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娣
诗意的冬天
■梁惠娣
一年四季中,冬天来得最是隆重,飘扬的落叶为它挥舞,野草换上枯赭的衣装战战兢兢地为它夹道欢迎,众花失了颜色,躲进深闺,不敢在刺骨的寒风中露面。冬天来到,一片山寒水瘦、苍茫悠远的景象。
我想,无论冬天如何寒冷,我们都可以把冬天的日子过得诗意温暖,快乐平和。
冬天,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在夜晚早早地躲进暖暖的被窝,然后任由思想天马行空,正如作家茅盾在散文《冬天》里说的:“二十几岁的我是只要睡眠四个钟头就够了的,我照例五点钟一定醒了;这时候,被窝是暖烘烘的,人是神清气爽的,而又大家都在黑甜乡,静得很,没有声音来打扰我,这时候,躲在那里让思想像野马一般飞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够了时,顶天亮起身,我仿佛已经背着人,不声不响自由自在做完了一件事,也感得一种愉快。”他觉得冬天是“不干涉人的”,不像春天那样“逼人困倦”,也不像夏天那样“使得我上床的时候弄堂里还有人高唱〈孟姜女〉”,也不同于秋天,秋天是“苍蝇蚊虫的世界”。冬天的确是适合思考的季节。
而最诗意的事莫过于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伴着暖炉与热茶,闲读诗书。读到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引起了我无限的向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作者寥寥数语间给我们展现了一幅色彩鲜明朴拙的图画:昏暗的冬日黄昏,微透着火光的草堂里,新酿的米酒,漂浮着点点绿色的泡沫,映衬着红通通的红泥小火炉,天色阴沉,看样子晚上即将要下雪,可否来与我共饮一杯酒共叙一番话呢?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一红一绿相映成趣的火炉和米酒,它们在浸透寒意的冬天里散发着醉人的暖意和香气,在人的心里烘焙起阵阵暖意。
冬天的诗意还在于与温暖的阳光邂逅。冬天的阳光不同于春天的娇羞、夏天的暴戾、秋天的燥热,冬天的阳光是那样温顺暖和。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总喜欢走出门去,只为了去拥抱那温柔的阳光。太阳洒下金色的光,柔柔的,轻轻的,浅浅的,像温柔的手轻轻抚过脸颊,让人有酥酥软软的暖意。站在阳光下,是可以忘记冬天的严寒的。我喜欢在阳光下,开始一天的生活。散步,思考,看远山近树,看天空流云,又或坐在小阳台上看书写作,生活无比舒适幸福。正如作家张晓风说的:“我喜欢冬天的阳光,在迷茫的晨雾中展开。我喜欢那份宁静淡远,我喜欢那没有喧哗的光和热,而当中午,满操场散坐着晒太阳的人,那种原始而纯朴的意象总深深地感动着我的心。”作家林清玄在《阳光的味道》中述说了他在某个冬日,抱着一本书躺在黄河大堤南的草丛中晒太阳的时光,他说:“我抱着膝抬起头让脸感受阳光,紧闭着的眼前一片红色。渐渐我感受到了暖暖的光,不是隐隐的烫,是静静的暖。静静的,温柔的,使我沉浮的心也静了下来。”他又说,“冬天的太阳这么美好,阳光下的一切都那么金灿灿的、暖烘烘的,更懒洋洋的。我终于卸下了尘土般的疲惫,让自己也变得懒洋洋的。和这水涟一起发呆,发笑。”他觉得“春天的阳光会融化你冷漠的心灵,夏天的阳光考验你挚着的深度,秋天的阳光透射生命的颜色,冬日的阳光告知还要重头再来”。冬天的阳光,透着哲理和禅意,让人从中得到启示。
与月亮做邻居,也充满诗意。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天很快就黑了。吃过晚饭,我走出家门去散步。抬头,半空上挂着一轮清凉明净的月,低垂圆满,硕大清新,月白风清。月亮洒下一片银色的月华,仿佛一汪清水在静静地流淌,地上一片清莹透亮。四周的花草树木被融在如水的月光下,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月光下的我,就仿佛徜徉在画卷中。在这清虚的夜空下,我仿佛感觉到了月光的流泻,感觉到了月光的韵律,耳边仿佛响起了低回幽美的《月光曲》,让人沉醉。眼前这旖旎的月光,让我不禁吟起诗来:“凄清冬夜景,摇落长年情。月带新霜色,砧和远雁声。”“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这恬静的月光也让我想起了朱自清的《冬天》里西湖泛舟的情景。他说:“又是冬天,记得是阴历十一月十六晚上,跟S君P君在西湖里坐小划子……那晚月色真好,现在想起来还像照在身上。本来前一晚是‘月当头’;也许十一月的月亮真有些特别吧。那时九点多了,湖上似乎只有我们一只划子。有点风,月光照着软软的水波;当间那一溜儿反光,像新砑的银子。湖上的山只剩了淡淡的影子。山下偶尔有一两星灯火……”于他缓缓的叙述里,我记住了那晚善解人意的月光。先生笔下的月光,婉约疏淡,像一个娴静的邻家少女,美目流光,丽质天成。
冬天,就像一首诗,用心的人会从平平仄仄的字里行间读到温暖和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