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奎志
“微时代”的文学使命
◎文/张奎志
当前,我们进入了一个“微时代”:微博、微信、微小说、微电影、微媒体、微广告、微支付、微消费、微管理、微投资、微生活、微课程、微公益……可以说,“微”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成为当下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成为理解这个时代的一个关键词。如果说,传统文化是以“大”为特征,在以福特主义为纲领的现代化大工业时期,“大”成为备受推崇的发展方式、文化诉求的话,那么在新世纪,“微化”“微小化”、日常化、个性化成为一种新的文化诉求。
在这个“微时代”的背景下,政治也“微化”“微小化”了,成为一种“微政治”,形成一个“微政治时代”。这里所说的“微政治”,是指政治不再以搞运动式的、行政化的、命令性的方式运行,而是以日常性的、人性化的、亲民式的方式进行。政治不再表现为暴风骤雨式的运动,而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在日常生活中。从政治信息的传播和接受角度看,也开始走向“微小化”,行政部门不再通过传统的“大媒体”——报纸、电视、广播发布政令,而是以官方微信、官方微博的方式传达政令,解答政务问题。人们接受政治信息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从阅读报纸、收听广播、收看电视,转向通过新兴的“微媒体”——微信、微博、博客、短信来了解时事政治。在通过新兴的“微媒体”接受政治信息的同时,人们也通过微信、微博、博客、短信表达自我的政治诉求,以“自媒体”的方式主张和行使自身的话语权利。
因此,在“微时代”,政治是以一种“微小化”、日常化、个性化的方式和每个人紧密联系着,它更体现在人们日常生活的行为、言行中。可以说,“微时代”的政治与日常生活相伴、和文化结合、和信息相随,以一种普泛化、日常化、个性化、碎片化的方式渗透在人们的生活中。
当“微时代”政治以“无意识”的方式包围着人们时,文学自然也无法摆脱与政治的联系。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是文学史中不可回避的话题,文学与政治的联姻与疏离也深刻反映着文学的演进与变革。“微时代”政治不再是以外在的方式干扰文学,文学本身就是政治。传统时代的文学观说,“文学是人学”;而“微时代”则说,“文学是政治”。正如文学要表现人一样,文学也要表现政治。美国著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就指出:“一切文学,不管多么虚弱,都必定渗透着我们称之为的政治无意识,一切文学都可以解作对群体命运的象征性沉思。”
“微时代”的文学与政治的联系又不同于此前,它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这就是文学的娱乐性、休闲性和消遣性。一句话,文学更加娱乐化。这是因为在“微时代”,生活日趋娱乐、休闲和消遣。“玩”成为“微时代”文化的一个特征,“微时代”的文学也无法摆脱其娱乐、休闲和消遣的特点。因此,“微时代”会沿着政治性和娱乐性这两条路线行进:一方面,满足读者“玩”和娱乐性、消遣性的通俗文学、网络文学会高歌猛进。武打、游戏、玄幻、穿越、言情、盗墓、公案、恐怖等小说还会大行其道,从不同的层面满足读者的阅读、消遣需求;另一方面,“微时代”的娱乐文学也渗透着“政治无意识”。因此,与纯游戏性、娱乐性的作品不同,在一些看似游戏性、娱乐性、消遣性的作品中,也会表达一种善或恶、美或丑的道德诉求,这是一种道德倾向,同时也是一种政治诉求。
同时,承担政治使命、文化使命、文学使命的文学也会一如既往地向前推进。文学之所以和政治联姻,就如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所说,“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人离不开政治,因为人是有意识的存在物。作为有意识的存在物,人的一言一行也必然传达出一种意识信号。文学作为人的一种意识活动,也总是要表达一种意识、观念或想法。可以说,什么也不想表达、什么也不想说明的文学作品是不存在的。不论作者自觉或不自觉,也无论读者意识到或没有意识到,文学作品总要表达一种意识、一种观念。因此,进入“微时代”,文学的使命变得更重要,文学不再是一种“游戏”式的或非功利的,它总是或隐或显地表达一种意识、一种观念、一种政治诉求。并且,具有“使命性”和“娱乐性”的两种文学会不时在电影、电视及新媒体中会合,交替吸引着读者和观众的目光。
“微时代”文学的另一个特征就是文学的“微小化”,形成一种“微文学”。“微文学”的“微”就“微”在人上,反映的是“微人”。“微文学”聚焦于“人”,但不再是大写的“人”;聚焦于人的情感,但不是那种政治化、概念化的情感;聚焦于人的观念,但不是脱离琐细日常生活的观念;聚焦于时代中的人,而不是聚焦时代。相对于那种大时代、大主题、大人物、大题材的文学来说,“微文学”更关注小人物,更贴近日常生活,表现人的“微生活”“微情感”,描写“微人物”“微世界”,表达“微思想”“微观念”,展示“微理想”“微价值”“微主题”。当然,“微文学”不是对时代的完全摒弃,它是以“微”的方式反映时代,它所表现的是“微时代”“微生活”“微情感”,是宏观时代的“微观反映”,也是“微观时代”的宏观反映。因此,这里所说的“微”,并不是微不足道,“微文学”完全可以通达到政治,透露出一种政治智慧、一种政治内容。
在中国文学史上,花间词、艳词、闺怨词就属于“微文学”,但这种表现“微生活”“微情感”的“微文学”,古人也将其通达于政治,所谓的“借花卉以发骚人墨客之豪,托闺怨以写放臣逐子之感”(刘克庄)、“假闺房儿女之言,通之于《离骚》、变雅之义”(朱彝尊)、“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臣之感”(陈廷焯),强调从闺房儿女之言和花卉草木抒写“孽子孤臣”和贤人君子济世情怀。从这一点看,“微文学”完全可以通之于政治。张惠言甚至提出“微言”一词。主张“兴于微言,以相感动,极命风谣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可以看出,以“微言”“微文学”的方式表达骚雅之意,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传统。
“微时代”文学还有一个特征是文学的“技术化”“技巧化”。“微时代”信息爆满,各种信息从四面八方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在这种信息多元、娱乐多元的时代,如何能吸引读者、引发读者的阅读兴趣是“微时代”文学面临的一个重要任务。为此,“微时代”的文学就要在“技术化”“技巧化”方面下功夫。文学的“技术化”“技巧化”是多方面的,这其中既有内容方面的技巧,如怎样实现文学与政治联姻,通过文学表达政治诉求,而这种政治诉求又符合文学的规律,能为广大读者所接受。当年马克思和恩格斯曾提出“莎士比亚化”和“席勒式”,要求文学创作要“更莎士比亚化”,不应该“席勒式地把个人变成时代精神的单纯的传声筒”。因此,通过文学表达政治诉求就有一个技术和技巧的问题,否则将适得其反。同时,“微时代”的文学也是一种“微阅读”。“微阅读”讲究新颖、独特、有趣。“微时代”文学在形式上也应注重新颖、独特,更注重形式的“技术化”和“技巧化”。这其中既有结构构思的“技术化”“技巧化”,也包括语言表达的“技术化”“技巧化”。只有具备了形式上“技术化”“技巧化”的文学,也才能更容易被读者接受和阅读。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