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洮河古名的藏缅语源与文化观念
——“鲁神”的早期地名记录及其与彩陶蛙纹的关系

2015-12-18 10:17刘铁程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4期
关键词:洮河古音彩陶

刘铁程

(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甘肃兰州 730020)

论洮河古名的藏缅语源与文化观念
——“鲁神”的早期地名记录及其与彩陶蛙纹的关系

刘铁程

(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甘肃兰州 730020)

洮河之名在秦人的视野中首先出现,衍生出一系列历史地名。藏语称洮河为“碌曲”(鲁曲,贒་翽།),意为鲁神之河,在藏文史籍中也有较长的文献记录。“洮”字上古音拟音可以与其藏语名贒(klu)对音,表明“洮河”之名源于早期的藏缅语。鲁神地名的这一记录为讨论史前甘青地区彩陶上的蛙纹等纹饰提供了研究线索。

洮河;碌曲;鲁神;蛙纹

一、早期史料中关于洮河的记述

洮河流域是早期藏缅语族群的分布区域,汉文文献中一般称为羌戎之地。在考古文化中,青藏高原东北缘重要的史前遗存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也集聚在这一地区。洮河是黄河的第二大支流,就现代行政地理来说,此河源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河南蒙古族自治县的西倾山东麓,向北渐次流经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卓尼县、临潭县,再经定西市的岷县、临洮县,于临夏回族自治州永靖县汇入黄河。早期华夏对于洮河不甚熟悉。《禹贡》没有提及洮河,将渭水视为河水系统的第一条大支流。洮河之名最早在秦人的视野中首先出现。据说公元前7世纪秦穆公霸西戎时,秦国西部疆界拓展至洮水流域。洮水在早期汉文文献中的记述多与“临洮”相关。张守节解释说“临洮水,故名临洮”[1],彼时临洮在今甘肃省定西市岷县一带。秦筑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汉书·西域传》也说:“自周衰,戎狄错居泾渭之北。及秦始皇攘却戎狄,筑长城,界中国,然西不过临洮。”[2]秦的西部疆界长期以来在洮河流域。

关于洮河的发源和流向,《汉书·地理志》载:“洮水出西羌中,北至枹罕东入河”[3]。这是说源于西羌地域的洮河在今甘肃省临夏州一带(古枹罕)汇入黄河。《禹贡》中在记述河水(黄河)系统的诸条河流时不言湟水和洮水,但提到了洮河的源头西倾山。《禹贡·梁州篇》载:“西倾因桓是来”[4]。关于西倾山的位置,《汉书·地理志》说《禹贡》里的西倾山在陇西郡临洮县西部[5]。由此判断,西倾山是雍州和梁州的界山。“桓”为桓水,今之白龙江()[6]。洮水发源于西倾山东北,白龙江(桓水)发源于此山东南。公元6世纪的《水经注》对于洮河之源就有较为明确的认识了,《沙州记》曰:洮水与垫江水俱出嵹台山,山南即垫江源,山东则洮水源。……洮水同出一山,故知嵹台,西倾之异名也。洮水东北流,迳吐谷浑中。[7]

洮河发源于西倾山,流经地域也基本上在西羌境内。根据名从主人的立名原则,“洮”之名可以考虑从藏缅语的角度加以解释。

二、洮河的藏语名——碌曲()

9世纪中前期,洮河流域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并兼有泥石流的自然灾害。藏、汉文献对此均有详细记载。这将洮河与“鲁”()名联系起来。赤热巴巾去世后,朗达玛即位,吐蕃的政局日益混乱。《贤者喜宴》(16世纪成书)就把这次天灾与当时的混乱政局联系起来:

《贤者喜宴》中的以上记述,汉文史料中同载。《新唐书·吐蕃传》提到唐文宗开成四年(公元839年)地震发生:

自是国中地震烈,水泉涌,岷山崩,洮水逆流三日,鼠食稼,人疾疫,死者相枕藉。鄯、廓间夜闻鼙鼓声,人相惊。[11]

这次地震强度如此之大,就连湟水流域的鄯州、廓州都听到声响。《贤者喜宴》与《新唐书》的记述发生在同一时间即洮河。据说,14世纪时《新唐书·吐蕃传》被译为藏文。藏地的不少史书对其内容都曾经加以介绍。《吐蕃传》在藏文史籍中有(《汉史》)之称,《贤者喜宴》在记述金城公主出嫁时就提到过这部文献的相关内容[12]。对比两书,既有相近的部分,又有不同。《贤者喜宴》的记述明显更为详细。不能排除《贤者喜宴》使用《吐蕃传》的一些内容,但更可能是使用了前代藏文文献。发生于洮河流域的这次大地震因其规模巨大,为藏、汉两种文献所载。

仅从文献的时间来看,至少在16世纪,藏文文献中就把洮河称为碌曲()。《贤者喜宴》的相关内容更有可能来自前代藏文文献。故而可以推测,洮河至少在公元9世纪时的藏文文献记录中就有碌曲()之名了。可以说,碌曲在藏文文献中也是一个较为久远的历史地名。

三、“洮”的上古音及其与贒(klu)的谐声

从前面的总结来看,无论是汉文史料中的洮河还是藏文文献中的碌曲(),都是源远流长的历史地名。作为流经藏缅族群分布地域的河流,可以考虑“洮”与藏缅语存在关系,其语音讨论的参照即是贒(klu;鲁)。因“洮”之名在公元两千多年前即已存在,需要辨析的是其上古音。通过语音的辨析不难发现“洮”的上古音与贒(klu)确实存在对音关系。

(一)藏语贒(klu)的读音

(二)“洮”的上古音与中古音流变

“洮”的反切为土刀切,中古声钮属“透”母([th])字,韵为“豪”部([au]),中古音一般拟音为[thAu][16],这一拟音显然与klu的发音不对应。因洮河之名在汉文史料中是在上古时被记录的,须考察其上古音拟音与klu的对应关系。“洮”的上古音与中古音有很大的差别,当代有代表性的语言学家拟音与klu可以对应,见下表[17]:

潘悟云[l̥aaw]洮白一平[kh-law]郑张尚芳[lhaaw]

美国语言学家白一平(William H.Baxter)将其归入“以”([l])母字,并构拟出冠音[kh]。郑张尚芳先生在其上古音拟音系统中将清流鼻音单列为一类,将“洮”归为“胎”([lh])母字,潘悟云先生归为“以”([l])母字。以上三位语言学家对“洮”的上古音拟音差距不大。如白一平、潘悟云两位均将其归入其上古音拟音系统的以母字([l]),郑张尚芳拟出了送气清流音,与以母字([l])仅是送气上的区别。

可以看到,中古属于透母字([th])的“洮”在代表性语言学家的拟音中被归入以(胎)母字([l]/ [lh])。这个问题也可以从“洮”的反切上字“土”中窥见一斑。“土”与“洮”在中古音中属于一个声母。潘悟云先生在《汉、藏历史比较中的几个声母问题》一文中提出中古不少端、透母字在上古中属于以母字。他说中古的端组字(也包括“土”、“洮”等所在的“透”母字)有这样的来源:*k-l->t-、*kh-l->th-、*g-l->d-(>前为上古音,>后为中古音)[18]。

汉字的谐声规律也支持这一看法,一些以母字([l])有与发th-音的一类字的谐声现象。加拿大汉学家蒲立本(Edwin George Pulleyblank)举出下面的一些谐声字为例:體 M.thei禮 M.lei;獭

M.that剌 M.lAt 赖 M.lAi;扌留M.thiu留 M. li»u;离 M.thie離 M.lei(M表示中古音)。以上谐声字均显示了l-与th-的交替现象。他同郑张先生一样,也同意拟出一个送气音*lh。在《上古汉语的辅音系统》一书中他又以“骆驼”为例说明这个问题。公元2世纪时,汉文文献中将其音译为“橐(馬乇)陀”(M.thah-da<*lhak-ðað)。由于“橐”字声母从上古的lh变为th,后来“骆”字才在汉字译音时替代了“橐”,成为现在熟悉的译音“骆驼”(M.lak-da)[19]。

汉语方言中对这个问题也有反映。罗常培先生在描写江西省东部临川一带方言时就提到:“来纽[l]的一二等和泥纽[n]的一等同读作[l],但它的三四等今齐撮呼的却和端纽[t]同读作[t]”[20]。据说现在湖北东南部的方言中也有中古时属来母([l])的开口细音发音接近定、透母([d]、[dh]、[th])的现象[21]。

由此看来,上古以母([l])字或者以[l]为后垫复辅音的汉字在中古时期很多有向“端”、“透”母字转化的现象。无论是语言学家的意见,还是汉字谐声规律都支持这一看法。当代汉语方言中对两者的交替现象也有反映。

(三)洮的上古音与klu可以对音

前述[l]/[lh]与[th]的密切关系在汉、藏对音文献中也可看到。唐蕃会盟碑北面文字中提到的一位“论”()级官员名为(zhing khrI bzher lha mthong),对应的汉字音译为“尚绮立贪通”[22],可见“贪”是轘(lha)的译音,而彼时“贪”的中古音已经在透母([th])了。在这份对音材料中,“贪”的发音与藏文的(lha)接近。在上古音拟音上,郑张尚芳将“贪”字拟为[khl],潘悟云拟为[kh-l][23]。前文中提到的蕃方会盟官员“矩楼藏他谱赞”(;klu bzang lha bo brtsan),是用“他”字译音轘(lha)。这个字的上古音,郑张尚芳拟音为[lh],潘悟云拟音为[l]。唐蕃会盟碑北面碑文中还有一位官员名为blon btsan bzher lho gong),汉字音译为“论赞热土公”[24],“土”音译的是藏文轜(lho)。“土”字是“洮”字的反切上字,这为将“洮”的上古音与klu对音建立了桥梁,说明即使不考虑上古音到中古音的语音流变,在唐蕃会盟碑的材料中,洮与klu的对音也不成问题。

前述语言学家讨论Cl-复辅音的一些变化在藏语中也存在。如月亮一词,藏文中写为臟(zla),其读音受到[l]的影响读音为[ta]。在汉语的历史语音中,郑张尚芳在讨论Cl-复辅音时提到一些汉字失C-成为l-,例如“谷”字的变化是:kloog>log(例如吐谷浑的“谷”)。Cl-还有很重要的变化是Cl->T-,变为端、知组字。他提出这应是流音l塞化引起的[25]。

由于“洮”字从上古音到中古音发生语音流变,使历史地理研究者很少想到洮河之“洮”是其藏缅语名称的汉字记音。洮河的发源地和流经地域均在藏缅族群地域,“名从主人”的历史地名立名规律提示研究者应当注意两者语音的比较问题。通过对“洮”和贒(klu)的历史语音讨论,可以发现两者对音不成问题。洮河之名源于藏缅语。

四、鲁神观念:洮河之得名

通过以上讨论,可以明确这样一个事实:汉语中洮河之名“洮”是早期藏缅语的音译,这个早期名称一直在藏语中得以留存。这样之名经由汉文文献的记录在文献上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碌曲(,鲁曲)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历史地名。“鲁”()的意向具体指向一种神灵观念,说明洮河是鲁神之河,为鲁神观念的集聚地区。

在藏人本土文化中,天空、地面、地下等各个空间都由不同神灵妖魔所主宰。一般来说,鲁()生活在水中,江河湖泊井泉中的水族动物如鱼、蛙、蝌及蛇等等可为其代表[26]。据说青海湖中驻锡的九位女神称为“赤雪嘉姆九姊妹”(),圣地指南()中称她们为“鲁勉慧女湖王”(。藏地传入佛教后,“鲁”(klu)一词被用来翻译印度人信仰的与之类似的那伽(naga;龙神)[27]。

五、彩陶蛙纹与鲁的关系

鲁神的形象是一系列水族动物,其代表性的形象包括蛙。甘青史前遗存中有大量彩陶出土,通过前面的解释使人极易联想到,彩陶上所绘的“蛙纹”等动物及拟动物纹饰与“鲁”神观念可能存在关系。

蛙纹在黄河上游的史前考古遗存中是一种有代表性的彩陶纹饰。其在仰韶文化半坡期、庙底沟期就有所见,在马家窑文化时期尤为有代表性,其中又以半山、马厂期为多。一般认为,早期出现的动物纹饰写实较多,至后期逐渐简化。故而不少几何纹也被视为动物纹的简化,如W形和M形纹被认为是简化蛙纹。蛙纹中高度变形,四肢重点突出的也称为神人纹、拟人纹等。除蛙纹外,与水族动物相关的纹饰还有鱼纹、鲵鱼纹、蝌蚪纹等。

相关研究中,关于蛙纹的认识常简单放在古华夏传说的语境中加以阐释。如提出蛙纹与生殖崇拜有密切关系[38],认为蛙纹与女娲有联系,说蛙的古字与娲相通,有表示初始的意思,甚至将蛙、娲、娃都等同起来,认为“人生娃即是蛙神感应的结果”,并以青海柳湾出土的人像彩陶壶为证,说其中夸张的女性生殖器与蛙纹存在联系[39]。此外还有月神说,认为华夏古代神话中月亮中所住的蟾蜍即由蛙的形象演化而来[40]。凡此种种,引申颇多,几近成为普遍流行的解释。俞伟超先生曾指出相关一些研究“过分强调了中原文化对周围文化的影响”[41],他也很早就详细论证了青铜时代集中在洮河()流域的辛店、寺洼,集中在湟水()流域的卡约等文化类型,属于羌戎(藏缅语族群)文化,其文化特质后来影响了中原。由此看来,史前甘青地区的考古文化不仅自成系统,而且是相对比较强势的。也有研究提出马家窑文化所处地域与早期的羌戎所在地望大多重合,“如果说齐家文化、沙井文化是典型的羌戎文化,那么,其发源的马家窑文化完全可以认为是羌戎先祖在西北大地上创造的繁荣一时的彩陶文明”[42]。在解读相关文化时应当考虑到这些考古遗存的族属问题,更应该注意从羌戎(藏缅语族群)文化的语境中加以解读。

张光直先生注意到蛙形屈肢形象,他说这可能是一种巫术观念的反映,如说马厂某些陶壶的蛙纹可能是巫师的屈肢形象[43]。尽管他没有细致分析蛙纹演变的路径,但这一提法把对蛙纹的讨论引入到了巫术的范畴,可以进一步分析研究。宗喀·漾正冈布(1995)、谢佐(2001)在相关研究中提及蛙纹应该是鲁神观念的反映。黄布凡很早就提倡从藏缅语同源词的角度认识藏缅族群的史前文化。她认为马家窑文化诸类型彩陶上的蛙纹可能是以图腾的方式出现的,可以与藏人对于鱼类的禁忌联系起来[44]。

新石器时代以来,甘青地区史前聚落遗址分布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傍水而居。“多数分布于黄河及其支流两岸的马兰台地上,接近水源”[45]。水在先民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无论是农业生活的灌溉、人畜的饮用等都离不开水。而水又是强大和难以把握的力量,如干旱和洪水。大多数彩陶器形的重要功能就是取水。彩陶上的纹饰除了水族动物纹、拟水族动物纹外,还直接将一系列水纹刻画其上,如同心圆圈纹、漩涡纹等。怎样使用水、认识水成为先民们思考的重要问题。这都反映了先民生活与水的关系,他们“赞美水、畏惧水”[46]。从人类学图腾制度的解释范畴来看,取水器具上标识的“蛙纹”等水族动物纹,反映了先民对于水的敬畏,是原始思维关于水的阐释的出发点。

由前文中对鲁神观念的阐释可以看到,“鲁”一般生活在水中。在藏人关于水的禁忌中,鲁神观念是思考这一类问题的出发点。在鲁神信仰的普遍实践中,“鲁”地名一般也指水,特别是洁净的泉水。鲁神以水族动物为其外在表征,包括蛙的动物形象在内。早在公元前,文献记载就显示讲藏缅语的羌戎群体把青藏高原东北缘的洮河命名为鲁神之河——,可以说明鲁神信仰在此有源远流长的历史。新石器时代以来的史前遗址又在洮河流域广泛分布。从甘青新石器时代遗址的族群文化属性出发,从今日藏人关于鲁神的信仰实践以及彩陶蛙纹等与水的关系出发,就不难理解彩陶蛙纹等水族动物纹与鲁神信仰的关系了。将洮与鲁(贒;klu)对音,释洮河为鲁神之河,为理解上述问题搭建了桥梁。

余论

藏文化或者说更大范围的藏缅族群文化,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熔铸了欧亚大陆的多种文化形态。也应该注意到,早期藏缅族群文化作为青藏高原的土著文化有其独特的体系和特点,某些基本的信仰和文化观念从早期发展到今天,仍然作为活态文化得以传承实践。古地名的释名研究为追溯这些基本观念的渊源提供了研究思路,并可将民族志资料、文献记载与新石器时代以来的考古材料加以沟通。这项待开展的研究尝试对于认识藏族和藏缅族群文化的源流深具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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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tymology of Tao River and its Cultural Concept:An Explanation of Klu-chu and the Frog Pattern on Painted Pottery

Liu Tie-cheng
(Research Center of Ethnic Minorities in Northwest China,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Gansu 730020)

The place name of Tao River(洮河)appeared in the Pre-Qin Period,which was the western border⁃land of the Qin.The ancient Tibet-Burman people lived in this area,and the Tibetans call this river as Klu-chu. Klu is a native deity of Tibet,which commonly lives in the water and could induce some skin disease.The archa⁃ic Chinese phonology of Tao(洮)is a record of Klu,its archaic pronunciation is similar with Klu.So the place name of klu-chu has a history of more than two thousand years.Many Neolithic relics situated in the drainage ar⁃ea of Tao River,which are famous for the Painted Pottery.The Frog Pattern on Painted Pottery indicates the con⁃cept of Klu.

Tao River;Klu-chu;klu;frog pattern

10.16249/j.cnki.1005-5738.2015.04.017

K280.0

A

1005-5738(2015)04-109-007

[责任编辑:蔡秀清]

2015-10-21

201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西羌语料集释与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号:12CMZ008,

刘铁程,男,汉族,辽宁阜新人,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藏学及青藏高原历史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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