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小说”的小说

2015-12-02 18:51孙雅静
雪莲 2015年12期
关键词:叙述视角

孙雅静

“反小说”的小说——《第七天》

【摘  要】余华新作《第七天》在刚刚出版不久就引起了读者广泛的关注,后现代式的“新闻串烧”在一定意义上消解了作为小说这种文类的最初意义。而看似主人公的杨飞,其实也只是扮演了一个上帝角色。所以《第七天》中,主人公的唯一性其实是缺失的,相反一个个独立的人物却填补了主人公缺失的空白。

【关键词】叙述空间;叙述时态;叙述视角

余华小说《七天》,以杨飞的口吻讲述了他在死后七天内遇到的亡灵,听到的惨事。相比较余华前期作品《活着》或者《许三观卖血记》这两部作品来看:福贵与许三观无疑是作为文本中的主人公在起作用的。但同样的模式却无法用于杨飞的身上。整篇小说中,杨飞,作为一个时时出现的经历者与参与者,他在小说中的作用为何成为这篇论文着重讨论的问题。我将从叙述时态与视角两个方面分析杨飞在其中所担当的角色,从而探讨余华小说《第七天》中主人公的缺失与填补,这个具有一定矛盾性的话题。

一、多角度的叙事时态

从叙事时态这个方面来看,《第七天》采用了过去时态与现在时态。这正好也是与阳间与阴间的场域是相互联系的。即在阳间的时候,作者以杨飞的视角采用过去时态的回忆,回忆他生前所见之事;到了阴间则是运用了现在时态,杨飞倾听死去的人讲述他们死亡的原因。

(一)过去时态

过去时态的运用需要界定杨飞的身份问题。在这些回忆中,杨飞是以一个活着的人的身份来看待发生的这些事情的。从杨飞回忆的这些事情当中我们不难发现有一下几个特点:

首先是事件发生与杨飞的关联性。杨飞作为一个小说从头到尾在场的人物,在一个个发生的事件当中,杨飞总是会在其中扮演或是主人公或是小配角更或是路人甲的大大小小的角色。例如李青是他的前妻,而他在谭家鑫家吃饭时正是因为看到李青死亡的消息而与谭家鑫一起被烧死;由李青的死,引出杨飞生前的婚姻状况,与养父的关系。随之讲到养父的重病,为不连累杨飞而选择离家出走;找完养父得知“妈妈”李月珍去世,李月珍与27名死婴一起在太平间,随着太平间的塌陷而不知去处;杨飞出租屋的隔壁即住着刘梅跟伍超。所以作者所讲述的一切事件基本上都是与杨飞有关的。

其次,杨飞观察事件的局限性。如果对照第一部分所列的表格,在写到目的或结局的时候,我所用的词大多是死亡,而具体的死亡过程或是具体原因写的并不是十分的清楚。这也就是说,过去时态的运用是与阳间这个场域相联系的。最典型的一个例子便是杨飞的养父杨金彪。在回忆中,杨飞是无法得知自己的养父究竟去了哪里,只有杨飞死了之后才能看到自己的养父,听他亲口讲述自己去了哪里。这便是杨飞观察事件的局限性,即活人观察社会的局限性。而这种话说一半后停住的手法一方面给读者留下了悬念,一方面又推进了故事的发展,即到了阴间那个“死无葬身之地”听亲历者讲述自己死亡过程,解读杨飞生前所不知的所有疑惑。

(二)现在时态

现在时态的发生是在“死无葬身之地”的,杨飞在鼠妹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而杨飞到达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养父,在这里他得知了当初他第一份家教工作的那个孩子的父母,被暴力拆迁压在了废墟底下;得知了当初医院送还的李月珍的骨灰是假的,而真正的李月珍的亡灵却没有去美国仍然在这里等等。而在这里,杨飞也得知了自己养父的消息,并顺利的找到了他。

与过去时态相对应的,现在时态的运用也需要询问杨飞此时的身份,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已无任何条条框框的制约,同样生活在“死无葬身之地”的亡灵们也拥有与杨飞相同的身份。正是这种身份的平等,使亡灵们可以肆无忌惮、毫不避讳地给杨飞讲述他们的故事,即运用一种现在时态,以一种对话的形式将故事完整化。

由此看来,这部小说的叙述时态与传统小说的叙述模式是不同的,传统的小说大多采用的是过去式的机制,过去时的运用,读者像是在听杨飞讲述他的遭遇,在讲述期间,作为讲述人杨飞会设置一些障碍点,或者在某个精彩之处停下,吸引读者接着将故事听完。然后,现在时的运用,使这个讲述人瞬间变成了读者的导游一般,带领读者一起将剩下的故事听完。所以,杨飞,对于他在小说中的作用仅仅只能定义为一个被读者完全熟知的旁观者。

三、多向度的叙事视角

不管是用过去时描写的阳间,还是用现在时描写的阴间,这两个空间中,作者都刻画了类似于《示众》中的看客形象,他们不是事件的主人公,却比主人公更加关心着整个事件的发展。

(一)在世魔鬼的舞蹈

在鼠妹联系不上自己的男朋友之时,她借用现代网络,宣称自己不想再活。面对一个想要轻生的女孩子,网友们没有好心的去劝道她,反而告诉刘梅怎样死才不会太痛苦且又很壮观。这让刘梅选择了在鹏飞大厦的顶层自杀。楼底下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甚至一些小贩趁机兜售产品。这便是一个个活在新时代的看客。

在这里有一个症候所在,刘梅本不打算死,就在她抓住警察的瞬间,脚边却一划,坠落了下去。本可以活着的刘梅就这样在一种巧合中被作者写死。本身一个人物的生死大权是掌握在作者手中的,但随着情节的发展,人物已经跳脱出作者的掌控之外,成为一个独立的鲜活的人物了。所以,与其说刘梅的死是作家造成的不如说她的死是这一群群的看客造成的,作者将这些看客塑造成导致刘梅死亡的潜在因素,就像一个个魔鬼,虽然没有成为致使刘梅最终跌落的那只手,却诱惑着刘梅一步步的走向死亡。这种人性的冷漠,与卡夫卡《变形记》中“他人即地狱”式的隔膜与孤独异曲同工。类似于刘梅这种事情在文本中还有多处描述,不管是嘲笑曾经追求李青的那个年轻人致使他辞职的那些同事,还是张刚的那些不干实事的领导们。与其说他们是一个个真实存在的人,不如说是混入人群中的魔鬼,而在这群魔乱舞的社会中,杨飞却又是那个可以主动跑去帮被辞同事收拾东西的天使。然而,在群魔的社会,一个善良的天使是无所改变的。当杨飞这个角色无法支配和控制整个文本的时候,杨飞在文本中的作用就值得思考。只能从杨飞本身出发来寻找答案了。

(二)来世上帝的救赎

在文本的开头,作者引《旧约·创世纪》一说:“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其实这句话的引用与《第七天》这个题目是相吻合的。首先从基督教的角度来说,上帝在第七日休息时,人间也便失去了神的监督与庇佑,各种污浊开始浮出地表。文本开头作者将杨飞的身世交代清楚,然后杨飞死亡,寻找父亲这样一个大体的故事情节,与《四大福音书》中基督降生,受难,复活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所以将杨飞定义成一个上帝的角色,也就更好的解释为什么所有发生的事件都会与杨飞有关。

从中国的丧事习俗来看,《第七天》也包涵了中国“头七”传统,正如余华所说:“我写到第七天才是故事的开始,我这次是反过来写的,我的小说开始是传统小说的结尾,第一天开篇杨飞死了去殡仪馆,那时传统小说的结尾,写到第七天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事开始了,但我在这里结束了。我这个小说是反过来的,从结束地方开始写,写到开始的地方结束。”用一句话来概括余华所说即“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这也是文本中存在的环形结构与“上帝”杨飞之间的关系。从现实的污浊,到死无葬身之地环境的优美,作者“在为亡灵寻找归宿的过程中,从现实人生到诗意的审美世界,作者并没有在这里止步,这篇小说的精神指向似乎仍继续向前指向彼岸世界,因此小说中的死亡即是解脱,也是新生”。因此杨飞在扮演上帝的角色的同时,也见证了一个个苦难者步步完成了自我救赎,得到永生。正如余华在《第七天》中所写:“我怎么觉得死后反而是永生”。

四、结语

综上而言,杨飞虽然在文本中处处在场,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的形象,即是一个上帝的形象来俯视这个文本的。所以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主人公。其实,由整个文本来看,主人公并不能具体到某一个人身上,它是以一个集体化的符号存在的。是由像鼠妹、张刚、杨父等一个个同而不同的小人物构成的,他们的遭遇架构起了《第七天》的中心。所以在《第七天》中,单个主人公的缺失并不代表没有主人公,而作为一个集体主人公的亮相又填补了主人公这一小说必要因素的空白。因此是反传统小说的小说。

参考文献:

[1]余华.第七天[G].新星出版社,2013(6).

[2]刘郁琪.从《第七天》看余华小说的生存叙事及其新变[J].江淮论坛,2014(2).

[3]余华长篇小说第七天学术研讨会纪要[J].当代作家评论,2013(6).

[4]李蓉.第七天:死亡的诗意[J].余华长篇小说《第七天》评论小集,2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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