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

□李立泰

接班

□李立泰

父亲提前退休，可安排一个子女顶替。

尹玉兰姊妹们在农村劳动，出大力流大汗，没黑没白挣工分，都干怵了。五姊妹没有不想顶替父亲接班的。

父亲在邮电支局工作，任支局长。邮局的营业员、电话接线员，工作环境安逸，风不打头雨不打脸。最差的投递员工资也三十几元，比社员劳动一天十分工分值六分钱，不知好多少倍。

姊妹五个，尹玉兰排行老三。父亲提前退休可享受一个子女顶替优惠政策。邮电支局三名职工，他够了提前退休年龄。没这政策盼顶替政策快点来，政策下来，尹局长头嗡地一下子却大了，五个孩子叫谁顶替？谁顶替就是一步登天，脱离农村。

五人都愿意顶替。尹局长作难了。

尹玉兰看出父亲的难处，主动跟父亲说，爹，您闷闷不乐，是因为顶替的事吗？尹局长说，憨孩子，就是为这事。

尹局长为党辛辛苦苦工作一生，克己奉公、任劳任怨，从没因工作犯过愁。

尹玉兰心疼父母亲，提出来不跟姊妹们抢着顶替。娘、爹，我让给姐妹们。

孩子们要都像玉兰就好办了。尹局长想来想去，抓阄不妥。

按年龄，大的先顶替也不行。

他苦思冥想，把单位的工作方法拿到家来一用。

他安排姊妹五人围绕顶替写决心书。写对顶替的认识、提出解决这事的意见。

玉兰的决心书父母亲最满意。内容大致如下：

父母亲大人：

请二老不要为叫谁顶替爹作难犯愁。我亮明态度，说不愿意顶替接爹班是假的，顶替跳出农门，是农村青年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一个岗位，五个姊妹眼睁睁地看着，总有四人不能如愿。

我学过《孔融让梨》，孔融年龄虽小但他知道让。俗话说争着不足让着有余。爹您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俺考初中，老师还教育俺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哩。

父母亲，您女玉兰十八岁了，还没疼过爹娘，没孝敬过爹娘。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曾报答，我决不在顶替上惹您生气。如果把俺爹愁痛了，那将是我们全家多么难过的事情，会叫外人笑话咱们的。

但是叫谁顶替由二老说了算。如果父母亲叫我顶替爹，那我高高兴兴去邮局工作，到单位尊重领导、团结同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争当先进工作者。我会给二老争光，决不给二老丢人。

如果您不让我顶替，那我愉快地面对现实，支持我的姐妹去上班。在生产队仍和从前一样积极劳动，虚心向老农学习，还当劳动模范。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一定挤在顶替接班这一条小道上。毛主席教导我们，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青年人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以上是我对顶替父亲工作的态度。请二老看我的实际行动。

女：玉兰

一九八二年三月二日

父母亲看了尹玉兰的决心书，很满意，字里行间充满着爱心、孝道和认真。

而他们对其他几个孩子写的不甚满意。有的说体弱多病，有的说按惯例参照顶替的家庭大都是老大先接班，还有说应老小先接班。

三天后的晚上，老两口召开家庭会，宣布了顶替接班人：尹玉兰。

当决定一宣布，其他四个姊妹不高兴了，老大提出来为什么叫老三接班，另外几个嘴噘老高。

老父亲说，我怕你们说我偏心眼，叫谁顶替就是向谁。我可是按公平公正的原则办事。他娘，你把决心书拿来。

老太太打开抽屉，拿出决心书，平摆在桌子上。尹局长说老太太，你按高分到低分排序—九十五分、八十分、七十五分……

都是我的儿，都是我生的我养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你们的娘一碗水端平。

娘把你们的名字绞去，做了记号，我找中学语文老师看的你们的决心书，老师打分，绝对公平。

玉兰说，娘、爹，要不叫大姐顶替吧。

尹局长说，不变了，就这么定了。

现在，尹玉兰干到了邮电支局局长位置上，省三八红旗手、巾帼创业标兵、镇政府表彰孝女楷模……

（原载《广西文学》2015年第6期 江西李秋兰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