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架构式“连A带B”系统研究*

2015-12-16 01:36甘于恩
学术研究 2015年7期
关键词:单音节构式音节

胡 伟 甘于恩

框架构式“连A带B”系统研究*

胡 伟 甘于恩

“连A带B”的A、B间有包括、同时和先后关系。它的语义类型有语义增值、语义相当、语义复合、语义包含和语义转指。 “连A带B”可作主、谓、宾、定、状、补语六种句法成分,语用功能包括简省经济、音韵和谐、客观描写、主观评价和主观强调。变式有 “带荤连素、牵荤连素”等。A、B语序有优选性,遵循时空顺序、文化顺序、动作顺序、逻辑顺序和构词顺序,有倒序现象。 “连A带B”有类型学价值,通过不同方言的比较发现,“连A带B”等表达式生命力旺盛。典型的 “连A带B”起源于宋代,元明继续发展,清代已成熟。从宋代到现代,A、B为名词的比例逐渐减少,为动词的比例逐渐增加。

连A带B 框架构式 构式化 语法

Fillmore&Kay的框架语义学和 Langacker认知语法已经限定 “构式”为语言的研究单位,是形式意义的配对,具有非转换性。Goldberg构式语法中的 “构式”也有这些特点,认为构式存在于语言的不同层面,语素也是构式。[1]笔者对构式定义如下:构式是语言中一系列固定的表达式,有固定格式,数个格式可以抽象为最少有一个任意符号X的抽象表达式,X≥10。质的准则是抽象表达式中有X,量的准则是X≥10。笔者称 “连A带B”为框架构式,“连…带…”是框架标记,框架构式中的构件具有重要的成分义,A、B是交际焦点。框架中A形成了一个聚合,B形成了一个聚合,分别具有相似性,框架标记与A、B组合的方式是换喻的。本文讨论的 “连A带B”框架构式,以 “连、带”分别把两个不同的语言成分连接起来,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例句主要来自CCL语料库。

一、语义

(一)语义关系

“连A带B”的成分A、B,主要是语素、名词、动词、形容词、代词、区别词与短语等。其中A、B语义上要有联系,构成并列句法结构。A、B间主要存在包括、同时和先后这三种语义关系。

1.包括关系。它表示A、B两项包括在一起,A、B大多是名词性的类义关系,“连A带B”构成并列结构。如:连顶带底、连血带舌、连人带花、连工夫带钱、连图纸带样板、连飞机带机组人员。

2.同时关系。 “连A带B”的A、B是动词性成分时,A、B展示同时发生的动作或事件。如:连哄带诓、

连讲带唱、连撞带水压、连训带教育、连装饰带防滑、连投带盖帽、连夺金牌带破世界纪录。

3.先后关系。 “连A带B”中的A、B是动词性成分时,A、B或展示先后发生的动作或事件。如:连洗头带剪发、连看病带拿药。

“框架效应”是指框架会对整体构式产生语义影响,形成构式义。概念整合理论把语义的构建看成一种现时的处理过程 (on-line process)。框架构式整合后,会有新的框架意义浮现。框架部分规定了整个构式的构式义和关系义,可变项表示了整个构式的具体义和实用义。 “连A带B”这个框架构式有增多或加深的 “框架效应”,如 “连头带尾”不仅指头、尾,还包括了躯干、四肢甚至外包装等等。如下面的 “连打带骂”不仅包括了 “打、骂”,还包括了 “训斥、教育、指导”等。

(1)爱徒吴莫愁则说哈林对她非常严格,常常连打带骂。 (《羊城晚报 (2013年5月26日)》)

(二)语义类型

1.语义相当 “连A带B”=A+B。例如:连本带息=本+息。又如:连你带我、连新带旧。

2.语义增值 “连A带B”>A+B。例如:连哭带叫=哭+叫+闹等。又如:连老带少、连吃带穿。

3.语义复合 “连A带B” =AB。这一类AB是联合式复合词。例如:连亲带戚=亲戚。又如:连夫带妻、连编带造、连敲带诈。

4.语义包含 “连A带B” ⊆A或B。例如:连人带手⊆人。

5.语义转指 “连A带B”≠A或B或AB。例如:连大带小三个人。其中的大、小转指人。

二、句法

“连A带B”在单句或复句中可作主语、谓语、宾语、定语、状语、补语六种句法成分。 “连A带B”在句中主要作状语的情况,例如:(2)她一下没扶稳车把,连车带人摔倒在地。 “连A带B”在句中作谓语的情况,例如:(3)但每次我妈病,他都在她身边,连陪床带伺候。 “连A带B”作定语的情况如:(4)只要让他逮住,那通连肉带骨头的粉碎式咀嚼让人惊异。 “连A带B”作主语的情况如:(5)连他带我全倒在了地上。“连A带B”作宾语的情况如:(6)如果没有老三的连说带哄,他才不来呢。 “连A带B”作补语的情况如:(7)小孩吓得连哭带叫。

“连A带B”中的A、B通常排斥数量词,除了 “连杯子带窗户上的一块玻璃、连四妈带七号的人”等强调数量限定的情况。名词性短语也很少用修辞词,如 “严师、智者、善人、恶棍、歹徒、懦夫”。A、B可以是联合、偏正、述宾、主谓等短语和 “的”字短语。

三、语用

与 “A来B去”等构式一样,“连A带B”在交际过程中,也有自己的语用特色。[2]

1.简省经济。 “连A带B”可以认为由复杂结构或句子压缩而成,如 “连汤带水”是由 “既有汤又有水”等表达方式压缩而来。用 “连A带B”可使用语经济,省掉了关联词语等。

2.韵律和谐。大多 “连A带B”由 “2+2”的韵律组合成,是四个音节,构成两个停顿,整合了词语,音节整齐、节奏鲜明、言简意赅、朗朗上口,如 “连头带尾、连土带盆、连文带武、连推带扛”等。有的 “连A带B”虽是多个音节,但往往有停顿,停顿之间能舒缓语气,给人匀称和谐的感觉。

3.客观描写。叙述人不直接表明态度,只进行纯客观描写。如:(8)去的人连他带我一共两个。

4.主观评价。叙述人表达了自己的主观态度与评价,对动作行为加入了自己的感情色彩。 “连A带B”可以表达说话人的主观情绪,可以反映中性与贬义、褒义的感情色彩,其中以中性居多,贬义次之。下面三个例子分别表达了中性、贬义和褒义的感情色彩。

(9)剑光闪动,如神龙在天,闪电下击,连人带剑,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 (《陆小凤传奇》)

(10)炸得敌人呼爷喊娘,连滚带爬。 (《敌后武工队》)

(11)当她连跑带跳地来迎接我,雨云后的阳光就似乎忽然炽然起来。 (《读者》)

5.主观强调。 “连、带”表达 “强调”的情态语气,主观化用法主要是增量表达。

(12)生产时,她躺在炕上,任接生婆的脏手胡乱动作。她连哭带叫,头往墙上直撞。 (《读者》)

四、“连A带B”的变式

变式是修辞上暂时性的活用。正常为 “连荤带素”,变式有 “牵荤连素、带荤连素”。例如:

(13)又坐了一回,西门庆见他不去,只得唤琴童儿厢房内放桌儿,拿了四碟小菜,牵荤连素,一碟煎面筋、一碟烧肉。西门庆陪他吃了饭。 (《金瓶梅 (崇祯本)》)

“连A带B”的正变式重叠使用,也是修辞方面暂时性的活用,如下例有疼爱极深的情感语用功能。

(14)她先是抓住孩子的手又是揉又是吹,又是吹又是揉,连揉带吹连吹带揉…… (《大浴女》)

五、A、B的语序

(一)语序的优选性

沈家煊 (1993)认为象似性 (iconicity)指语言结构映照人的经验结构或概念结构。语言成分间的线性排列次序反映了人类思维与认知的轨迹。[3]当 “连A带B”发展成熟后,A、B语序一般不变,如 “连本带息、连吃带喝、连跑带跳、连喊带叫”等,人们倾向于优先选择其中一种,其优选倾向与认知顺序和思维有关,反映了象似性原则。[4]其中 A、B语序反映认知与思维的轨迹,主要遵循下述顺序。

1.时空顺序。时间顺序、空间顺序制约了 “连A带B”中 A、B的语序。例如,时间上是从日到夜,所以有 “连日带夜”。空间上则往往有上下顺序,所以有 “连墙壁带地面”。2.文化顺序。A、B的语序与文化规约性之间也有象似性关系,受到文化观念制约。中国传统有尊卑主次的观念,表现在 “连男带女 (查语料库没有连女带男)、连官带兵、连夫带妻”等构式用语上。3.动作顺序。A、B的语序与事物发生发展的动作顺序也有关,如 “连洗带晒”等。4.逻辑顺序。A、B的语序与事理逻辑相关,如 “连本带利”符合先有本钱后有利息的顺序。5.构词顺序。 “吃喝、跑跳、蹦跳”是双音节词汇,所以就形成了 “连吃带喝、连跑带跳、连蹦带跳”等构式。

(二)语序的灵活性

在语言的实际使用中,有时候会打破通常的顺序原则,例如我们通常说 “连人带车”,但也会说“连车带人”。这反映了部分使用者思维模式中对此框架构式的意义进行了整合,认知心理中浮现出的是整体意义,而不考虑构件A和B。试比较下面的两句:

(15)一慌,车子的脚架挂在铁栅栏门上,他一下子没稳住,连人带车翻在地上。 (《菩提醉了》)

(16)一个迷迷糊糊的 “四眼儿”一头栽到他怀里,并且连车带人摔倒在马路中央。 (《北方的河》)

但有时倒序现象的产生是因为语用因素的制约、上下文的语境限制或表达的需要。如:

(17)他不慎自行车轮子陷入深坑,连车带人摔倒了。 (《1994年报刊精选》)

例中 “连车带人”前面有 “自行车”,语境中凸显了 “车”。尽管如此,A、B通常情况的顺序还是遵循上述优选原则,从北京大学中文系CCL现代汉语语料库中得出的数据和百度网高级搜索得到的数据(该数据检索时间为2015年2月1日)如下表1,可以为证。

表1 倒序现象数据对比表

六、类型学思考

“连A带B”构式有类型学的价值,在人类思维意识中,有两个事物或动态同时出现的意义范畴,产生了此类构式。但在不同的语言中,使用的构式不同。英语有类似形式,如果A、B是名词,一般用both A and B,如果A、B是动词,中间一般用and。如:

(18)The enemy both rolling and climb.(敌人连滚带爬。)

(19)He was scared to cry and shout.(他吓得连哭带喊。)

湘方言 (衡阳)中,当A、B是名词时,用 “连A和B”;当A、B是动词时,用 “连A带B”。如:

(20)警察连人和货一起扣留哒。 (警察连人带货一起扣留)

(21)她连唱带跳地走进哒校门。 (她连唱带跳地走进校门)

闽语 (福州)中,有 “连A带B”的构式。如:

(22)伊连人带车冇了。 (他连人带车没了)

客家话 (河源),有 “连A带B”的构式。如:

(23)大家连说带笑走进课室。 (大家连说带笑走进教室)

粤语 (番禺)有类似 “连A带B”构式。如:

(24)渠地连人带车跌入河沟。 (他们连人带车掉进河沟)

大部分地区的粤语中用 “又A又B”代替 “连A带B”。如:

(25)渠地又拉又扯敢将我抓入房间。 (他们连拉带拽地把我抓进房间)

北京话中有 “连A带B”构式。如:

(26)他连收带外卖,就这么营业。 (《1982年北京话调查资料》)

汉语各方言中有 “连A带B”或近似 “连A带B”这样的表达,显示了汉语的统一性。在汉民族的思维意识中有两个事物或动态同时出现的意义范畴,促使了此构式的产生和发展。通过对不同方言的比较可以发现,“连A带B”或类似表达形式在汉语中生命力旺盛。

七、构式化历程

CCL语料库中,唐朝文献仅出现 “连山带峙、连言带耳”。我们认为这两例还不是典型的 “连A带B”构式,“连、带”还是动词。有了这些形式,就为出现典型的 “连A带B”构式提供了重新分析的可能。 “连A带B”在宋金元时期初创,明代才发展成熟。下面分析的都是CCL语料库中的用例。

1.宋。CCL语料库中,宋代出现1个典型的 “连A带B”构式,A、B为单音节名词。如:

(27)又恐怕、残春到了无凭据。烦君妙语。更为我将春,连花带柳,写入翠笺句。 (《全宋词》)

2.金元。CCL语料库中,金元时期出现9个 “连A带B”构式,A、B为单音节名词:“连叶带子、连娘带爷、连真带草、连皮带筋、连皮带肉、连肩带臂、连人带马、连皮带骨、连枝带叶”。例如:

(28)一团腥臭物,种成三界是非魔。连枝带叶无穷势,跨古腾今不奈何。 (《长春真人西游记》)

3.明。CCL语料库中,明代 “连A带B”中A、B是单音节名词的有47个,分别是 “连车带人、连城带阁、连房带店、连根带蔓、连根带叶、连肩带背”等。例如:

(29)有日相逢猫长者,连皮带骨一时休。 (《三宝太监西洋记》)

A、B是单音节动词的有5个,分别是 “连搽带骂、连跌带滚、连拱带筑、连饥带渴、连真带耍”。当 “连A带B”中的A、B是动词时,“连A带B”构式发展成熟了。例如:

(30)几句连搽带骂,骂的子虚闭口无言。 (《金瓶梅》)

也有A、B是双音节的,如 “连果子带五谷、连头带胳膊”。还出现了 “连…带…”为分裂句的:

(31)他这官司,连房钱饭钱,带别样零零碎碎的,我也使够他百十两银子。 (《醒世姻缘传》)

4.清及民国。CCL语料库中,清及民国时期 “连A带B”中A、B是单音节名词的有110个,如“连棒带手、连背带刃、连本带利、连匾带对”等。A、B是单音节动词的有144个,“连背带扛、连蹦带跑、连蹦带跳”等。 A、B为单音节形容词的有3个,“连整带碎、连多带少、连新带陈”。 如:

(32)如今连多带少,每部只算类,如 《毛诗》一部。 (《镜花缘》)

A、B为单音节动词加形容词的有2个,“连吓带累、连乏带饿”。如:

(33)员外说的是。一个老头子有多大气脉,连吓带累,准死无疑。 (《七侠五义》)

A、B为单音节代词的有1个:“连你带他”。如:

(34)你要应了我这件事,连你带他全放了。 (《康熙侠义传》)

A、B为单音节代词加名词的有2个,是 “连你带银、连夫带我”。如:

表2 A、B为单音节词的“连A带B”统计表

表3 “连A带B”统计表

(35)你要不说出这银子来历,连你带银同送到衙门去! (《施公案》)

A或B为双音节或多音节的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大量出现,例如 “连本山带外请的、连刀盘带刀柄、连刀带那尸身、连刀柄带老贼的腕子、连底盘带栅栏、连手掌带胳臂、连水手带镖行的人、连贾明带两个水手”。也有A或B为动词或动词性短语的,例如 “连挠脚心带晃悠、连吓带央求、连买碗带修理桌子、连哭带着言语、连害怕带累”。首次出现了A、B为主谓短语的 “连嘴说带手比”。如:

(36)说起,一直说到安老爷怎的携他回乡合葬父亲,不曾落下一个情节,连嘴说带手比,忽而嚷,忽而笑的向众人说了一遍。 (《侠女奇缘》)

有A为动词性短语而B为名词的例子。如:

(37)展爷随即拿银子,连喂马带酒肉一齐预备。饭熟放桌子上,端酒茶。 (《小五义》)

出现了 “连…带…带…”的用例:

(38)近来湖中走不得,我听见人说,连客人带船带船家都走不了。 (《小五义》)

也有 “连…带…”为分裂句的。

5.现代。CCL语料库中,现代 “连A带B”的A、B是单音节名词的有197个,如 “连鞍带人、连帮带叶、连杯带茶、连背带手、连本带利”等。 A、B是单音节动词的有370个,如 “连搀带扶、连搬带扛、连抱带拉、连背带抱”等。A、B为单音节形容词的有4个:“连香带烫、连生带熟、连新带旧、连大带小”。其中“生、熟、新、旧、大、小”有点像定语,我们认为后面省略了名词中心词。如:

(39)“宋家馄饨”出了名,现在连生带熟,每天能销出12万只馄饨。 (《1996年人民日报》)

A、B为单音节动词加形容词的有7个:“连乏带饿、连冻带累、连急带累、连累带饿、连累带呛、连气带

累、连疼带累”。A、B为单音节代词的有1个:“连他带我”。A或B也有双音节或多音节的,其中有A为名词,B为动词的,如 “连汽油带修理”,实际上指 “连汽油费带修理费”。例:

(40)那 (小车)是干部们下乡用的,连汽油带修理每年要花费10多万元。 (《1994年报刊精选》)

《现代汉语八百词》对 “连”字条中的 “连…带…”解释不够全面。其中认为:(连…带…)“跟名词或动词组合,可在主语前,可以有停顿”。经过我们的统计,它还可跟形容词、代词等,虽然形容词后多是省略了名词中心词。武柏索等编的 《现代汉语常用格式例释》、张斌主编的 《现代汉语虚词词典》中也没有提到 “连A带B”中的A、B可为单音节形容词或代词。我们的统计可为订正提供参考。

构式化的本质是人类心理中固有或形成了一种图式构式,在其作用下形成一系列实例构式。构式化认知的动因是人类思维模式影响下语言表达方式的不断发展,构式化以相似场景的诱发、使用上的高频率和构式的类推为实现条件。构式化可以从历时语法与儿童语言习得研究得到启示。诱导——学习——练习——掌握——模式化——类推——扩展。构式化的历程是:(Ⅰ)词语被压缩进入构式,构式成形,产生构式义;(Ⅱ)构式中的项类推、扩展,构式逐渐成熟;(Ⅲ)构式继续固化,部分会词汇化。

CCL语料库中,框架构式 “连A带B”在宋元时期萌芽,明代是发展期,清代是成熟期。宋元时期 “连A带B”中的A、B完全是名词性的,明代出现的 “连A带B”中的A、B主要是名词性的,少数几个A、B是动词的也只是单音节动词,没有出现多音节名词性短语和动词性短语。明代还出现了一些看似不符合规则的,例如 “连血带生、连真带耍”,这显示了人们对此构式的认知还不太明确以及此构式初创期的不稳定性。到了清代,这些看似不符合规则的出现频率非常小,人们对此构式的结构规则已经明确化,此构式比较稳固。清代“连A带B”大量增加,A、B为多音节短语的也增加。清代还出现了A、B是形容词的例子和A是动词而B是形容词的例子,这反映了框架构式的类推性。

构式化的机制是模式化、类推和扩展。模式化引发了构式 “连A带B”中词类使用的类推,例如元代的“连A带B”中,A、B主要是名词,明代类推到了动词,清代类推到了形容词。模式化也促进了构式结构的扩展,例如框架构式 “连A带B”中,模式化引发了构式中词类使用的类推和语素扩展,A、B由名词居多,到动词频率增加,到形容词也出现,并且名词、动词由开始的单音节到双音节到多音节的增多。从宋代到现代,A、B为单音节名词的比例逐渐减少:100%→100%→90.38%→41.99%→33.97%。从明代到现代,A、B为单音节动词的比例逐渐增加:9.62%→54.96%→63.79%。详见表2。

构式 “连A带B”中的A、B由完全是名词 (多反映空间关系)到动词 (多反映时间关系)出现,这显示了从空间关系扩展到了时间关系,再到动词占大多数,反映了此构式的发展趋势和特点,逐渐以反映时间关系为常。现代进入框架的词类以谓词 (包括动词、形容词等)占大多数,如表3所示。

刘丹青 (1996)认为:现代汉语的动词和名词有颇为不同的词长特征,动词至今仍以单音节为典型词长,绝对排斥三音节及以上音节,而名词以二到三音节为典型词长,也不绝对排斥更长的音节。[5]从表2、表3中可以看出,进入 “连A带B”的动词以单音节为主,名词则单、双音节比例差别不大。汉语是一种动词型语言。[6]“连A带B”中名词比例的减少和动词比例的增加也可以作为汉语是动词型语言的例证。 “连A带B”中A、B由名词居多,到动词频率增加,到形容词也出现,并且名词、动词由开始的单音节到双音节到多音节的增多,这种现象具有类型学价值,成为表情达意的重要的能产构式。

[1]刘正光:《构式语法研究》,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年。

[2]胡伟:《“A来B去”共时与历时研究》,《云南师范大学学报 (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2年第6期。

[3]沈家煊:《句法的象似性问题》,《外语教学与研究》1993年第1期。

[4]邵敬敏:《汉语框式结构说略》,《中国语文》2011年第3期。

[5]刘丹青:《词类与词长的相关性——汉语语法的 “语音平面”丛论之二》,《南京师大学报》1996年第2期。

[6]刘丹青:《汉语是一种动词型语言:试说动词型语言和名词型语言的类型差异》,《世界汉语教学》2010年第1期。

责任编辑:陶原珂

H146

A

1000-7326(2015)07-0153-06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 “粤、闽、客诸方言地理信息系统建设与研究”(13AYY001);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56批面上一等资助项目 “汉语双框类框架构式统计与比较研究”(2014M560691)的阶段性成果。

胡伟,暨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汉语方言研究中心博士后;甘于恩,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广东 广州,510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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