根升清滋液。如病久伤阴耗血，则多用甘凉润燥之品养阴益胃，用鲜铁皮石斛、南北沙参、麦冬、鲜芦根、生地黄，天花粉等。若平素过食生冷，中阳受伤，或素体阳虚者，则宜用黄芪建中汤、理中汤或良附丸等温中散寒。

4.4 活血养血，行气化瘀 阳明胃为多血多气之腑，久病入络者，气血滞行，易血瘀内阻，甚或脉络损溢，不通则痛，多为夜间刺痛，固定不移，舌下瘀络曲张。《临证指南医案》［12］曰“胃病久而屡发，必有凝痰聚瘀”，而病久腐肉增生，又致新生气血滞行，周而复始，缠绵不愈。内镜下亦可见组织增生，基底层变薄之象。此时当以补阳还五汤合失笑散加减，配以散剂（三七粉，淮山药，浙贝母，珍珠）。补阳还五汤去地龙易延胡索加白芷、赤芍以化瘀止痛行气，合蒲黄炭与五灵脂活血化瘀止血。

4.5 防治结合，调畅情志 此病向愈后期，疼痛大减，可服用香砂六君子或石斛饮、逍遥丸固护疗效，郑师认为黏膜破溃因于内外因素结合，而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因而后期应着重在于增强机体的免疫能力。以香砂六君子针对素体脾胃虚弱易蕴湿邪的患者，石斛饮针对气阴亏虚的易熬夜伏案工作消耗气阴的患者，而逍遥丸针对平素生活压力大，情绪易低落抑郁的患者。消化性溃疡的主要病因常为长期服用非甾体类药物，HP感染，饮食不当，情志内伤、过于劳累而造成。服用易破坏消化道黏膜的药物应注意顾护脾胃，一旦感觉不适，应早诊断早治疗；若为HP感染，应积极进行正规抗菌治疗，对于疾病的恢复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日常饮食应以易消化，软硬适中，清淡为主，要避免咖啡、烟酒、浓茶、葱姜蒜、辣椒等辛辣刺激，少吃蜜饯、巧克力、油炸类，动物脂肪等高糖、高脂肪、高热量食物以及面包，薯片，番薯等高纤维食物；另保持良好的生活状态，戒急戒躁，适当进行活动锻炼，促进机体代谢，增强体质，注意劳逸结合。

5 验案举隅

患某，女性，59岁，2015年7月来诊，诉胃脘疼痛3月余，饭后明显，胸脘痞闷，体乏，口苦口干，嗳气，便干不畅，舌红苔薄白腻，脉细弦。内镜示胃溃疡，查HP （-），曾服金奥康（每日2粒）3周余，疼痛未解，寻求中医治疗。师诊为胃痛，乃肝胃不和，郁而化火伤津之证，拟方三七粉2 g，生白芍粉3 g，浙贝母粉3 g，白及2 g，海螵蛸粉5 g，山药粉3 g，珍珠粉2 g，上7味研末为散吞服，煎剂方如下：柴胡6 g，当归12 g，枳壳10 g，木香8 g，麦冬12 g，黄连3 g，黄芩10 g，北沙参12 g，太子参15 g，八月札10 g，淫阳藿9 g，葛根15 g，白豆蔻6 g，生地黄15 g。共10剂，后来诊诉疼痛大减，诸症好转。故守原法原方，随症加减，先后坚持服药月余，诸症皆平。

按：患者平素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横逆犯胃，致肝胃不和，逆气而上，络气阻滞，损及胃肌，不通则痛，出现胃脘疼痛，胸脘痞闷，嗳气之象；久之郁而化火，郁火伤及津液，见口苦口干，便干不畅。治以疏肝和胃止痛，养阴清热弥疡，散剂中三七粉甘辛苦，活血定痛，止血生血，珍珠粉咸甘寒，质细腻润滑，收敛生肌，二者相使，止溃疡之痛，修溃疡之破，养新肌之稚。生白芍粉酸甘寒，其性甘润收敛，山药粉味甘归脾，液浓滋润血脉，与甘涩质稠之白及相合，可收敛弥疡，养肌修复；浙贝母化痰散结，三七化瘀止血，一张一弛，一消一补，去生新之前障，增新肌修复之活力［13-15］，又海螵蛸粉咸温制酸止痛，为他药筑修复之屏；籍以汤剂中柴胡、枳壳、木香、白豆蔻之疏肝和胃，太子参、当归、麦冬、沙参之养阴生津，柔肝益胃止痛，黄连、黄芩清肝胃郁热；汤散结合，汤剂荡也，在于调理肝胃气血之运行，散者散也，去急病用之，直达病所，附着奏效，弥疡止痛，去旧生新，其病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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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分析·

R249.8 文献标志码：A

1004-745X（2016）08-1525-03

10.3969/j.issn.1004-745X.2016.08.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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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