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营
(1.浙江工业大学体育科研所,浙江 杭州 310014;2.苏州大学博士后流动站,江苏 苏州 215021)
◀民族传统体育学
武术文化内涵的提炼与解析
杨建营1,2
(1.浙江工业大学体育科研所,浙江 杭州 310014;2.苏州大学博士后流动站,江苏 苏州 215021)
为践行党的十八大提出的文化发展战略,建立起优秀武术文化的传承体系,弘扬优秀传统武术文化,重点从文化学角度立足于文化学所面对的三方面“人自身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对武术的文化内涵进行了提炼概括。指出:中华武术形成了促进人体自身和谐统一的特殊技术体系,出现了关注人际和谐的技击文化,展现了人与大自然和谐的生态文化,并对每一方面进行了深度解析。
武术;文化内涵;提炼;解析
武术文化是近十年来武术理论领域研究的重点,学者们主要紧紧围绕国家战略,锁定于武术与“民族精神”“和谐文化”两方面。虽然大量研究成果涌现,但立足于具体技术以文化最核心层的精神文化为研究对象来全面梳理武术文化的研究成果还不多见。该课题以学术界提出的文化所面对的3块内容“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自身的关系”[1]为理论依托,立足于具体技术,紧紧围绕武术的精神文化展开研究,提出以下论点:在“人的自身关系”方面,中华武术形成了促进人体自身和谐统一的特殊技术体系;在“人与人的关系”方面,中华武术中出现了关注人际和谐的技击文化;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中华武术展现了人与大自然和谐的生态文化。
很多学者曾论及武术技术蕴含着中国文化整体和谐思想,通过武术练习可以促进身体各部分协调统一,形成“周身一家”“完整如一”的劲力。但是,几乎没有学者做更深层的分析,到庞杂的武术技术中去提炼之所以能够形成这种整体和谐特色的特殊元素。到底中华武术中哪些独特的东西使其成为一门高度和谐的技术载体呢?
就训练思想而言,受中国文化整体观影响,中华武术惯于从整体出发思考问题。不同于西方文化善于分解、分析、分割,深入事物内部,追求精细化,中国文化更注重整体,善于综合,惯于笼统地宏观把握。具体到力量训练而言,西方武技是分解式地逐一训练每块肌肉,通过提高每一块肌肉的力量来增加整体的力量,而东方武技的传统训练方法则把重点放在训练人体的整体协调能力上,通过调动身体各部位的协同发力来获得完整如一的劲力。从现代力学角度剖析,击打效果取决于自身能够发出的击打力量和接触瞬间的击打角度两个因素,而自身能够发出的击打力量取决于质量、速度、击打时间3个因素(F=mv/t)。在出拳或出腿的速度足够快,击打时没有缓冲(即击打瞬间速度的变化足够大)的前提下,要想更进一步提高击打力,就要提高前冲的质量。只有用上整个身体的瞬间前冲力,整体协调发力,而非单纯的手臂或腿发力,才能够更大限度地提高击打力,这就需要整个身体协同发力的能力。为此,根据传统文化“一天人,和内外”的整体和谐思想,中华武术不仅提炼出了“内外三合”“周身一家”“形神兼备”“一动无不动”“无点不发力,无处不弹簧”等技击训练思想,而且还发明了套路运动、慢练形式、站桩练习等特殊的辅助训练方法。
首先,套路作为中华武术绝大多数拳种都具有的运动形式,其主要功用之一正是训练整体协调的劲力。虽然现在的武术套路有多种价值取向,但最原始的武术套路则是技击训练的一种辅助手段。明代程宗猷《耕余剩技》“单刀法选”中如是记述:“以前刀法,招招皆是临敌实用,苟不以成路刀势……,虽云招招实用,犹恐临敌掣肘,故总列成路刀法一图”[2]。这段话的大意是说为了避免临敌实战时“掣肘”,所以把招招“临敌实用”“不成路刀势”的刀法“总列成路刀法一图”,即套路图解。这显而易见地说明了把实用招法编成套路的目的是出于实际训练的需要。对于训练目的,文中只说是“犹恐临敌掣肘”,没有过多解释,实际上套路训练对于技击实战的基础性作用正在于可以获得整体协调的劲力。与其他运动项目相比,武术套路的特点是动作复杂,技术多维,通过这种由数十个以躯干身法变化为主体向四面八方出拳出腿或操持器械的动作组成的练习形式,很容易使习练者的协调由“点”及“面”,进而成“体”,从而达到整体和谐的高度。对于一般人而言,很难理解“为什么训练的最终目的是没有固定程式的自由实战,而训练手段却是有固定程式的套路”,实际上,固定程式的套路所服务的对象仅仅是技击训练的阶段性目标——整体协调(此处仅从训练角度而言,如果从传承技艺角度,套路是各类技击招法的载体)。从哲学角度看,“套”和“散”是辩证的统一,“套”仅仅是技击训练的初级阶段,是手段,“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以无法为有法”才是技击实战的高级阶段,是最终目的。作为初级阶段和手段的套路,其最主要作用正是获取整体协调的劲力。
其次,慢练方式是中华武术的一些拳种所独有的训练方法,其主要目的也是训练神经对肌肉的支配能力。像通背拳系讲究“慢拉架子,快打拳,疾出招”,八极小架正是在慢练中练习调劲发力的套路。王芗斋所创意拳的“试力”环节也强调“慢优于快、缓胜于急”,“大动不如小动,快动不如慢动”,要求“运动如抽丝”,“要有欲动又止、欲止又动、动犹不动,不动犹动之意”[3]。武术拳种中对慢练运用到极致的是太极拳,几乎所有的太极拳套路练习都采用慢练方式。对于一般人而言,很难理解“为什么技击实战很强调速度快,而训练手段却相反”,实际上慢练也是服务于技击训练的阶段性目标——形成整体合一的劲力。在长期亲身实践过程中,人们发现慢练可以更好地训练神经对肌肉的控制能力,从而达到整体协调的目的。因为只有在“松、柔、慢”的运动状态中,练习者才有充分的时间体会动作,感觉脊柱之弓的变化,体会气息的沉降,形成劲力节节贯穿的传递过程。太极拳家武禹襄所言的“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至”,正是经过长期“松、柔、慢”练习而获得的身体各部分如矶珠般相连的高度和谐状态。现代生理学已经证明“把动作放慢练习可以提高神经对肌肉的控制能力”。在田径短跑训练中,有时教练员也让运动员放松下来慢慢蹬腿跨步,以更好地体会肌肉如何协调用力。这种通过慢练提高协调性的训练方式在几百年前就被传统武术的实践者通过亲身感悟的方式而获得。太极高手在演练套路时所表现出来的“周身一家”“一动无不动”的高度协调状态,正是通过长期以慢练为最主要外显特点的套路练习获得的。当然,除了慢练之外,快练也是必不可少的训练环节。慢练和快练相辅相成,其共同服务的目标是最终的击打力。这也是老子“反者道之动”思想在武术中的直接体现。
最后,站桩也是中华武术独有的训练方法,其主要目的也是训练神经对肌肉的支配能力,促进整体发力。如果说太极拳主要通过以慢练为特色的套路练习而获得的“上下相随”“节节贯串”的整体协调能力,那么王芗斋创立的意拳则主要通过站桩练习获取整体劲。中华武术的很多拳种都有站桩,只是意拳将其发展到了极致。意拳最主要的劲力特点是“无点不发力,无处不弹簧”。几乎身体的任何部位都能发出弹簧劲,功夫深者能够把对方弹得腾空飞出。这种高度协调的弹簧劲是如何获得的呢?——在以站桩、试力(包括试声)、走步(摩擦步)、发力、推手、散手等为基本训练环节的简约化训练体系中,获得整体协调能力的关键点是站桩。不同于一些拳种的站桩是锻炼腿部力量和意志坚持力的静力性练习,意拳的站桩是在“精神集中、周身放松、呼吸自然”原则下通过特殊意念活动来调节神经对肌肉支配能力的休息式锻炼方式,其主要目的是使人体返朴归真,达到整体合一的自然状态。其生理学原理不同于杠铃、哑铃训练那样使肌纤维增粗,从而增加肌肉的实际横截面积来提高力量,而是通过长期放松状态下的意念调节,来增加神经支配肌纤维的数量(无训练者的神经仅能支配少部分肌纤维),即增加肌肉的生理横截面积来提高力量。这种训练的结果不会增加肌肉块头,但可以增加肌肉的力量。王芗斋先生虽然身材瘦小,但能瞬间发出巨大爆发力,使对手弹起飞出,正是通过站桩训练提高了神经的支配能力,使更多肌纤维参与发力的结果[4]。在具体练习过程中,从外形上看,这种站桩练习一动不动,但内在的意念却一直在不断调节。以站桩时意想抱球、夹球的意念活动为例,要意想两臂之间抱一个大球,两腋下夹着小球、两手心扣住小球,每两个手指之间夹着更小的球,背后靠着大球,臀下坐着大球,两腿之间夹着大球,两脚跟下踩着小球,要求既不能使球破掉,也不能使其跑掉,用力要恰到好处。这种外型上看似不动而意念一直在活动的练习方式,实际上一直在调节身体内部,当意念想到哪里,哪里就有微微的调节活动。意拳的站桩正是通过无数个主观上的意念假借来达到客观上调节神经支配肌肉能力的目的。正如王玉芳等所言:“意拳桩法是统一意念、统一动作、统一力气、全身同时一致锻炼的基本方法。”[5]通过以上解析,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训练的最终目的是在灵活移动状态下的自由实战,而训练手段却是在静止不动的状态下的站桩”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训练方法。
综上,武术技术中的套路运动形式、绵缓运动形式、桩功练习形式等技击训练的辅助手段,是促进身体整体协调的关键点。正是通过这些独特的练习方式,人体的散漫、不团结的力才能够集中起来,从而形成武术家特别注重的“周身一家”的“整体劲”。由此,武术成为一项促进人体自身和谐的运动文化。
凡是比武较技,都会涉及到如何压制别人,限制别人技术发挥,而使自己更易取胜的问题,这势必会造成双方的矛盾,对于思想狭隘者甚至还可能酿成深仇大恨,带来接二连三的“回访”[6],形成“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局面,怎么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呢?应该说,因比武较技而带来矛盾冲突现象在传统武术界早就存在,但是,中华武术的习练者为减少或杜绝此类事件的频频发生,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使武术“文”化,使其具备了和谐文化因子,从而彰显了对对手的人文关怀。这主要体现在武术的精神内核、技术特色和技术发展趋向三方面。
2.1 武术文化关注人际和谐的内在精神因素——以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为精神内核
文化包括很多层面的东西,但处于核心层的是文化精神。张岱年先生曾在很多场合论证了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是《周易》中所言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7-9],进一步研究发现该精神还蕴含着极其深刻的和谐文化思想。首先,“自强不息”所突出的是“自强”,是通过自身生生不息地不懈努力而发展起来的“强”。这种“强”更突出与自己纵向对比,而不强调与别人进行横向比较,这种不是靠欺压、掠夺、侵略和占有的方式而发展起来的“强”,更有利于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其次,“厚德载物”所突出的是“德”和“载”。一方面要求通过躬身实践,不断提高道德水平,另一方面还要以宽广的胸怀承载万物。社会道德修养水平的整体提高,是和谐发展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和谐社会、和谐世界则只是一个令人向往、具有浪漫色彩的乌托邦。
中华武术的精神内核正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自强不息,厚德载物”[10]。
首先,中华武术承载着“自强不息”的文化精神。人们之所以习惯于以“功夫”指代中华武术,正是因为这门技术更强调自己下工夫苦练。高境界的习武者更关注与以前的自己相比,技击水平提高了多少,技击境界提升到了什么程度,而不像竞技体育一样把关注点放在“与人竞争”“勇争第一”方面。正因此,传统武术界的众多习武者才把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套路、站桩等基础性辅助练习方面。习武者所突出的这种纵向对比之“强”,正是通过自身生生不息的努力而获得的“强”,即“自强”。正如乔凤杰教授所总结的:中华武术更突出“历时态”的“强”,而非“共时态”的“强”[11]。正因为众多习武者把关注点放在自身技术提高方面,所以才把比武较技只作为手段,而把自身水平的不断提高作为最终目的。这种不断奋斗、不断进取的历程,正是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自强不息”的真实写照。
其次,高层次发展的武术又无不强调“德艺双修”,注重武德修炼。极其注重武德,是中华武术区别于中华文化圈以外的众多技击术的极其显著的文化特征。没有哪个国家的武技像中华武术这样特别突出武德,也没有哪个国家的武技不提倡主动进攻,甚至出现了“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后发制人”的技击理论。正因为武术在发展过程中受到了传统文化“厚德载物”精神的沁润,才在世界体育之林中独树一帜。这种武德首先是一种内在的“制约机制”,它约束着习武者不能随便使用武力;其次是一种高尚的“精神境界”,以提升习武者的精神境界,加强道德修养最终旨归。正因为武德完成了由内在的“制约机制”到一种高尚的“精神境界”的升华[12],才使武术成为一种习武者做人修炼的实践途径。所以,中华武术也承载着中国文化基本精神的另一面——“厚德载物”。
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蕴含着深刻的和谐思想,而武术在不断“文”化的过程中逐渐将其吸取为内在的精神支撑,所以才具有了和谐文化因子。
2.2 中华武术关注人际和谐的外显特色——防卫型文化
相对西方文化,中国文化是一种防卫型的文化。中国文化轴心时代老子的“兵者不祥之器”、孔子的“慎战”、墨子的“非攻”、孙子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等主流思想,都规定了中国文化是一种注重和谐、爱好和平的防卫型文化,这完全不同于西方主竞争、喜侵略、好斗争的攻击性文化。
作为文化载体的传统武术,具有同样的防卫型文化特色。不仅各门各派的拳种都不主张逞强挑衅,都以防卫为目的,并且都十分强调武德,而且一些拳种还提出了“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防卫型技击理念。世界上更多的是国外大力士来华摆擂挑战,而从没有中国人周游世界,去挑战国外武技。一些以武术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基本都在渲染武术的这种防卫型文化特色。以20世纪80年代拍摄的武术影片《武林志》为例,主人公东方旭正刻画了武术文化的这种防卫型特点。无论是前期面对何大海师徒的找茬,还是后期面对俄国大力士的挑衅,他都以防卫、隐忍为主,只有到了最后忍无可忍之时,才毅然应战,走上擂台,致力回击。很多武术影视作品的主人公基本都具有这样的特点。防卫型文化特色正是促进习武者彼此间和谐相处的积极文化因子,可以将其提炼出来,推陈出新,打造新型的武术文化,以之向世界宣传中国的和谐文化,树立“和平崛起的大国形象”。
2.3 中华武术技术发展趋向所体现的人文关怀
邱丕相教授在论述人类格斗术的文明化进程时,曾将其划分为嗜血的格斗、约规下的决斗、体育竞技的胜负、心理的较量几个阶段[13],这4个阶段一个比一个文明,其中体育竞技争胜负的阶段因基本避免了以生命为代价,所以是人类格斗术文明化“质的飞跃”,这是目前各个国家武打技术所处的阶段。但是,由于该阶段的格斗仍然很血腥、暴力、残酷,所以仍有进一步文明化的空间,为此,邱教授提出只求心理胜负的阶段。中华武术已经具有了这样的技术发展趋向,即以粘连型技法为主的比武较技模式,如太极推手、中国式摔跤等。
武术的很多拳种基本都包括摔法、拿法、推法等粘连型技法,但只有太极拳将其发展到了极致,其核心技法——掤、捋、挤、按、采、挒、肘、靠,基本上都属于粘连型技法。从发力方式的角度,太极拳之所以是中国文化特色最浓的拳种,正是因为其主干技法以粘连型技法为主的缘故。以此为依托而产生的太极推手,完全是劲力的交流、智慧的较量,无需护具,非常安全文明,突出体现了庄子曾言的“以巧斗力”。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摔跤相比,中国式摔跤的突出特色也是“以巧斗力”,并非蛮力对抗,而且其规则是使对方三点着地即赢,根本不存在将对手压在地上摸爬滚打的不雅场面。这种以劲力、技巧交流较量为特色的技击对抗形式,集中体现了人类格斗术的文明化进程。
为验证以上论点,课题组曾就众多格斗类项目的文明化程度进行调研,按文明化程度的统计排序是笼斗、拳击、武术散打、摔跤(古典式、自由式)、跆拳道、击剑、柔道、中国式摔跤、太极推手。笼斗、拳击和武术散打无论从以击打型为主的技术还是从运动员装束角度,都给人以野蛮的感觉,所以不被人看好;西方摔跤采用粘连型技法是其相对进步之处,但运动员庞大的身形、紧露的着装、在地上滚爬的动作,也给人不雅的感觉;仅从文明化角度跆拳道、击剑的劣势是都采用击打型技法,优势是其装束、礼仪让人觉得高雅;柔道既以粘连型技术为主,也注重礼仪,所以更文明;中国式摔跤、太极推手都采用站立式,都无击打型技法,都强调“以巧斗力”,而且三点着地或出圈即输,无地面技术,相对而言最文明。
抛开体育竞技,即使民间比武或防身自卫,运用粘连型技法也可减少或避免伤亡事故,更能体现对对手的人文关怀。面对凶猛的侵袭,既可以“以口对口,以牙还牙”,用击打型技法还击,还可以运用粘连型技法化解对方进攻,对其进行有效控制。相对而言,运用击打型技法极易造成骨断筋折甚至丧命的伤亡事故,而运用粘连型技法更易把握用力的大小,更易避免伤亡事故,从而不易造成失败者接二连三地“回访”和报复的恶性循环,因此,相对文明,更容易促进人际和谐。在课题调研过程中,将中国式摔跤在法国打开局面的袁祖谋老先生讲述了生活实例可佐证以上观点。几次与别人发生冲突时,面对别人的拳脚进攻,他总是用摔拿技法有效控制对方,使其无法反击,从而有效制止了冲突。相反,如果他也拳脚相加,很可能会造成双方无休止地报复,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这种运用粘连型技法将对方控制的行为,既不伤和气,也解决了问题。法国警察为解决执法过程中以暴制暴而带来的伤残问题,曾专门向袁老先生学习这种柔和的控制技法,从而既避免了伤害,也教育了对方。确实,在现实生活中,面对野蛮进攻,不一定非要以暴力手段解决,不一定要打得头破血流,显示血腥。如何克制野蛮,通过粘连型技法控制对方,既保护自己,又不伤及他人,应该是武术的文明化发展之路。
武术促进人际和谐的关键点正在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精神内核、防卫型的技术特色和粘连型技法的发展趋向三方面。
张岱年曾对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天人合一”思想进行解析,认为其中最有价值的是“天人调谐”[7],即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在大力提倡生态文明的今天,这种思想具有重要意义。
中华武术所蕴含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思想,首先表现在像鹰爪拳、螳螂拳、豹拳、虎拳、狗拳、蛇拳、鸭拳、鹤拳等各类象形取意的拳种方面。其次还体现于几乎每个拳种都以大自然中的万事万物为中介命名动作,都通过意境假借来训练整体协调能力。如长拳讲究“拳如流星,眼似电,身似蛇行,步赛粘”,其十二型更是模仿自然界的12种自然现象;太极拳讲究“运动如抽丝,迈步如猫行”,“静如山岳,动若江河”,“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形如搏兔之鹄,神似扑鼠之猫”,无论是套路练习,还是对抗技击,都以自然现象做比拟;形意拳模仿12种动物创立了12个组合;八卦掌则要求行如游龙、动转若猴,周身拧成一股绳,并用揭示大自然规律的八卦理论比附身形。20世纪王芗斋创立的意拳更以回归人的自然本能状态为宗旨,其《拳道中枢》中说:“今夫本拳之所重者,在精神,在意感,在自然力之修炼。”王玉芳进而提出:“大自然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生命导师。它博大雄伟、无私无畏,自然辩证;人类应该以自然为师、亲近自然、回归自然、研究自然、效法自然,大自然是无字的天书、智慧的海洋、生命的源泉。”[14]武术的众多拳种都深刻揭示了武术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关系。
从技击角度,这种意想假借调动起了更多的肌群参与运动,使整个动作更加自然、协调、有生气,而从人与自然和谐角度,这种意想假借无疑可以将人带入各种绘声绘色的自然情境之中,使单纯的肢体动作变成了出神出彩、生动逼真的自然景象,从而不知不觉地形成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以上从人自身、人与人、人与自然等三大方面的关系,总结提炼和深度剖析了武术文化中蕴含的文化精华,这些正是当今时代弘扬优秀传统武术文化的重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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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王芗斋创始,刘涛,李全友整理.意拳拳学[M].北京: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02:19,165.
责任编辑:郭长寿
Abstraction and Analysis of Culture Connotation of W ushu
YANG Jianying1,2
(1.P.E.Department of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gzhou 310014,Zhejiang,China;2.Post-doctoral Station of 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215021,Jiangsu,China)
In order to put the culture developmental strategy proposed in the 18th Congress in practice and setup the inheritable system of good traditionalWushu culture so as to carry it forward,the paper lays emphasis on abstracting the culture connotations of Wushu from 3 aspects of culturology,i.e.the relationship of oneself,between human beings,between people and nature,which are the especial technical system to make oneself body harmonious and unified.The attack and defense culture to focuse on the harmony between people.The ecological culture to show the harmony between people and nature.The paper also deeply analyzed the reasons to form those culture connotations.
Wushu;culture connotation;abstraction;analysis
G80-054
A
1004-0560(2015)05-0135-05
2015-08-15;
2015-09-18
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文化强国建设目标下我国学校武术传承体系研究》(批号:14BTY072)的主要基础研究成果。
杨建营(1972—),男,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武术文化、武术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