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轶 (广西艺术学院桂林中国画学院书法系 530007)
甲骨文入印的章法形式原理研究
姜 轶 (广西艺术学院桂林中国画学院书法系 530007)
甲骨文入印是篆刻艺术里的一种特殊形式。为:战国古玺、秦汉印式、隋唐印式其构成印章艺术的主流,并成三足鼎立之势。古玺印的章法,可谓法无常势,文字风格各异,其章法如列国之兵家形势,布局排兵,各有所长。而甲骨文的章法,由甲骨文的字法特征而定,如秦汉印之章法是因汉印字体方整平直,故印章、章法以平正为主,以正气厚重为象。因甲骨文字法多变,故其章法可因形列阵,因字生势。这与古玺印自由之体势颇为类似,所以其章法大可借鉴古玺印之形式,根据普遍规律自成变化。其章法形式的探索可依据书论、印论之辩证关系展开探寻,可从疏密、收放、奇止、错落、大小、方圆等角度进行展开。
甲骨文;甲骨印;形式美;形式原理
甲骨文的章法,因字生势、因形生势,在所有印章中,应是最自由的,最变化无常的。
章法是指全篇作品布局形势及其结构组织的普遍规律。“章”字形象,由“音”“十”组成,本意为文采,花纹之意。文学作品的“章”,指段意或全篇。在文学形式中,在音乐的乐章节奏,在兵家的形势论中,中国画及书法中,章法均各有所指,解释各不相同,然行隔理不隔 ,兵家之章法即排兵布阵,体现奇正、收放、虚实等形势论之兵家思维 。
一件好的艺术作品应是疏密得体,繁简相掺的,书法篆刻皆当如此,亦虚实之道,或虚或实、或有或无,此太极阴阳之法。书同阴阳之道,篆刻使然,印章布局当运用有无黑白、聚散。疏密共同营建篆刻章法形式虚实之关系,姚孟起《字学臆参》曰:“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邓石如《论书》曰:“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生”。
这都是讲书法形式中疏密之关系,不可过疏,过则松散,不可过密密则窒息。
正如《黄宾虹画语录》中云:
“疏处不可空虚还得有景,密处还得有立锥之地,切不可使人感到窒息”。
无论绘画、作书、刻印均要疏中有密,密中有疏,疏密得体,方能相宜。
开为放,合为收。《老子十章》“开门开阖,能为谁乎”?把开合收放比作门之开合,喻其阴阳变化,章法中开合如门。章法在开合之间互化,欲擒故纵,欲放而先收,吐纳之间,气象千万。其章法形势变化尽在收放之间。印章形势收为约束,所谓收敛,放则反之,有放纵奔放之感。收放开合,犹如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收为内省,静观自我文人之长。放则生势,纵情舒展乃武之所擅。收放开合均为哲学辩证之象,涵盖其中国文化之中,书法篆刻定是如此。如米芾《戎薛帖》:米芾此作先收后放,先合后开,短短数行,静而后动,猛浪若奔。巨玺“日庚都萃车马”一印大开大合为古玺之代表。“日、庚”二字为收,“都、马”二字放开,亦有聚有散。“长午”小印姗姗可爱,两字一放一收,放敛有度。潘天寿“天寿”与韩天衡“韩公”一印,两字,均为一长一短、一放一收,张驰有度,疏处大空白显得空灵,虚实对比强烈,乃计白当黑,妙趣横生。
《孙子兵法》指出了兵家常理,打仗时必须“从正合,以奇胜。”出奇以破正,乃出奇制胜,两者关系变化无常,奇正相生,印章形式中亦是如此。
以侧取妍之谓美,梅以曲为美,拍照时常以侧态取势更为自然。就如宋代晋祠圣母殿彩塑宫女,以侧动为美,身子倾斜、头部略倾。故而有顾盼之态,以增柔美之雅秀风姿。照片拍摄角度,亦以侧取姿,非正面相迎, 如“犹抱琵琶半遮面”,体现一种侧态的朦胧意境之美。
书论中论及正奇的辩证关系者甚丰,行草书作品中体现奇正之关系比比皆是。如颜真卿破体书《裴将军诗》“麟台”二字(图2-9),奇正相掺,一奇一正,长竖斜贯而下,是为奇态,台字避实就虚,穿插吻合,斜中取正是为一例,埃菲尔铁塔是奇非正,比起雷峰铜塔似乎要奇逸得多。业师陈大中“有恒”一印上奇下正,是谓奇正,动中取静、清新出奇。古玺“平 宗正”,左奇而右正,是谓奇正相生,动静相宜。简琴斋“大雨儿”一印三字皆奇,“大”字右倾,“雨”字反之,“儿”字呼应,斜中取正,亦为奇正一例。秦士蔚 “力争上游”,“力、争”二字为奇,而整体居正,亦奇中有正。
甲骨刻辞的天性便是自由错落,随遇而安,有着天生的错落美感,或一字或一行或整篇错落有姿。黄宾虹先生以为:
“凡天生的东西,没有绝对方圆,折开来看均是许多不齐的弧三角合成的,三角的形状多、变化大,所以美。”
又说:“要不齐之齐,齐而不齐才是美。”
正如《易》云:“可观莫如木”。树木的花叶枝干,正是齐而不齐,便有美感,错落之美。古已有之,又何况书法篆刻之艺。苏轼诗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此为赞美庐山胜景的诗句,写出了不同的视角,参差错落,山峦起伏之美妙。道出了自然风光,错落的美感。
甲骨文与金文又好比行草书,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奇正相生,奇趣乃生。故古玺、甲骨文印亦是错落,穿插、疏朗有韵。
“少少许胜多多许,小宇宙中大乾坤”,方寸之间气象万千。然一方甲骨印中又包括了字体大小组合来构成了一个整体。字的大小是由于笔画的多少,横纵的伸展与否来决定的,汉字本身的笔画差别明显,横画多则字高,竖笔多则字宽,笔画多则字大,反之则小。但也可以通过加工变形,或伸缩、或肥瘦、或展促来处理,得以适应全篇章法。处理一方印作,要根据章法的形式来决定。
笔画多的字排得紧密,缩小字内空间,笔画少的字排得疏松,扩大字内空间,不使悬殊过大,使之匀称协调。这里的匀称,并不是在字形大小上完全统一,状如算子。在甲骨文创作中,字形之大小变化跟古玺印一样,有参差大小变化,才会丰富其形式和内容。
同样方圆这一对矛盾也贯穿于印章形式结构中,跟书法一样,用笔有方圆,用刀也有方圆,字形转折有方有圆。书法中字体有方折、有圆转,方圆之象是辩证法中的另一对矛盾。自古便有“天圆地方”之说。书法作品中方圆并用,方中带圆,圆中带方,便是增强书法的丰富性,印章亦然。方圆普遍存在于自然界万物与艺术作品中,简经纶甲骨文印“车马一东西”一印字形宽窄大小各一,“车、马”二字宽扁而取横,“东、西”二字字形占位窄小,取纵式,字形丰富。然而各个零部件方圆并施,如“车”字上为方,下车轮为圆,其它字形为椭圆状。刘江“降龙”一印,各元素有方有圆,用刀方中见圆,圆中寓方。陈大中“中国美术学院”一印,字形大大小小、宽宽窄窄。中字、“圆”字中间的小圆圈及“美”字的半圆相呼应,用笔曲直并施,疏密相宜,空间亦变化无常,随意中不失法度,规矩中成方圆。
[1]黄简.《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2]王伯敏.《黄宾虹话语录》.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
[3]汪永江.《书法章法形式原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