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坚持 让生命延续

文/王 霞



你的坚持 让生命延续

文/王 霞

作者单位/广东中山大学护理学院

我敬畏生命，敬畏荒原上生生不息的野草，敬畏绝壁中迎风摇曳的松柏，最敬畏的是每一个在生死边缘仍然坚持不懈的顽强的生命。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走廊尽头那间最冷清的病房，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倦容，看得出嘴唇因为缺氧发绀的厉害，手指的甲床也像涂了淡紫色的指甲油，我却从其他老师的口中得知，这个小女孩拒绝吸氧。原因？谁也不知道，尽管医生护士对她劝说过多次，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决定，多么倔强的一个小女孩！以后的几天，偶然有机会去，也从没见过她的笑容，一直带着那副冰冷的“面具”，偶尔还看见她跟一旁堆着满脸笑容的陪护人发脾气，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她的母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她。后来，她终于等到了手术，换了床位，竟然在我主管的床，想想以后要面对一个冷冰冰的病人，突然有点失落，一转身，又看见了她那满脸笑容的母亲。如果换个场所，比如在商场，你看见这个满脸笑容的女人，会以为她买到了价格合适又自己钟爱的衣服；如果是在车站或机场，你会认为她是来接一个想念了许久的亲人或朋友。可这里是病房，同时自己的女儿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这样一个鲜明的对比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她们的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翻看了病历，原来小女孩叫宁宁，患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又有室间隔缺损，又有大动脉转位，还有大大小小几个其它诊断。继10岁时的第一次手术后，现在16岁的她已经是第二次手术了，全腔肺分流，听上去一个无比陌生的手术，也是我在心胸外科实习的7周里，听到的唯一一个。

来到我的病床时已经是术后第5天了，在这个大多数术后患者都差不多恢复了的时间长度后，她依旧需要持续心电监护、吸氧、监测尿量，嘴唇一直发绀，腹部一直膨隆，除了每天不断地各种抗菌消炎、化痰、营养、增加抵抗力的补液，旁边还有两台静脉注射泵持续泵多巴胺和速尿。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了解，我才发现妈妈的性格，就像北方9月秋日的金黄的大地，时刻充满着喜悦。有时她会嘲笑女儿因腹水而跟自己一样大的肚子，有时又会抱着虚弱的女儿笑她像柔弱的林黛玉，有时又抢走女儿嘴中的棒棒糖自己吃起来，也只有在这些时候，我才能看见那冰山后的笑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在床边听起了妈妈的自述：原来小女孩一生出来的时候，妈妈就有感觉，她一直很黑，医生解释说刚出生，等一会就好了。于是妈妈就在旁边等，看着窗户里面的婴儿有的红，有的白，有的皱巴巴的，可只有自己的小孩黑，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仍然没恢复过来，于是妈妈让医生来看看，这才知道，小女孩有严重的心脏病，很严重。

后来的十年里，因为一个好赌的爸爸，也因为贫穷，妈妈一直没有攒够手术费而无法手术。爸爸不喜欢女孩子（两周了，我只见过爸爸一次），于是妈妈边开小店做生意赚钱，边带着女儿。由于女儿胆子小，小小的动静也会被吓着，于是妈妈一直抱着她，学龄前的时光，女孩是在妈妈的肩弯中长大的。眼看着嘴唇一天比一天黑，手指一天比一天粗，妈妈心急如焚，想了各种方法一边悉心照料一边努力赚钱，终于攒够了手术的费用，于是来不及还钱，就先带10岁的她做手术。因为病情严重且缺损部位多年纪又小，第一次的手术只能做一半，然而一次的手术已让女孩的身体有了很大的改变，于是妈妈又开始努力攒钱，终于6年后又来做了第二次手术。

妈妈解释说，她不是性格不好，只是一直很累。她不想说话，因为说多了气不足会累。不喜欢笑，因为笑也会累。最好的就是她不会哭，因为哭也会很累。她很爱玩，但是一用力就会很累，那些美丽的地方因为身体的缘故只能在心里想想。也因为她，爱玩的妈妈也很少去游山玩水。妈妈说，自己开朗的性格是后天养成的，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无力改变的，她能给女儿的就是一个轻松的生活环境和努力赚来的钱换来的手术。虽然身体虚弱，但她希望女儿快乐，虽然生活艰苦，婚姻不幸福，自己的心里有太多的苦水，但她从来没在女儿面前表露过，她只希望自己乐观的一面让女儿对生活充满向往。妈妈的努力没有白费，她说女儿现在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任何不开心的事说说就忘了，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情，却从来没有对家人和生活有一丝抱怨……

听了她们的故事，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来应和。我只想抱抱她们，抱抱心里满是伤痕表面却幸福无比的妈妈，抱抱表面虚弱内心却无比强大的宁宁。后来妈妈告诉我，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个小房子和治好宁宁的病。实现了这两个愿望后，她就买一辆自行车，环岛骑行，如果宁宁还跟自己，就带着她一起游玩，不过只怕女孩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期望女儿长大后会记得自己的付出，会孝顺自己，会很成功，她只想让女儿健康地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生命里有太多无法用公平与否来衡量的问题，比如生老病死，比如意外天灾，在意外面前，我们有时候显得很无力。然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才发现了生活中许许多多珍贵的情感与奇迹的存在。生命本就不易，既然一开始母亲冒着生命的危险，坚持将我们生下来，那么我们就有义务坚持活下去，无论生活在我们面前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对于作为将要成为护士的我，也常常在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然而每当我看见病床上的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对生的坚持时，我才真真感受到我在这个岗位上坚持下来的意义。我不会退缩，也许这条路并不被所有人看好，也许几年的夜班下来，我会失去青春的容颜，但我会坚持下去，为了许许多多渴求活下来的生命，我愿做黑夜中的灯塔，为在健康郭道上暂时迷失方向的生命指引方向，不惧风雪，不惧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