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鹏
【摘要】媒体娱乐化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无论是报刊、电视等传统媒体,还是网络等新媒体,娱乐新闻、娱乐节目所占的权重越来越大,甚至法制新闻、时政新闻等这种严肃的题材类,也越来越被软化,烙上了娱乐的痕迹。应该说,新闻的娱乐化,在快餐文化盛行的时代给受众带来了感官上的愉悦和快感。但盲目的娱乐和狂欢背后,其实是对媒体权力的迷失和滥用。诸如《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等事件表明,过度的娱乐化炒作隐藏着极大道德伦理及社会危机,需要引起我们反思。
【關键词】新闻娱乐化 媒体 受众 政府
【中图分类号】G64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5)11-0235-02
一、新闻娱乐化与媒体权力的越位
关于新闻的娱乐化,就其表现而言有二:一是“软新闻(在西方媒介也有称之为“大众新闻”)的流行。即减少严肃新闻的比例,将名人趣事、日常事件及带煽情性、刺激性的犯罪新闻、暴力事件、灾害事件、体育新闻、花边新闻等软性内容作为新闻的重点”,二是“在内容和形式上都尽力使硬性新闻软化”,“在表现技巧上,强调故事性、情节性,走新闻故事化、新闻文学化道路”[1]。新闻报道者更像一个讲故事的人,而受众更多地是把这些新闻当成娱乐故事来看待。
新闻的娱乐化,与媒体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有关。以《世界新闻报》的竞争环境为例,英国人口只有7000万,但面向一般读者的全国性小报却不止一家,其中著名者如《太阳报》、《每日镜报》、《每日星报》等。其他报纸,如《旗帜晚报》和免费的《地铁报》也在不断蚕食着小报的市场。随着手机、网络等新媒体的崛起,纸质媒介的生存空间进一步受到挤压。面对发行量的不断下滑,如何吸引读者的眼球,就成了媒体从业者的首要选择。“为了提高发行量,就得时常追逐八卦新闻以维持之,而这种追逐促使记者习于揭发人们的私生活。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一些名人的私生活;退而求其次,一般人的私生活情节也可以报导。”[2]而《世界新闻报》之所以能够成为英国发行量最大的周报,很大程度上正是得益于新闻的娱乐化操作。如有批评称,默多克办报的“三板斧”是三S,即Sex(性)、Scandal(丑闻,特别是王室丑闻)和Sports(体育)。而为了获取爆炸性新闻,《世界新闻报》更是使用了窃听以及侵入私人邮箱等非法手段。此刻,媒体的自律让位于利润,新闻的伦理底线一再被突破,“金钱乃是评判所有这些需要是否得到满足的一个公分母”[3]。
由上可知,娱乐化新闻的伦理迷失,在于媒体权力和经济利益的纠葛,是对新闻自由权力的误读和越界。这在西方媒体上的表现尤为明显。西方新闻界一贯标榜新闻自由,标榜媒体的知情权,并按照专业主义的操作手法,对一些揭丑的新闻或者对公众利益有促进的新闻,有时不可避免要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英国公众对于媒体通过窃听、贿赂等手段获取王室、首相及其他名人的隐私也采取了很大的宽容态度。但是,这种知情权沦为商人谋求利润的工具时,有闻必录的客观性操作转变成过分地渲染细节,热衷于注重色情、暴力等感官的刺激,通过对公众人物个人隐私的过度关注,以迎合受众的偷窥心理。新闻自由、媒体的所谓知情权,明显地被滥用化、极端化了。
新闻的过度娱乐化,是媒体对自己话语权的越位以及对民众知情权的戕害。不可否认,媒体拥有极大的“权力”。哪怕任何微小的事情,一旦付之于媒体就具有了无限放大的力量。这种影响力,让媒体在社会中承担了远远超过传播本身的功能。它的精英文化者的定位,又使其对各类事件的报道,多被冠以一种权威性的解读,被认为代表着主流社会的肯定与否定。所以,“一种意见一旦被多家媒介坚持不懈地扩散,就可能造成一定的舆论声势,在人们的思想深处形成观念的合力。不同媒体的相互补充、相互推动,使人们对一种意见容易产生确认感。传播错误的意见和图景,也可能取得这样的效果。”[5]故而如何掌握话语权,使之遵循理性而正确的原则,实在是所有媒体人应该慎重对待的问题。
二、被“愚乐”受众的自我迷失
不可否认的是,新闻的娱乐化并非媒体人的一厢情愿。随着当代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竞争的压力增加、人际关系的复杂等等,使得工作之余排解压力、释放情绪又成为人们面临的一大课题。此正如豪泽尔所说:“娱乐、放松、无目的的玩耍是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从心理学生理学来说,是保持旺盛精力,刺激和加强活动能力所必须的。”[6]就以新闻报道来看,严肃性的政治新闻、国际新闻等,显然无法完全满足大众的娱乐需求。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对西方媒体的历次调查来看,“美国以及西方其他各国对严肃新闻的关注程度不断下降。”[7]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是犯罪、有关当地的人物、事件、健康、体育等,这使得媒体的关注点不得不随着受众的兴趣而变化。
与新闻的过度娱乐化相对应的,是受众逐渐在狂欢中迷失自我。面对现实世界的压力,人们很容易在各种媒体的围剿中获取廉价的精神补偿。英国的小报,以《世界新闻报》、《太阳报》为其重要代表。此类小报,性、绯闻、丑闻等内容长期占据着大量的版面。有英国学者指出:“许多事情均指向一事实,即英国民众在清教徒般严肃生活背后的好色性格,这是一种着迷于性生活但却又厌恶它的不健康的态度。太多对私人性生活的报导,似乎只是想从那些道貌岸然的公众人物身上获得替代性的快感。如同许多评论者所指出的,美国人对于公众人物性生活的着迷程度,迥异于欧洲人无所谓的态度。”[2]92所以,在相当程度上,娱乐新闻能提供给受众的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满足,一种虚幻的快乐。当人们对快乐的诉求由内心的放松转化为放纵,他们必然会同众多媒体一样,陷入“娱乐至上”的怪圈。
媒体建构的世界不是虚幻的,是以新闻事实的形式呈现在受众面前的。事实上,在泛娱乐化的情境中,受众的想象力,“尤其是道德想象力有效地被麻醉了;他们专注地沉迷于影像中,以至于道德判断就休假去了”[2]144。换言之,新闻的过度娱乐化,对受众起到了道德催眠作用,降低了他们对外部世界的是非判断能力。情感判断的真实性、深沉性被享乐性、消遣性所置换;新闻内涵的理性、质感被感性、夸张性描写所驱逐;形而上的思想性,为形而下的欲望所取代。如果放眼当今国内媒体语境中,我们也会看到一些媒体的逐臭之风盛行,而其受众趋之若鹜。如大言“宁愿在宝马里哭”的马诺,以出位的言行作为自己的包装大行其道,从而受到了媒体热烈追捧。谢霆锋、张柏芝的离婚事件长期占据娱乐头条,围观的人群血脉贲张。面对泛娱乐化的时代的种种乱象,如果受众无法有效对媒体不断突破新闻伦理底线起到有效的制约作用,我们的确需要扪心自问。
三、丑闻背后媒体与政府权力的纠结
娱乐性新闻的道德伦理危机,与政府没有进行有效的制约与引导有很大的关系。持自由主义主张的西方媒体,一直津津乐道于其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在它们的理论框架中,报刊拥有对政府的监督权,是行政、立法、司法以外的国家第四种权力。而政府却不能采取任何措施来干涉或者控制报刊。基于这一理念,媒体只需要进行自我修正,而不是利用权威的力量来压制言论,哪怕这种言论是错误的。默多克新闻集团窃听丑闻表明,如果放任资本控制媒介,自由竞争被垄断所取代,势必导致媒体组织内部滥用权力。
西方娱乐性新闻的伦理危机背后是媒体权力与政府权力的纠葛。以默多克为例,他的新闻集团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最大的跨国媒体帝国,除去其商业运作上的考量以外,也在于默多克对各地政治的精准把握。如英阿战争期间,默多克利用手下报纸极力对开战表示支持,从而获得了英国政府的大力支持。而现在其庞大的传媒帝国覆盖五大洲,七十多个国家,业务版图覆盖報纸、杂志、电视、电影、出版以及新媒体等各个领域;控制了英国百分之四十的报纸,美国百分之四十的电视台,澳大利亚百分之七十的报纸。观众、读者已超过了世界四分之三以上的人口。这使其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根据西方社会责任论的观点,“传播媒介的所有者不时地参与社会批评,这种情况使他们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对社会的控制和操纵。”[8]默多克的新闻集团,正是凭借这样庞大的控制和操纵力,使其在西方政治中,获得了极大的讨价还价的资本,以及对政府的持续影响。这样媒体和政客形成强大的利益集团,以维护各自的利益。他们互有所需,却难以形成有效的制衡。所以当媒体为了追求商业利益最大化,采用窃听、贿赂等非法时,相关政府相关职能部门无法形成有效的节制。相反的,默多克甚至还组织政府采取可能妨碍他业务的监管措施。由此可知,《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暴露出的不仅是权力和经济利益的纠纷,更是英国媒体与政府权力的纠葛。
综上所述,西方诸如默多克新闻集团的一系列丑闻,充分反映了新闻媒体过度娱乐化所造成的伦理缺失。《世界新闻报》最后一期的社论说他们“迷失了方向”。方向的迷失其实是媒体在自我极度膨胀后的权力迷失。新闻的自由与权力不仅仅是媒体的,也是公众、国家的。一个负责任的新闻媒体不会忘记自己道德使命与社会责任。对于政府、公众来讲,也必须要正确履行自己的职责,对媒体形成有效的监督和制衡,保证媒体沿着正确的轨道运行。也只有如此,新闻媒体在娱乐化的过程中才能避免堕入伦理缺失的泥淖,媒体的生命也才能更加长久。
参考文献:
[1]林晖.市场经济与新闻娱乐化[J].新闻与传播研究,2001,(3):29—30.
[2][英]马修·基兰.媒体伦理[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91—144.
[3]汉娜·阿伦特.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A].汪辉,陈燕谷.文化与公共性[C].北京:三联书店,1998:88.
[5]刘建明.社会舆论原理[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225.
[6][匈]豪泽尔.艺术社会论[M].北京:学林出版社, 1987:231.
[7]李良荣.当代西方新闻媒体[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37.
[8][美]W·弗赖特.帝国的代价[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