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柏霆
熟记的节气恐怕只有冬至了。
外婆曾给我讲过三十年前的冬至,那都是曾经的故事了。
那时的冬至,家家都会烧竹皮上的那层东西,捡着烧成的灰到院子里,没风的天都会升起来。外婆说,灰升起来,会生财。
外婆生了四个娃,我妈是老二,那时也才十多岁,最小的阿姨大概七八岁吧。冬至的时候,他们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把糯米团捏成小动物的样子。平日里没有可以玩的糯米团,因为这儿离海近,餐桌上摆的多半是海鲜,平时即使买了糯米粉也是为了款待客人的。外公不让他们瞎折腾,可外婆护着,偷偷拿一小袋糯米粉到楼上。捏坏了的糯米团做不了汤圆。小孩子们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破坏,外婆只好把造型各异的“小动物”放进蒸锅里蒸了吃,然后晚上她会少吃几个汤圆。
外婆说,那时候生活不是很富裕,很少有机会吃到汤圆。可不管今年收成怎么样,冬至那天一定要吃汤圆。她又说,碗很大,可汤圆不多,每人半个碗都填不满。谁不想吃满满一碗汤圆啊?我就想了个办法,给每个人的碗里都混点年糕团团。年糕用的米便宜些,家里还有多,放在水里看不出来。
吃汤圆自然是全家人最开心的时候了。小孩子们都会数数自己碗里的汤圆,比比谁的多。舅舅碗里的汤圆总是最多的,外公特意吩咐让男孩子多吃点,以后干活有力气。大家细嚼慢咽地品味着这来之不易的美食,他们都吃出了不是汤圆的年糕团团,但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外婆的碗,那个碗总是最浅的。他们吃完了总是心满意足地抿抿嘴,舔舔嘴边残留的芝麻。
可现在的冬至大多被人遗忘了,越来越多的人的日历只显示情人节、圣诞节之类的。或许没有小孩子会再捏糯米团,他们有各种颜色的橡皮泥,随时能捏出更好看的小房子。或许没有人会捡灰求生财,很多的人认为这是迷信,也有些人早都忘记还有过这样的事。
有人说,现在汤圆到处可以买到,随时可以吃,何必非要在冬至吃呢?
冬至的汤圆是一种习俗的符号,一种淳朴的文化。或许没有哪一样东西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买到,但这不代表一种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有特定的味道。这种味道发自内心,饱含千年文化的积淀,寄托着全家人的情怀。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在冬至团聚吃汤圆的温馨家庭,太多的中年人因为工作繁忙无暇回家,太多的小孩子因为学业繁重忘记传统习俗,只有可怜的老爷爷老奶奶烧了一大锅汤圆苦苦等待。
冬至像是年轻人给老人的一个承诺。小的时候,年轻人告诉父母长大后自己会好好照顾他们。没有一个孩子不想一直陪伴父母安度晚年,而后来尽是忙碌带来的无奈。老人苦苦等待了快一年,他们不奢求孩子带来特别名贵的东西,不奢求像三十年前那样过冬至,只想他们回来一起吃碗汤圆。
临近冬至的时候,外婆就像小孩子似的盼望起来,可现在的冬至似乎不像是曾经的一年一次了。
指导老师/黄忠
发稿/赵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