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周书》复音虚词研究

杨运庚

（安康学院 中文系，陕西 安康 725000）

复音虚词的产生历史和复音实词的产生历史同样久远，由于过去把虚词研究归于语法研究范畴，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很多古代汉语虚词词典也不明确地把复音虚词界定为词，而模糊地称作复音结构。所以学界往往误以为复音虚词的出现是非常晚近的现象，甚至有的古代汉语虚词研究专论也认为复音虚词产生于晚唐五代时期。其实，复音虚词在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了，周代文献中已有为数不少的复音虚词。我们想真正搞清楚复音虚词的历史发展实际状况，也应该用对复音实词一样务实的态度把复音虚词放到词汇范畴中去深入细致地研究，尤其是要研究各个时期代表性的专书，进而作复音虚词断代研究，这样的基础工作做好了，汉语复音虚词的历史发展实际状况自然也就清楚了。鉴于此，我们对今文《周书》的复音虚词做了全面的考察，发现今文《周书》共有复音虚词36个，其中复音副词14个，复音助词9个，复音连词8个，复音代词3个，复音介词2个。

一、今文《周书》复音虚词及其构词语素训释

1.复音副词

公曰：“嗟！人无哗，听命。徂兹淮夷徐戎并兴。”（《费誓》）

徂兹，复音时间副词，即现在。徂，今，现在，同“且”。兹，同此。王引之《经传释词》：“徂，读为且，且，今也。”杨树达《词诠》卷六：“兹，指示代词，此也。”

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康诰》）

迪屡，复音副词，指屡次、多次。迪，相因、延续。《经传释词》卷六：“迪，又为语词之用，义相因也。”屡，副词，屡次、多次。

尔曷不忱裕之于尔多方？尔曷不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多方》）

曷不，字又作“害不”，“害”通“曷”，复音副词，用于表示反诘，主要以反问的形式表示主语应该做什么，带有劝令语气。曷，副词，表示反问语气，相当于“何不”。《尔雅·释言》：“曷，盍也。”郭璞注：“盍，何不也。”

乃有不用我降尔命，我乃其大罚殛之！（《多方》）

乃其，关联复音副词，表示时间，相当于“于是、就”。乃，可作副词，表示时间，相当于“于是、然后”。《经传释词》卷六：“乃，犹于是也。”其，副词，表示时间，相当于“将”。《经传释词》卷五：“其，犹将也。”

朕教汝于棐民彝，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洛诰》）

乃时（是），关联复音副词，相当于“于是”。“乃时”字又作“乃是”，“是”与“时”在《尚书》中通用。是，关联副词，义为“于是”。《经传释词》卷九：“是，犹于是也。《书·禹贡》曰：‘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言于是降丘宅土也。”

呜呼！曷其奈何弗敬？（《召诰》）

奈何，奈，本为动词，与疑问代词“何”连用构成动宾结构，义为“怎样处置之”，由于经常出现在状语位置为其提供了语法化条件，演变为一个表示反诘的复音副词，相当于“怎么、为什么”。《词诠》卷二：“奈，动词，如也、若也。”

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大诰》）

矧亦，关联复音副词，表示类同关系。相当于“又、也”。矧、亦，同为副词，意义相同，都表示关联。《词诠》卷五：“矧，亦也、又也。”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以下简称《集释》）卷九：“矧，犹亦也，与‘亦’双声。”

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酒诰》）

亦惟，关联复音副词，表示前后之间具有类同关系，相当于“亦、也”。

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酒诰》）

又惟，同“亦惟”，“又”同“亦”。

已！予惟小子不敢僭上帝命。（《大诰》）

不敢，复音副词，表示没有胆量做某事。《集释》卷五：“敢，能也。”又“敢，冒昧之辞也。”《词诠》卷三：“敢，表意志之助动词。”

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多士》）

不啻，复音范围副词，义同于“不仅、何止”，基本意义是表示不限止在谓语的范围之内。啻，本为范围副词，相当于“仅”。《集释》卷九：“啻，但也。”《经传释词》引《说文》曰：“‘啻，语时不啻也。’……不啻，多也。”《词诠》卷五：“刘淇云：‘啻，仅也、止也、弟也、但也。’树达按：‘啻’多与‘不’‘奚’连用……不啻，多也。按‘不但’‘不仅’，正为‘多’字之意。”

善敹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费誓》）

无敢，复音副词，表示禁止性否定，含有劝阻之意。无，字又作“勿”。《词诠》卷八：“无，禁戒副词，莫也。”

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酒诰》）

勿庸，字又作“勿用”，复音副词，表示委婉的劝诫，相当于“不用”。《集释》卷二：“庸，用也。”又“庸，何也。”《经传释词》卷十：“庸，词之用也。”《词诠》卷八：“勿庸，犹今言‘不必’‘不用也’。”

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康诰》）

其惟，复音副词，用于句首，表示委婉的劝诫、期望，义同于“惟愿、但愿、庶几”。“其、惟”都可作劝令副词，表示劝诫、期望，“其惟”是“其”与“惟”的同义连文。《经传释词》卷五：“其，犹尚也，庶几也。”《集释》卷三：“惟，犹愿也。”

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朴斫，惟其涂丹雘。（《梓材》）

惟其，复音副词，表示劝令语气，义同于“应当、庶几”。“惟”与“其”本来都可以用作劝令副词，“惟其”是“惟”与“其”同义连文结构。《集释》卷三：“惟，犹愿也。”《词诠》卷四：“其，命令副词。王氏云：‘其，犹当也，庶几也。’”

2.复音助词

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酒诰》）

诞惟，语首复音助词，无实在词汇意义。《经传释词》：“诞惟，词也。”诞，本为句首或句中语气助词。《诗·大雅·生民》：“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经传释词》卷六：“诞，发语词也。”惟，本为句首助词。《孟子·滕文公下》：“惟士无田，则亦不祭。”赵岐注：“惟，辞也。”

迪惟前人光，施于我冲子。（《君奭》）

迪惟，句首、句中复音语气助词。迪，句首句中语气助词。《词诠》卷二：“迪，语中助词，无义。”《经传释词》卷六：“迪，发语词也。”

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君奭》）

道惟，句中语气助词。道，助词，用于句首、句中。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四：“道，语助词，或用以发语，或用以助中，只以加强语气，无实义。”

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酒诰》）

丕惟，复音语气助词，表示停顿。刘起釪说：“丕，语词，惟，亦语词也。”丕惟，用于古人讲话中间稍顿后接着继续讲话的前后语言之间，往往表示前后语言之间含有转折之意，有“不过、但是”等含义。

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历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大诰》）

洪惟，句首发语词。洪、惟本都可以作句首发语词。《词诠》卷三：“洪，语首助词，无意。”又卷八：“惟，语首助词。”《经传释词》卷三：“洪，发语词也。”又“惟，发语词也。”

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天，多历年所。（《君奭》）

率惟，复音语气助词，无实在词汇意义。《集释》卷九：“率，语助也。”《经传释词》卷九：“惟，发语词也。”

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康诰》）

爽惟，复音语气助词，无实义。《经传释词》卷九：“爽，发声也……凡《书》言‘洪惟、爽惟、丕惟、诞惟、迪惟、率惟’，皆词也。”

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尔罔不克臬。（《多方》）

越惟，复音语气助词，强调后面的名词，相当于发语词“夫”。戴钧衡曰：“越惟，发语词，与‘爽惟、诞惟、迪惟、洪惟’同。”

3.复音连词

惟天不畀纯，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多方》）

乃惟，复音连词，表示并列。乃，连词。惟，也可以作并列连词，同“与、和”。《经传释词》卷三：“惟，犹与也、及也。”《书·禹贡》：“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

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无逸》）

丕则，关联承接连词，相当于“于是”。《集释》卷十：“丕则，犹言‘即是’也。丕则，皆为‘则’，‘则’有‘即是’之意。”王引之注《无逸》“丕则敏德”云：“丕则，犹言‘于是’也，既断行是诚心之道，于是勉行德教也。”则，表示前后之间有因果或条件关系的连词，相当于“即、便”。《经传释词》卷八：“则者，承上起下之词。《广雅》曰：‘则，即也。’”

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无逸》）

否则，与“丕则”同，“丕”与“否”古音相同通用。

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立政》）

丕乃，复音连词，相当于“于是”。《经传释词》卷十：“丕、乃承上之词。丕，犹‘乃’也，丕乃，犹言‘于是’也。”《集释》卷十：“丕，犹‘乃’也，‘丕’与‘乃’同义连言之则为‘丕乃’。”

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康诰》）

矧惟，复音连词，相当于“以及”。矧，也可以作转接连词用，相当于“况”。《词诠》卷五：“矧，转接连词，况也。”

“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立政》）

是惟，字又作“时惟”，复音连词，表示因果承接，相当于“由于、因此”，主要放在原因分句之中。吴汝纶注“是惟暴德罔后”曰：“是惟，是以也。”《集释》卷九：“是，犹乃也，于是也。”

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多士》）

惟时，复音连词，表示因果承接，义同于“因此”，只放在结果分句之中。“惟时”与“时（是）惟”的区别在于：“惟时”只放在结果分句中表示结果，而“时（是）惟”主要放在原因分句之中，表示引起某结果的原因。

杀戮无辜，爰始淫为劓、刵、椓、黥。越兹丽刑，并制罔差有辞。（《吕刑》）

越兹，复音连词，表示承接，相当于“于是”。兹，可作承接连词。《经传释词》卷八：“兹，承上起下之词也。”

4.复音代词

呜呼！曷其奈何弗敬？（《召诰》）

曷其，字又作“害其”，复音代词，表示反问，相当于“为什么”。曷，代词，表示疑问，相当于“何、什么”。《说文·五上·曰部》：“曷，何也。”孔颖达疏《盘庚》：“汝曷弗告朕”曰：“曷、何同音，故“曷”为“何”也。”其，副词，表示反诘，相当于“岂、难道”。《书·盘庚》：“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

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大诰》）

罔不，复音代词，是由否定性无定指代词“罔”和否定副词“不”凝合而来，意思是“没有什么（人）不……”。《集释》卷十：“罔不，犹言不论也。”

5.复音介词

亦越成汤，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立政》）

亦越，复音介词，表示动作行为发生的时间，前后事态有对比关系，相当于“及、到了”，“亦越”与其宾语结合作状语。《经传释词》卷二：“亦越，承上起下之词。《书·立政》曰：‘亦越成汤；亦越文王、武王’是也。”蔡沈注：“亦越者，继前之辞也。”越，可作介词，相当于“及”。

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召诰》）

越若，复音介词，相当于“及”。《经传释词》：“越若，亦‘及’也。《召诰》：‘越若来三月。’来，至也。言及至三月也。下文曰：‘若翼日乙卯。’又曰：‘越翼日戊午。’是‘越’与‘若’皆及也。连言之则曰‘越若’矣。”

二、今文《周书》复音虚词的词性构成

根据以上复音虚词及其构词语素例释，从复音虚词的词性构成及其构成复音虚词的语素类别角度分析，今文《周书》36个复音虚词的词性构成形式共有以下九种：

一是“副+副→副”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10个：迪屡、曷不、害不、乃其、乃是（时）、不敢、不啻、无敢、勿庸、惟其；

二是“助+助→助”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9个：诞惟、迪惟、道惟、丕惟、洪惟、矧亦、率惟、爽惟、越惟；

三是“连+连→连”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8个：乃惟、丕則、丕乃、否则、矧惟、是（时）惟、越兹、惟时；

四是“代+副→代”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3个：曷其、害其、罔不；

五是“副+连→副”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2个：亦惟、又惟；

六是“副+代→副”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1个：徂兹；

七是“动+代→副”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1个：奈何；

八是“连+介→介”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1个：亦越；

九是“介+介→介”词性构成形式，这种形式构成复音虚词1个：越若。

三、今文《周书》复音虚词的特点

今文《周书》复音虚词在数量上已经初具规模，在几大类虚词中都出现了复音虚词。但是今文《周书》的复音虚词明显处在复音虚词发展的初期阶段，复音虚词的数量在各类虚词中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均衡性，不同词性构成形式所构成的复音虚词的数量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平衡性，部分词性构成形式所构成的复音虚词的数量也很有限。

第一，从复音虚词的词性构成角度看，今文《周书》的复音虚词主要是通过两个语法意义、语法作用相同或相近的同类单音节虚语素以联合的方式构成语法意义、语法作用相同或相通的复音虚词。在今文《周书》36个复音虚词中，用语法意义、语法作用相同或相近的单音节虚语素以联合构词方式构词28个，占复音虚词总数的77.8%，包括“副+副→副”、“助+助→助”、“连+连→连”、“介+介→介”四种构词形式。这种词性构成形式特点与整个汉语词汇体系由单音词向复音词过渡的总体情形是一致的。早期汉语词汇主要是通过相同、相近或相反的构词语素以联合的方式构成复音词，联合式复音词在上古早期的各类文献中也是数量最多的复音词之一。伍宗文先生说：“联合式复音词是汉语词汇史上最早出现的复词类型之一，在先秦汉语复音词中也是公认的数量最多的类型之一。”①转引自周文德《〈孟子〉联合式复音词语义关系研究》，《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10）：232。这种词性构成方式与今文《周书》本身复音实词的词性构成方式也是相同的，在今文《周书》复音实词中，联合式复音词达到180个。可见，虚词复音化和实词复音化在词性构成方式上的发展历程是相同的，这也说明复音虚词研究与复音实词研究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二者都是汉语词汇研究的有机组成部分。应该说，过去从事汉语词汇研究的学者不重视复音虚词研究是汉语词汇史研究的缺憾。

第二，从复音虚词的来源看，今文《周书》的复音虚词主要是由两个单音节虚词以一定的构词方式融合而来，只有个别复音虚词是由复音实词词组虚化而来。在今文《周书》36个复音虚词中，35个词是由两个单音节虚词语素以一定的构词方式融合而成，只有“奈何”一个复音虚词是由动宾词组经过语法化虚化为表示反诘的复音副词，这与早期整体汉语复音虚词的来源构成完全相符。早期汉语的复音虚词主要是通过单音节虚词语素融合而成，由单音节虚词融合而成的复音虚词占早期汉语复音虚词数量的绝大多数。随着汉语的发展，由于一些复音实词或实词词组经常处于具有某种语法关系的句法位置，加之它们本身又有某方面的词义基础，这些复音实词或实词词组就可能虚化为表示某种语法关系的复音虚词，这些由复音实词虚化而来的复音虚词不断地充实到原有的复音虚词之中。所以，越是晚近的汉语，其中由复音实词或实词词组虚化来的复音虚词的数量也就越多。越早的汉语，其中由单音节虚词语素以一定的方式融合而成的复音虚词的比例也就越大。

第三，从构词语素角度看，今文《周书》中有一些非常活跃、构词能力很强的单音节虚词，以这些单音节虚词为中心派生出语法意义、语法作用相同或不同的复音虚词词群。在今文《周书》36个复音虚词中，“惟”参与了“亦惟、又惟、率惟、爽惟、越惟、乃惟、矧惟、是惟、诞惟、迪惟、道惟、丕惟、洪惟、其惟、惟时、惟其”等16个复音虚词的构词，“越”参与了“越惟、越兹、亦越、越若”等4个复音虚词的构词，“丕”参与了“丕惟、丕則、丕乃”等3个复音虚词的构词，“乃”和“不”也分别参与了5个复音虚词的构词。“乃”和“不”作为虚词和虚词构词语素在现代汉语中还一直沿用，“越”、“惟”、“丕”作为虚词或虚词构词语素在今文《周书》及周代的各种文献中广泛应用，随着语言的发展才慢慢地被其他的虚词或虚词语素所取代。“惟”在今文《周书》中以各种用法出现了318次，“越”出现了59次，“丕”出现了31次，而这三个词在《虞夏书》、《商书》中总共出现的次数分别只有77次、3次、11次，我们没有理由说这只是偶然，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越”、“惟”、“丕”是今文《周书》甚至周代的特色词。

第四，表示同一种语法作用，存在不同的复音虚词形式。在今文《周书》中存在表示相同的语法意义、语法作用时往往选用不同的复音虚词的现象。这种现象在两汉以后的汉语中一直存在，尤其是在近代汉语中比较普遍。但是这种现象在今文《周书》中普遍存在，它和两汉以后的情形就有所区别，它能够引发我们对周代语言的思考和重视。因为，两汉以后的汉语书面语已经经过了长期的发展和积累，词汇的来源途径也越来越多，自然容易出现多个词表示同一种意义的情形。在上古早期的今文《周书》中存在这种现象，说明今文《周书》时代的语言词汇已经相当丰富，它为人们的语言活动提供了词汇选择的余地。如：语首复音助词有：诞惟、迪惟、道惟、洪惟、率惟、爽惟、越惟等；表示关联的复音副词有：乃其、乃是、乃时等；表示前后关联的承接连词有：丕則、否则、丕乃等；表示前后之间具有类同关系的复音关联副词有：亦惟、又惟等。

在今文《周书》中存在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是由于今文《周书》的语言可能融入了不同地区的方言词汇，因为说话的人可能来自不同方言区或者考虑到语言受众的方言因素；二是周人语言中吸收了很多商人语言因素，两部分语言融合，自然对丰富语言词汇具有积极作用。

第五，复音虚词在各词类中分布不均衡。今文《周书》的复音虚词数量在各词类中的分布明显不平衡。在36个复音虚词中，复音副词14个，占复音虚词总数的38.9%；复音助词9个，占25%；复音连词8个，约占22.2%；复音代词3个，约占8.3%；复音介词2个，约占5.6%。这种复音虚词分布形式与今文《周书》时代语言发展阶段有关，也与当时人们的表达习惯和表达重心有关。

通过对今文《周书》复音虚词的考察，可以管窥周代整个汉语复音词的发展水平，对于了解周代整体语言发展状况亦有帮助，同时也可以为虚词词典的编纂提供基础性的语料；对今文《周书》复音虚词特点的分析，则可为我们判断今文《周书》语言的真实性提供有力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