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儿童声母发音状况分析*

王 梅张海丛 张 洋

(1.北京联合大学特殊教育学院 北京 100075;2.北京朝阳区新源西里小学 北京 100041)

一、问题的提出

孤独症(也称自闭症)是一种起始于婴幼儿时期的由脑功能障碍引起的严重的长期发展障碍综合症，以社交发展障碍、沟通困难、行为反应奇特等为主要表现特征［1］。孤独症儿童的语言发展一直以来备受广大家长、教师及研究者的关注，其语言发展状况直接影响着他们的社会性发展。

以往研究表明，发音的正确性影响着言语的可懂性［2］，儿童在成长过程的早期(4 岁前)均有可能会出现发音问题，例如把声母/z/发成/zh/，或者/zh/、/ch/、/sh/不分等，这些现象在受地方方言影响的说汉语的儿童中较常见［3］。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语言的规范化教育，正常儿童的发音问题也随之得到解决。

近几年国内关于特殊儿童发音问题的研究逐渐增多，如毛世桢、马红英等［4］发现，从发音方法看，构音障碍儿童的辅音发音存在着送气与不送气的混乱，以及塞音、擦音、塞擦音间的混乱;从发音部位看，构音障碍儿童的辅音声母发音除双唇音外，其他部位的发音均表现出比较严重的障碍，其中舌尖后音最为严重;脑瘫儿童、智力落后儿童、语言发育迟缓儿童等都会表现出送气音不送气化、不送气音送气化等问题。此外昝飞、刘春玲等［5］研究发现普通话儿童语音习得存在一定顺序和规律，辅音中的唇音较容易获得，舌尖、舌根音则相对困难;塞音较先获得，塞擦音和擦音则较困难。

国外关于特殊儿童构音问题的研究较多，Isabelle 和Michael 等［6］重点研究了学校中孤独症儿童语言障碍的分类，认为语言障碍和语言理解水平密切相关，并把语言理解能力测评作为早期干预的依据。R. Lucas 等［7］指出孤独症儿童的语言理解能力与口头语言能力是密切相关的，口头语言的有无存在较大差异。国外有关语音的研究较少，Benjamin 等［8］曾对28 名孤独症儿童进行了三音组合的辅音测试，主要从工作记忆损伤的角度讨论了辅音发音障碍。Marianne 等［9］分析了德国儿童辅音连读中的错误。辅音发音错误类型的研究很少，同时因语言背景不同而较难借鉴。

我国目前对孤独症儿童发音的研究及语料的收集较少，国内尚没有对孤独症儿童声母发音的大样本研究。本研究拟通过使用ELAN 系统为孤独症儿童建立一个小型语料库并研究孤独症儿童的声母发音状况，进而对孤独症儿童声母发音的问题进行分析，形成系统的、可查询的、可搜索的、可操作的数据，对后续关于孤独症儿童发音的研究及干预策略的探究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选取北京市城区6 所培智学校、2 所培训机构的年龄在4 -16 岁之间的113 名孤独症儿童，经初测后以其中有口语发音的106 人为研究对象，这些儿童都有正规医院开具的医学诊断证明。研究对象中4 -6 岁的学前孤独症儿童16 人，7 -10 岁儿童56 人，11 -16 岁儿童34 人。受孤独症儿童出现率的影响，本研究取样有一定困难，故没有按年龄随机取样，也未做年龄分组。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主要采用中国语言康复研究中心语言治疗科编制的《构音障碍检查表》对孤独症儿童进行发音测试并录音，该表中有50 个词，包括全部汉语声母。

研究所运用的工具是ELAN 软件。该软件是荷兰内梅亨马普心理语言学研究所开发的一个跨平台的多媒体转写标注软件，具有多种音频与视频文件格式的转写和标注，媒体与文本直接关联且一一对应，可以无限制添加标注;软件转写标注内容与数据库紧密结合，使用者可以根据需要进行各种形式的检索。

(三)研究过程

因国内关于孤独症儿童声母研究较少，因此在选取研究对象和研究工具后首先制定判断标准。汉语声母可从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两个维度进行分类，发音部位指发声时对气流形成阻碍的部位，主要包括双唇、唇齿、舌尖前、舌尖中、舌尖后、舌面和舌根七种;发音方法是指构成这种阻碍和克服这种阻碍的方法，普通话中的发音方法主要有五种:塞音、塞擦音、擦音、鼻音和边音［10］。在查阅大量文献基础上将本研究中孤独症声母发音障碍界定为:从声母发音部位看，错一个部位且错误声母两个以上。如只出现一个发音部位错误且该发音部位只错了一个声母，很难排除紧张等因素。声母发音方法的界定相同。符合上述条件的错一个声母发音部位或发音方法的儿童为轻度发音障碍;错两个即中度发音障碍;错三个以上则为重度发音障碍。例如某生把/c/发成/b/，同时把/z/发成/d/，同一发音部位有两个声母错误即定为有声母发音障碍，在本研究中归属于轻度。

采取一对一测试的方式，施测过程中，由一名主试示范发音，另外三名研究者听音并用ELAN 标注。测得结果采用肯德尔和谐系数进行分析，评分者信度为0.73。本研究一共测查113 名孤独症儿童，为保证研究效度，对几乎没有语音的7 名被试进行了自然状态下的语料采集以确定其真实性，因时间关系没有做这7 名儿童的采集比对。

第三步进行数据输入，应用ELAN 软件导出并进行分析。图1 中左侧8 项分别是音频转写、拼音转写、音频译文、拼音译文、发音部位、发音方法、送气不送气以及备注。对应右边的8 项标注和左边分层一一对应。其中，音频转写和拼音转写是原音频文件所发出的原始声音音频译文和拼音译文，例如:“苏架”、“su1 jia4”就将原始语音直接标出，其次是对应的音频译文和拼音译文，即测试表中的正确词汇:“书架”、“shu1 jia4”，标注中的1、2、3、4 分别对应汉语拼音中的四个声调。发音部位、发音方法、送气不送气三项是标注中的分析部分，将正确音和错误音的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进行分析，直接输出数据。例如正确读音是“书架”发成了“苏架”，即在发音部位处标注“舌尖后音sh 发成舌尖前音s”，发音方法处标注“同为擦音”。如发音方法有错误则标注成塞音擦音化或擦音塞音化等类型。备注处可输入省略音、添加音等情况。

用SPSS11.0 对统计数据进行分析。

图1 ELAN 标注层示例图

三、结果与分析

(一)声母发音部位错误的总体情况分析

按照研究设计给出的声母发音障碍的确定标准，从表1 可以看出:没有声母发音问题的有24 人，占总数的22.6%;有声母发音问题的有82 人，占总数的77.4%，其中有两个以上发音部位问题的60人，占总数的57.0%。可见孤独症声母发音障碍比较严重。存在两个声母发音部位错误问题的有11人，占总数的10.4%，表明十分之一的孤独症儿童存在中度声母发音障碍;三个以上发音部位错误的有49 人，占总数的46.2%，可见近一半的孤独症儿童存在严重声母发音障碍。

表1 声母发音部位错误总体情况(n=106)

(二)声母发音部位错误的具体情况分析

从发音部位分析孤独症儿童的声母发音状况，见表2。舌面音、舌尖后音、舌尖前音是孤独症儿童最容易发错的音。对发音部位和对错次数进行7 ×2 列联分析，X2=21.13，p ＜0.01，该结果表明，发音正确率显著受到发音部位的影响。进一步以理论期待40%、30%、20%、10%的错误率为基准，比较实际错误率与各理论错误率的差异，结果显示，实际错误率与理论错误率在30%上有差异的是舌尖前音、舌尖后音和舌面音。实际错误率与理论错误率在40%上就全无差异，这再次说明这三个部位的发音学生掌握不好。

表2 声母发音部位错误具体情况

本研究选取的是4 周岁以上的孤独症儿童，且绝大部分都是学龄儿童，年龄上远远超出普通儿童声母习得年龄。从发音习得顺序看，普通儿童声母习得由易到难依次是双唇音、舌根音、舌面音、舌尖中音、唇齿音、舌尖前音和舌尖后音。舌面音对普通儿童来说较容易习得［10］，而对孤独症来说有一定困难。这提示训练者要考虑舌肌等发音器官的发育问题，进而有针对性地加强舌面音的训练。

(三)声母发音方法错误的总体情况分析

通过前期数据观察，除去鼻音和边音，确定主要问题类型为8 个，包括塞音擦音化、擦音塞音化、塞音塞擦音化、塞擦音塞音化、塞擦音擦音化、擦音塞擦音化、送气音不送气化、不送气音送气化。

由表3 可知在声母发音方法上正确的有51 人，占总数的48.1%。有错误的为55 人，占总数的51.9%。有2 个错误以上的为39 人，占总数的36.8%，这部分儿童发音方法错误比较严重。有些儿童多种问题并存，如既有塞音擦音化、塞音塞擦音化、塞擦音塞音化，还有送气音送气化、不送气音送气化等，这类儿童占25.5%。

表3 声母发音方法错误总体情况(n=106)

进一步具体分析可知塞擦音塞音化最严重(见 表4)，共29 人，占总人次的27.3%，这是孤独症儿童在发音方法维度上最容易犯的错误。综合前面研究，塞擦音包括舌尖前音/z/、/c/;舌尖后音/zh/、/ch/;舌面音的/j/、/q/。错误人次最多的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是有关联的。

表4 声母发音方法错误具体情况

表5 表明送气音不送气化占的比重为73.0%，表明送气音不送气化严重，发音时很容易将送气音不送气，而不送气音较容易掌握。孤独症儿童声母送气音发不好，在干预训练时应强化训练。

表5 送气不送气音错误情况分析

四、讨论与建议

本研究应用ELAN 软件标注和转写了106 名孤独症儿童的语音并形成小语料库，从中分析归纳其声母发音特点:孤独症儿童声母发音障碍集中在舌尖前音、舌尖后音、舌面音这三个音上，辅以发音方法的分析得知，舌尖前音最难掌握。同时孤独症儿童声母发音中送气音不送气化现象严重。结合研究结果提出以下建议:

(一)分清问题类型及原因，以运动干预解决声母发音问题

从发音部位角度看，本研究中106 例孤独症儿童有82 例有发音问题，舌尖后音发成舌尖前音的最多见，即将/zh/、/ch/、/sh/、/r/发成/z/、/c/、/s/，舌尖前音在发音错误总人次中占据首位，孤独症儿童更容易将舌尖前音发成其他音。舌尖前音、舌尖后音和舌面音是孤独症儿童出现问题最多的发音部位。

从发音方法来看，塞擦音塞音化最严重，擦音塞音化最轻，塞擦音错误人次最多，擦音错误人次最少。表明孤独症儿童对塞擦音的发音方法更难掌握，对擦音比较容易掌握。此外，孤独症儿童在送气音上更难掌握。

毛世桢等人认为这些声母发音困难与生理上对动作技能的控制有关。孤独症儿童普遍存在感知运动问题［11］，其上肢及颈部肌群肌张力偏低，持续用力侧平举和仰头都有困难，本研究同时测试其中11名孤独症儿童站立位、手自然垂落时仰头看高处物品的时间，其平均持续仰头时间为13 秒，不及同时测试的11 名同龄普通儿童的六分之一。肩肘部筋键和关节本体觉不足、肌张力低就很难维持肌肉稳定。发音是需要相关部位肌肉稳定配合的，在稳定的基础上灵活运动才能发音清楚。

不管是发音部位的问题还是发音方法的问题，抑或是送气不送气的问题，都以声门、口腔，特别是舌部肌肉控制为基础的。控制发声的肌肉由浅入深依次为颈阔肌、斜方肌、胸锁乳突肌、舌骨肌，舌骨肌又分肩胛舌骨肌、胸骨舌骨肌等。肌肉控制力量不足、关节不稳定影响音的准确性。［12-13］

吴宗济、林茂灿指出辅音的发音部位几乎遍布到口腔中的全部机制(如口腔中的前、后各个部位);它的发音方法几乎使尽了人能造出声音来的一切“解数”(如声门气流的运用、力度的大小、时间的长短、噪音和乐音的有无或交替等等)［14-15］。所以要加强相应的粗大肌群的运动能力以改善肌张力。加强平板支撑、俯卧撑、力量训练等肩部运动，提高颈部肌肉力量的控制等有助于发声。扩胸训练有助于增强气流的强度，增加说话时的力度和响度。

孤独症儿童有发音问题就要提早干预，将运动治疗与发音相结合，使孤独症儿童的发音问题得到改善。以往的发音训练手段主要是口腔动作模仿，本研究结果表明这是远远不够的，遵循粗大运动发展规律，提高颈、肩、胸部粗大肌群的稳定性才是首要的。

(二)应用现代化手段及时记录发音情况，保证干预效果有据可循

本研究应用ELAN 软件更为直观、明确地记录各种项目，并且其自带检索功能，通过相关操作可以直接输入想要查找的错误类型。这对今后孤独症儿童语料的保存和今后的干预训练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发音训练后，通过与ELAN 储存的数据对比即可观测干预前后的情况。语言评估时，软件的应用可以更加便捷、真实地记录训练前后的变化。

本研究主要是对孤独症儿童的声母发音进行分析，统计出各个声母发音错误类型，得出当前孤独症儿童的声母发音问题，确定今后孤独症儿童声母发音障碍干预的大方向，即与颈、肩、胸部的大肌肉群的稳定性改善相结合，这与以往研究有不同之处。今后应进一步对年龄进行分组，进行更精确的效度检验，并不断扩大研究被试，特别是增加普通幼儿和其他特殊儿童，形成大样本的特殊儿童语料库与比对库。

［1］王梅.北京市孤独症儿童教育训练的实验研究报告［J］.中国特殊教育，2000(9):40 -42.

［2］王琳，王和平，邬清秋.脑瘫儿童辅音声母构音清晰度分析［J］.中国康复医学杂志，2010(10):998.

［3］王晓音.对外汉语教师素质研究［D］.博士论文.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3:131 -132.

［4］［11］毛世桢，马红英. 构音障碍儿童的辅音声母偏误分析［J］.中国特殊教育，2005(9):41 -44.

［5］昝飞，刘春玲等.儿童语音发展的研究对象、方法和规律［J］.中国特殊教育，2000(3):24.

［6］Isabelle，Michael，Doris. Subtypes of Language Disorders in School-Age Children with Autism:Developmental Neuropsychology［J］. Developmental Neuropsychology，2009(1):66 -84.

［7］R. Lucas C. F，Norbury. Levels of Text Comprehension In Children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ASD):The Influence Of Language Phenotype［J］. 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2014(11):2756.

［8］Benjamin，Gregory. Impaired Consonant Trigrams Test(CTT)performance relates to everyday working memory difficulties in children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J］.Child Neuropsychology，2011(4):391 -399.

［9］Marianne，Pouplier. Voice Onset Time in Consonant Cluster Errors:Can Phonetic ccommodation DifferentiateCognitive From Motor Errors?［J］.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and Hearing Research，2014(57):1577.

［10］袁园.普通话早期儿童声母习得偏误研究［D］.硕士论文.北京:首都师范大学，2009:12 -14.

［12］王梅.孤独症儿童课程与教学设计［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8):34 -38.

［13］邱卫红.构音障碍的评价和语言治疗［J］.中国临床康复，2010(8):6155 -6157.

［14］张敏，王双.运动控制理论在构音障碍治疗中的初步探讨［R］.中国康复医学会第十二届全国运动疗法学术大会汇编资料，2014:145 -149.

［15］吴宗济，林茂灿.实验语音学概要［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31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