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三边青年论坛综述

2015-11-28 16:07孙成昊
现代国际关系 2015年9期
关键词:中美大国战略

孙成昊 马 雪

2015年8月24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在京联合举办第三届“三边青年论坛”。论坛设立初衷是加强三家机构青年学者的交流,推动国内美国问题研究青年学者的成长。本届论坛由现代院美国所主办,共有国内有关院校、科研单位30余位青年学者参加。作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协同创新中心”框架下的重要活动,本届论坛以“推进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青年一代的声音”为主题,围绕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理论内涵及操作中的具体问题展开了深入讨论。现代院副院长袁鹏、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暨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社科院美国所副所长倪峰等专家学者与会并做了精彩点评。现将主要观点综述如下:

(一)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历史和理论视角。现代院美国所所长助理陈文鑫从历史和理论角度批判了“修昔底德陷阱”,认为从历史角度看,“雅典势力的增长和由此引起的斯巴达的恐惧使战争不可避免”这一说法过滤掉很多历史信息,而这些信息对理解战争具有重要意义,如当时的国际环境、雅典崛起过程的蛮横等;而从理论角度看,该说法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大国政治悲剧”,无法解释历史上出现的数次权力和平转移。因而建议应尽量避免使用“修昔底德陷阱”这一说法,开拓中美关系应更多从中国战略文化中找寻智慧。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杨原认为,博弈论带给新型大国关系的最大启示是,中美均需要从中美双方互动乃至更多行为体互动的视角审视自身战略。从中美的比较优势看,中国应在经济领域发挥优势,在地区和国际经济事务中发挥领导力。吴心伯教授在点评中指出,从理论角度思考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包含权力、利益、制度、观念四个方面。权力方面,中美日益接近,有利于新型大国关系的构建;利益方面,中美存在很多利益交换的可能,中国之前用经济利益换取安全利益,美国以后是否还会这么做值得思考;制度方面,过去十年,美国积极参与东亚构建的制度,越来越多地接受其他国家为主构建制度的约束;观念方面,中国往前走更容易,美国比较难,但仍有希望。

(二)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研究员张家栋指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有其继承性,是传统大国关系加上新元素,美国对这一表述不够积极的原因是两国对核心内涵和定义存在分歧。社科院美国所副研究员范勇鹏认为,三个内涵中最难的是相互尊重,双方表述并不明确,大多集中于有形层面。两国没有共识的原因在于,有形利益之上有诸如意识形态等无形利益,两国在意识形态方面妥协的可能性不大。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教授林民旺阐释了“尊重”这一概念,认为“尊重”有三个维度,一是有主体有客体,二是属于关系型概念,三是应有恰当的方式和表述。社科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王玮表示,不冲突、不对抗是中美两国合作的起点,也是大国合作的基本形式。同时在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中,中国应多谈在体系内发展的经验,发挥示范效应,说明现行体制的活力和容纳新来者的能力,向美国做出展示。《现代国际关系》主编王文峰认为,未来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不能脱离对国际形势、国际秩序发展的把握,比如“不冲突、不对抗”不一定是绝对的,低烈度的冲突、对抗有时候比不冲突、不对抗更好。社科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齐皓认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要创新就必须对内涵有所创新,如果希望美国改变态度,可以尝试将内涵更加细化。

(三)中美战略稳定关系。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副研究员鹿音总结了中美战略稳定的启示:一是战略稳定并非源自战略武器的强大,而是源自脆弱性和不可承受的损失。中美存在的脆弱性符合战略稳定的逻辑。二是要充分认识战略武器的特殊性。美苏走了很长的弯路,建立巨大的核武库,最终认识到核武器是不能使用的武器,成为沉重的军备负担和道义负担。三是美苏基于“确保相互摧毁”而保持一种基本平衡稳定。四是中美应通过透明的过程达成对话和理解,弥补军事领域短板。现代院军控与安全所所长助理刘冲认为,中美核力量不对称,因而中美战略稳定须满足特定条件。一是不可接受损失标准的大幅降低,二是两国都具备与此标准相对应的二次打击能力。当前,随着战略技术发展和美国持续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美战略稳定脆弱性有所增加。一方面,美国大力发展导弹防御、常规快速打击及网络、太空战略能力,可能对中国的二次核打击能力构成伤害,进而动摇中美战略稳定。另一方面,中美在战时有核战略稳定崩溃的可能,即中美常规冲突超过一定阈值后,美国可承受核报复的心理底线抬升,将更有意愿先发制人核打击或采取核讹诈手段扭转战局。因此,尽管中美开战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从核战略稳定视角出发,中美危机管控较之美苏意义更为重大。倪峰教授指出,战略稳定这一点美国归根到底是接受的,中美两国在“不冲突、不对抗”上有高度共识。因此,战略稳定是一个重要概念,相关研究越来越深入。随着中美实力接近,战略稳定将成为一个核心抓手。

(四)中美政治与经济关系。社科院美国所副研究员仇朝兵认为,中美对自身国家的认定不一样,决定了中美不可能实现这一层面的政治互信。但是,两国在具体问题上有很多现实利益追求,在应对地区和全球挑战方面有共同基础,有助于中美在具体领域形成共识或者互信。对中国而言,一是解决中美政治安全关切的关键在于规则,真正的关系应该建立在法律、规则制度的基础之上。二是营造周边安全环境,在具体的功能性领域扎实开展合作。现代院美国所副研究员张志新分析了高层会晤机制对中美关系的推动作用,认为密切首脑间个人关系能够对双边关系进行战略管控,有着战略引领和政策推进的作用,并影响民众和外界对双边关系的看法。他认为,促进中美高层会晤机制的努力应包括:区别首脑会晤和战略对话,突出不同层次;做好政府换届和选举的过渡工作;对元首会晤有务实期待,不要好高骛远。社科院美国所副研究员魏南枝指出,中国崛起融入国际体系,但没有实行西方所期待的所谓“民主化”,对自己的文化认可度也不断上升。美国强势推行价值观与中国国家利益发生冲突,构成美国与中国政治矛盾的重要来源,中美经济相互依存可以缓解但不能解决政治矛盾。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宋国友认为,两大因素导致中美竞争,一是资源稀缺性,二是美国主导的经济秩序不符合中国利益,对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不利。同时,中美之间也存在减少摩擦的因素,如都拥有核武器、两国在地理上大洋相隔、中国购买了大量美国国债等。现代院美国所副研究员余翔认为,未来在新型大国关系下,中美经贸“压舱石”作用仍在,应进一步加强捆绑。当前中美经济存在问题是美国商界、企业界、战略界对华态度不断强硬;中美制造业成本差异不断缩小;中美货物贸易增速明显下降。中美需要开发新领域支撑两国经贸关系。金融危机后,中国对美投资上升迅猛,金融、服务、旅游等领域成为传统商品领域外的新增长点,建议围绕这些新增长点构建中美新时期经贸关系。

(五)中美人文交流。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研究员潘亚玲认为,中美人文交流覆盖领域不断扩大,成果不断增长;机制化水平不断提高;合作内容不断实质化,地方交往不断增多;参与行为体日益多元化。存在的问题是:理念不够完善;政策协调性有待提高;具体执行方式有待进一步改善。潘亚玲建议强化中美人文交流的战略性和前瞻性;推动人文交流的大众化和平民化;加强危机预防和管理能力;强化人才能力建设。针对中美人文交流,现代院美国所副研究员程宏亮认为,第一,中美重视程度不同。中方一以贯之地重视,美方重视程度则因政府人事调整有所起伏。第二,中美关注领域不同。美方希望凭自身“软实力”优势开展无条件限制的全方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但中方态度有所不同。第三,中美参与机制主体不同。中方是政府发挥积极引导作用,民众主动跟进热情参与,美方则是民间主导,政府发挥辅助作用。程宏亮认为,中美人文交流仍面临一些挑战:一是美方不时借口两国政治分歧干扰人文交流活动;二是“美强中弱”为中美人文交流基本态势,该现象短期内难以改变;三是美政府换届和相关人事调整会对中美政府间人文交流机制产生不利影响;四是中美人文交流既应争取短期亮点,也应关注长期影响。

(六)中美网络与海洋问题。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汪晓风认为,当前中美在网络空间存在一系列问题。一是互疑;二是中美网络工作中经济网络间谍问题,双方的外交表态都使得防范和互疑得到进一步确认;三是网络攻击易于实施,但这种行为无法找到真正应该负责的对象。中国应正视问题的存在,建立网络冲突与对抗机制,理解美国运用网络反恐的需求,并基于合作的网络安全观促进两国合作。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蔡翠红认为,美国把网络空间纳入国际公域的原因在于对其进行有效控制是美全球霸权的需要。中美在网络空间规则制定存在分歧:一是对制度现状的争论,美国主张维持现状,中国希望体现发展中国家权利;二是对制度行动者,美国主张多利益攸关方,中俄主张联合国主导下的治理方式;三是原有制度能否延伸到网络空间;四是对制度管辖范围、结构和内容的争论。中美在网络空间也存在合作面:一是作为国际制度制定者可开展沟通与交流;二是在网络犯罪方面的合作;三是共商中美网络冲突管控机制;四是双方就网络空间初步行为规则达成一致,网络应用于和平目的。北京大学海洋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胡波认为,中美海上安全问题的矛盾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中国崛起部分改变东亚地区现状,现阶段中美矛盾主要表现在海上;二是双方关于海洋规则的分歧导致严重后果;三是美国霸权信誉和中国的战略强势发生摩擦和冲突。中美海上安全问题的出路在于加强对话和沟通,实现中美大妥协;建立有效的危机管理机制,守住不冲突的底线;促进中美在全球领域的功能性合作,调动美国积极性。

(七)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与其他外交关系。现代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董春岭认为,中共十八大报告中对新型大国关系的界定为理解和坚持新型大国关系提供了更加灵活的空间。中美率先尝试超越传统的大国关系,后以中美关系为样板,推动构建与其他大国的新型关系,中美关系具有示范性和引领性作用,展示了一种国际秩序演变新路径。中美当前一些新摩擦更多是政策操作层面的原因,而非两国的结构性矛盾。中美关系并非在“真空”中,应将其置于更复杂多元的大国关系网络中审视,两国都应慎打“大国关系”牌,避免大国成为影响中美关系的“第三方因素”,又需防止中美矛盾被其他大国利用。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韦宗友教授认为,美国的联盟政治会引起中美战略猜忌和互信降低,加强战略困境,而美国在中短期内不可能抛弃东亚盟国,这也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必须面对的事实,中国必须采取积极措施。一是缓解海洋争端;二是制定较为全面的周边外交战略;三是制定包容性周边安全机制;四是加大中美战略沟通与合作。

现代院袁鹏副院长在总结发言中表示,这次会议全面系统地评估与讨论了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质量很高。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提出3年多来,相关研究的水平还不够高,青年学者在研究中美关系时要注意看全局,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要有纵深,不能只见现状,不见历史;要分清主流支流,不能只见问题,不见合作。同时要把握好研究中的政治性,把美国国别研究做深、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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