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油水”中滑倒的能源局长

文_东方剑

在“油水”中滑倒的能源局长

文_东方剑

陈勇

清代名臣曾国藩在《从政九经》中说道：“有油水的地方最滑，爬起来站稳很难。”意思说有油水的地方，也是容易使人犯错误的地方。不过，这话也只是针对那些意志薄弱者而言。江苏省能源局原局长陈勇（副厅级）就是这样一个意志薄弱者，在满是“油水”的能源局，他眼花缭乱，不辨东西，错把国家能源当成受贿资源，利用职权拼命捞钱，结果真的被“油水”滑倒，一头栽进犯罪的泥坑。

“油水”蒙心

现年51岁的陈勇，大学学历，高级工程师，1986年参加工作就到江苏省能源局上班，从普通办事员干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攀登，临近50岁时，终于登上了能源局长的“宝座”。

能源，亦称能量资源或能源资源，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物质基础，未来国家命运取决于能源的掌控。省能源局因掌控全省能源，是一个权力部门。具体来说，拥有诸多的行政许可权限，譬如审批、核准、审核上报规划内和年度计划规模内能源固定资产投资项目；审批或审核炼油，煤制燃料、燃料乙醇和石油天然气投资项目；核准或审批能源对外重大投资项目等。能源局有这么多的权限，陈勇又随着职务的不断提升，握有的权限不断增多，手握重权，迅即引来众多攀附者。这些人欲让他手中的权力“芝麻开门”，当然不会用砖头，而是用银子，滔滔“油水”顿时向他涌来。

面对如此多的“油水”，陈勇刚开始确实没有思想准备，用他自己的话说，只是“心跳加快，毛细血管扩张”，也不敢贸然伸手，为啥？受过多年的廉政教育，他脑袋里毕竟还有根廉政弦绷着，不乏“拒礼故事”。但这些攀附者并不善罢甘休，追在他屁股后面不时扔“炸弹”，久而久之，陈勇便产生了拒贿疲劳，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一位诗人说过：“穷，有一个凉凉的鼻尖。”但凡上了点岁数的中国人，都被这个凉凉的鼻尖碰过。年过五十的陈勇，何尝不是这样！小时候家里贫穷，孔方兄基本不登门，没钱的痛苦，他打小就领略和体验过，可说是穷怕了。如今官爵升迁，手中有权，且掌握的又是炙手可热的能源大权，只要点个头或者批个条子，就来油水，就会有银子。想当初，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辛苦下来，也抵不上这一滴。常言道：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况且权力是有保鲜期的，保鲜期过了，油水也没了，如不及时抓住机会喝点尝点，一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那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被“油水”蒙了心，陈勇自除“紧箍咒”，自松“安全带”，转换“跑道”，朝着欲望的洞窟迅速奔跑。

捞钱逞勇

父母给陈勇取名勇字，希望他在人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勇于干出一番事业。谁知陈勇辜负了父母的本意，有权之后捞起钱来竟也“勇”，有人戏言，陈勇受贿“逞勇”。

起诉书显示，陈勇“吃相”难看，捞起钱来狼吞虎咽，恨不能一口吞个大胖子。徐州市有家公司想进入江苏省电力系统供应商名单，公司老总深知，想进该名单，没有省能源局陈“一把”点头不行，但不擦点油人家局长的头不会点利索。于是便以钱开路，但又担心一下子送多了，局长嫌烫手，便每次十万八万地下着“毛毛雨”，一连送了数次，也不见有回音。“这是咋了？”公司老总百思不解。可他哪里知道，陈勇正为此事生着气呢：一次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呀！这些人也真是的，不给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王母娘娘是神仙奶奶。虽然有笔在手，就是不批“同意”。

公司老总是个聪明人，被陈勇的一顿“闷棍”敲醒了。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姓陈的胃口大着呢！要么不送，要送就送个大的。2012年上半年的一天，他往手提箱里塞了60万元人民币，驱车直奔南京，来到陈勇的办公室。见来者拎个沉甸甸的提箱，陈勇用双眼一扫，就知道分量不轻，顿时眉开眼笑，倒茶递烟，态度好得出奇。公司老总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进供应商名单的事，还请局长多多关照！”说完打开手提箱，一摞摞红通通的钞票呈现在眼前，陈勇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怕”字也没有，当即笑纳。

徐州这家公司的老总就是这样，在“送”字上狠下功夫。从2011年8月开始，先后6次给陈勇送现金，总额高达132万元人民币。送礼的“功课”做足了，审批自然会水到渠成，无需“下回分解”。

陈勇受贿，越受越勇。能源系统中小企业的进贡，他来者不拒，就是该行业的“大佬”送钱，他也照收不误。

某大型电力公司声名显赫，可说是行业中的“巨无霸”。谓予不信，有例为证。该公司资产总额高达1700多亿港币，投资区域覆盖中国19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管理和拥有70多家电厂。

本世纪初，该公司要在江苏常熟上一个电力项目，这项目经办人是时任省发改委调研员的陈勇。公司托大，也就没把陈勇放在眼里，不怎么热乎，报送审批项目，也没“意思意思”。陈勇心中不爽，“勇”劲上来了：别嫌我官小，四两还能拨千斤呢，你大公司的事还得经我这个小官儿的手，先给双“小鞋”穿穿，看你乖不乖。他找借口拖延，这家电力公司的老总急得不行，只得放下身段，派得力之人主动上门与陈勇联络感情。陈勇也不客气，开口要钱不雅，但提了一个要求：“我有个外甥女，大学刚毕业，想进你们公司，能否帮帮忙？”“行啊！行啊！”来人忙不迭地表态。但凡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电力部门是热门行业，因其待遇高，多少电力专业的大学生打破头想进来，还要经过层层考核，“过五关斩六将”方能如愿。可这个专业并不对口的外甥女，仅凭舅舅陈勇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这家公司，还被安排进了富庶的常熟市的一电力相关单位。

外甥女进公司了，常熟的项目也办了，但这家电力公司深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能托大，还得与省能源局搞好关系，还得感谢一下帮过忙、出过力的陈调研员。别看其现在还是个调研员，据说他仕途宽广着呢，咱得“老太太看飞机——往远瞧”。2003年，该公司出手大方，一笔就送给陈勇50万股股票期权，这意味着无论这家公司股票当天价格多少，陈勇都可以以每股2.8元的价格买入，并自由交易获利。陈勇虽然有勇气收这笔巨额股票期权，但收下后冷静一想，万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自己不经手，让在常熟相关电力单位上班的外甥女代为持股。

该电力公司上市后，2009～2011年，陈勇的外甥女分27次，以每股10～20元不等的价格行权，最终获利541万余元。案发后，陈勇对这件事也供认不讳，他在忏悔书中写道：“电力方面送我股票期权，我让外甥女代持，认为这样就没事，实际上是自欺欺人。不是目中无法，而是心中无法，反思我所犯的错误就是，我的审批权限到哪里，腐败就到哪里。”其“腐败勇气”，可见一斑。

自吞苦果

陈勇就是这样演绎着“受贿连续剧”，一集一集地往下演，十多年演了12集，捞得盆满钵溢。别的不说，单说案发后陈勇退赃和检察机关暂扣的财物，就计有人民币1500余万元，其中退缴和扣押的现金千余万元，另有市值140余万元的股票、30万元的金鹰购物卡以及购买价为260万元的别墅一套。

著名诗人卞之琳有句名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句爱情诗借用在陈勇身上倒也贴切。陈勇逞勇捞钞票，自以为做得很巧妙，别人看不到、不知道。其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捞不义之财，总会有眼睛在盯着你，陈勇演了12集的“受贿连续剧”，终于演到了尽头。

谁也不曾料到，用眼睛盯着陈勇的，竟是某大型电力公司的一个领导。这个领导亲自给陈勇送股票期权，总不会送完就忘记。说来也巧，这个领导也因违纪违规，去年被中纪委调查。接受调查期间，此人为立功赎罪，交代了曾送给陈勇50万股股票期权，并经陈勇认可，交由其外甥女代持。

50万股股票期权可不是笔小数目，陈勇的受贿终于露出了冰山的一角。中纪委迅即发函江苏，要对陈勇进行调查。

2014年8月的一天，陈勇接到省政府一工作人员的电话，要其来省里开会并汇报能源方面的工作。陈勇一听是好事啊，迅即组织局里笔杆子连夜加班整理汇报材料，准备在汇报会上露脸出风头。谁知到了省里，等待他的不是会议，而是检察机关的办案人员。

此刻的陈勇，失魂落魄。他清楚，自己的仕途从此结束了，家中成捆的钞票还未来得及花呢，就要与其再见了；金陵饭店、华东饭店、金丝利喜来登酒店、湘鄂情饭店等高档知名大酒店，想当初在能源企业老板的安排下多少次进出，在这里享受多少美味、笑纳多少“心意”、与情人在此有多少缠绵，如今统统“拜拜”了。想到此，陈勇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法律不相信眼泪。2015年8月14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又一次开庭审理陈勇受贿一案，认定其利用职务之便，先后收受12人给予的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905万元。案发后陈勇主动交代了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犯罪事实，并配合办案机关退缴了涉案赃款赃物，有从轻处罚的情节。法院一审决定以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1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200万元；受贿所得赃款、赃物均予以没收，上缴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