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伟 尹可秀
(1.南华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2.云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二战以后,新的哲学思潮和翻译活动的蓬勃发展对翻译研究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出现了一大批具有影响力的翻译理论家。在这种形势下,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国内译学研究热情高涨,大力引进西方各种译论,促进了翻译和其他学科的交叉互动,推动了国内译学研究的发展。然而,面对大量的新译论,这些问题值得思考:应当如何对各种译论进行系统的梳理?从何处着手对其深入分析?如何比较不同译论?如何通过这些对比分析建立并发展适合英汉互译的理论?如何看待译学本体在多学科译论中的地位?本文以美国和英国两种翻译理论为例,运用方梦之教授提出的“一体三环”视角对其进行对比分析,以期对上述问题的解决提供参考。
尤金·奈达是美国当代著名的语言学家和翻译理论家,曾担任美国语言学会主席。英国萨里大学的现代语言学教授彼得·纽马克是当代著名翻译理论家和翻译教育家。这两位学者的翻译理论对我国翻译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奈达借助于现代语言学的研究成果,对翻译研究的种种课题进行研究和探讨,他于20世纪60年代首先提出了“动态对等”(dynamic equivalence)理论,80年代又正式提出“功能对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概念。纽马克在分析和总结各家各派的翻译思想的基础上,将其他学科知识理论应用于翻译理论与研究,于20世纪80年代提出了“语义翻译及交际翻译”(semantic translation vs.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原则。奈达和纽马克的翻译理论和翻译原则不仅对翻译实践具有指导意义,而且扩大了翻译理论的研究范围。国内学者对这两位翻译理论家的对比研究较为全面地分析了他们理论的异同。本文试图说明,运用方梦之教授的“一体三环”体系,可以从一个新的视角去揭示奈达和纽马克翻译理论存在根本区别的深层次原因及动态过程,由此证明“一体三环”可以为翻译理论研究提供一种积极的新思路。
2004年3月,方梦之教授领衔编纂的《译学辞典》正式出版,2006年1月在《上海翻译》发表文章,阐述其译学的“一体三环”体系,这是他首次从编纂《译学辞典》的视角来总结译学体系的发展和形成。方梦之教授的“一体三环”体系中,一体即译学本体,它是指翻译理论、翻译技术和翻译史这三个方面,是译学的基本组成部分。译学本体的这三个方面是2000年来译学建立和发展的不可动摇的基础,是构成整个翻译学理论的核心,它就像一座城市的中心城区一样:在这个本体之外有内环,内环由语言学科及其相关学科构成,其中语言学科是翻译学最重要、最直接的外围学科,也是最早形成内环的学科,它是在20世纪中期出现和发展起来的。语言学科这一内环的形成与发展使得翻译研究从感性走向理性,从经验走向科学;内环之外有中环,中环由哲学、思维和信息学等相关学科组成;中环之外有外环,即文化,外环的形成将翻译研究与政治、经济、社会、思想意识等方面建立起了全面的联系,使翻译研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多学科、多层次、多维度、全方位的研究(方梦之,2006:5),如图1所示。
图1 方梦之译学“一体三环”论
方梦之(2006:6)认为,翻译研究应该回归本体,特别是回归到文本和翻译主体。他把译学本体比喻成一座特大城市的中心城区,中心城区对一个城市的地位和作用不言而喻。所以,“不管是语言学的翻译研究也好,还是多学科的交叉研究也好,都要在译学的本体扎根,才能生发出新的东西,使译学不断丰富、不断完善”(方梦之,2006:6)。
需要指出的是,体系中的外环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可能形成第四环、第五环……严格来讲,图中外环实线应当改为虚线比较恰当,用虚线表明译学体系的开放性和不可穷尽性。译学这个体系允许向外开放,是因为任何一个理论体系都不可能是封闭、静止不变的,而是发展变化的,是在发展中不断完善的。译学理论体系也是如此,在任何时代译学理论都应当吸收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不断丰富、完善自己并扩大外延。上述体系中的“本体”是指译学本体。本文还将提及另一个相关概念:翻译的本体,即“翻译是什么”。
“一体三环”全面而直观地构建了译学研究的理论框架,为梳理各流派翻译理论提供了极大帮助。更为可贵的是,以这个体系为视角,将其运用于具体译论研究,从“一体”出发,与“三环”互动,能够对具体译论产生新的理解和认识。下面将运用这个方法,尝试从翻译的本体问题(翻译是什么)出发,对奈达和纽马克的翻译理论进行深层次的比较分析,以探讨其异同之根源。
翻译是什么?这是所有译论都无法回避的最基本问题。要比较奈达和纽马克二者的翻译理论在“一体”之内的根本区别,必须从他们对翻译和翻译方法的定义这些基本理论核心着手来进行比较。
奈达(2004:161)整理了多位翻译理论家对翻译的定义:
对于翻译的定义,较为全面和重要的阐述包括以下几种。Prochazka认为译者应该做到善译,即(1)“译者必须能够理解原文的主题和文体”;(2)“译者必须掌握两种语言结构的差别”;(3)“译者必须在译文中重建原文的文体结构。”在描述诗歌翻译的善译时,Jackson Mathews认为:“显然,译诗意味着作诗。完整的翻译应当忠于内容,形式恰当,并且译作自身应当具有独立的生命力,这些都是译者声音的体现。”Leonard Forster同样探讨了翻译理论的根本问题。他以翻译希腊诗歌为例,提出翻译的基本原则是“从希腊诗歌中作出英文诗歌,一方面要最大限度地保留希腊诗歌的意思,另一方面译作本身也必须是一首独立的英文诗歌,是基于希腊诗歌原作基础而作的英文诗歌。”
在这段文字中,奈达援引的都是“善译”(good/proper translation)的定义。可以看出,他倾向于把“善译”与“翻译”等同起来,认为“翻译”就是“善译”。他提出了“动态对等”概念,认为动态对等是指在译语中用最贴切而又最自然的对等语再现原语的信息(Nida,2004:166)。这一概念可以视为奈达对“善译”的界定,即对翻译的定义,同时也是他对核心翻译方法的定义。换言之,在奈达的译论中,翻译的定义和核心翻译方法是同一的,因为他没有对翻译和翻译方法这两个概念分别进行定义。后来奈达(1993:116)提出“翻译即交际”(Translating means communicating),奈达将现代交际理论和信息论的研究成果结合起来,提出翻译的交际学理论。奈达指出合格的译文必须具有交际作用(廖七一,2002:87),这进一步印证了在奈达的翻译理论体系中翻译和核心翻译方法的同一性。以上这两条规范式陈述可以视为奈达译论对翻译和翻译方法最接近定义形式的提法。
与奈达不同的是,纽马克(2001:71)对翻译和翻译方法进行了分别描述。他给出的定义是:“翻译是用一种语言代替另一种语言来传达同样信息或观点的技巧。所有的翻译实践都会不可避免地带来不同程度的意义损失。”对于翻译方法“交际翻译和语义翻译”,纽马克(Newmark,2001:22)进行了这样的阐述:
有两种翻译方法可以适用于所有的文本翻译:(1)交际翻译,译者努力使译文对目的语读者所产生的效果与原文对源语读者所产生的效果相同;(2)语义翻译,译者在目的语语言结构和语义许可的范围内,把原作者在原文中表达的意思准确地再现出来。
后来为了进一步阐述这两种翻译方法,他还提出了“关联翻译法”(correlative approachto translation),强调原作或译语文本的语言重要性。虽然他多次进行细微调整,但都不及第一次阐述清晰简洁。从纽马克对翻译和翻译方法的定义可以看出,在其翻译理论中,翻译和翻译方法分属不同的概念,不具备同一性。翻译是指一种技巧,翻译方法分为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译者要根据翻译文本的广泛差异性选择适当的翻译方法。
如果用“X is Y”的形式来分析以上定义,奈达和纽马克在X部分的用词区别体现为善译与翻译;Y部分的用词区别体现为信息(message)与语境意义(contextual meaning)。这两组词分别决定了其翻译理论研究的对象和出发点,即翻译“研究什么”和“从哪里出发”研究,这也是翻译理论的根本对象和理论基础。
对翻译和翻译方法的定义表明了翻译理论研究最重视的元素:“研究什么(研究对象)”和“从哪里出发”,翻译理论研究必须研究:什么是翻译、翻译研究必须从何处着手。
翻译定义中的X部分确定了翻译理论的研究对象,定义中的用词决定了奈达的译论和纽马克的译论各自关注的根本对象。奈达在翻译前用限定词good、proper、dynamic,体现了他对翻译效果的重视,意在强调翻译重在达到理想的效果。此外,他的翻译定义中的-ing分词(translating)的使用,说明他强调翻译的“过程”。正如他在2003年所著的《语言迷》一书中所说,他出行世界各地200多次的目的就是“要了解不同语言间顺利交流必然需要解决的语言差异和文化差异问题”(张经浩,2005:63)。奈达不直接用translation这一名词形式,而是限定为“善译”以及使用-ing分词,说明奈达翻译理论研究的根本对象为翻译的效果和翻译的交际过程。这也决定了他的翻译理论在发展过程中的关注对象必然与此保持一致。奈达的翻译理论被视为“等效论”,列入翻译交际派的范畴,足见其理论研究的根本对象对理论发展结果的决定性影响。
然而,纽马克给翻译下定义时未在translation前加以修饰语或限定词,而是直接使用translation这一名词形式,结合定义中written一词的运用,不难判断,纽马克的翻译理论关注的对象是文本,认为译语文本才是翻译研究的基础。这一价值定位对纽马克的翻译理论发展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奈达认为纽马克对翻译研究的贡献在于提出了语义翻译、交际翻译以及对不同文本的考虑(Newmark,2001:1)。纽马克认识到文本的差异性,认为在翻译时需要考虑文本的类型。他对文本类型进行了详细分类研究,认为从关注思维语言还是现实世界出发,可以分为文学(literary)文本和非文学(non-literary)文本两类;从功能出发,可以分为表达型(expressive)文本、信息型(informative)文本、召唤型(vocative)文本三类;从合理性出发,可以分为合理(valid)文本和缺陷(defect)文本两类。纽马克可谓是对文本进行系统化分类的译学第一人。
翻译定义中的Y部分确定了研究“从哪里出发”,用词决定了其翻译理论的学科基础。奈达在其动态翻译理论中使用的词是信息(message),纽马克在翻译定义中使用的词是信息和/或陈述(message and/or statement),同时,他还提及意义损失(loss of meaning),在翻译方法定义中用的词是语境意义。可以看出,二者的区别根源在于信息和语境意义。奈达从信息出发,把信息理论作为其翻译理论的基础之一,回顾X部分translating体现的过程,还涉及交际理论等;纽马克则强调文本语境意义,把语义学作为其翻译理论基础。纽马克(2001:5)指出:翻译理论源于对比语言学,尤其是语义学,所有语义问题都与翻译理论相关。
可见,就定义用词来看,奈达的翻译理论基础包括信息理论和交际理论,纽马克的则以语义学为基础,二者不同。
在“一体三环”理论框架中,翻译理论研究位于本体,语义学位于内环,信息论、交际理论位于中环,文化转向位于外环(方梦之,2006:3)。根据这种分层法,奈达的翻译理论源于“三环”中的中环和外环,要解决翻译过程中词句和语篇层面的问题,必须由外向内回归,也就是说,必须向内环语言学和本体回归;而纽马克的理论源于距离本体非常近的内环,要解决信息、文化层面的问题,必须由内向外延展,即必须向中环和外环扩展。因此,总体来看,奈达和纽马克二者的翻译理论发展方向是相反的,如图2、图3所示。
图2 奈达的理论
图3 纽马克的理论
翻译理论发展方向相反,意味着对本体之外其他学科内容的吸收力度不一样。根据“一体三环”论产生的基础,从核心到边缘,《译学辞典》收录词条数目按比例逐级下降。具体来说,《译学辞典》共收词条1122条,译学的一体三环四大部分共26类。第一部分是译学本体,它包括翻译理论、翻译技术、翻译史三方面,共收录词条600余条,占词条总数的55%以上;第二部分是语言学科及其相关学科,包括语言、文体修辞、语法语篇、词汇语义等相关学科,共收录词条300余条,占词条总数的26%以上;第三部分是交叉学科,包括哲学与逻辑学、思维科学、心理学、美学与文学、信息论等学科,词条数目的分布情况就像一个城市从中心城区到边缘人口密度逐级下降一样(方梦之,2006:6)。词条数目的多少直观地反映了其他学科对译学本体学科的影响力。若把人口密度比作其他学科的影响力,那么,译论越向本体趋近,其他学科影响力越大。因此,奈达的译论在向本体回归的过程中,遇到的其他学科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于是不得不吸收更多的其他学科内容以提高其翻译理论的适用性;相反,纽马克的译论从接近本体的内环出发并向外扩展,其他学科对其译论的影响力逐渐减弱。因此,纽马克的译论在吸收其他学科内容方面具有较大的自主性,而奈达的译论则不然。
奈达和纽马克的翻译理论在吸收其他学科内容方面的自主性的截然不同,可以从以下两方面得到证实:一是从作为理论基础的学科数量方面,二是从译论内部元素的合并情况来看。在理论基础方面,奈达的理论基础是信息论和交际理论雏形;纽马克的理论基础则是语义学。在各自的理论发展变化过程中,奈达的理论融合了语义学、社会符号学、文化等学科内容,并大量加以运用,发展成其译论基础;相反,尽管纽马克认为翻译涉及逻辑学、哲学等学科知识,但其理论始终保持以语义学为基础,并没有像奈达的理论那样,在发展过程中需要广泛吸收、运用其他学科知识,使之成为他的译论基础。
在译论内部元素的合并方面,自古以来,中西译学都回避不了直译和意译这两个对立体。奈达提出的形式对等和动态对等即是二者的投射。形式对等在奈达翻译理论中所占篇幅极为有限,这似乎表明,奈达认可的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只有动态对等,即随后改称的功能对等。然而,要在中环层面提出一元式的译论,来探讨含有二元对立的翻译本体,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此,奈达在提出形式对等并间接否定其适用性以后,将形式对等的内容纳入了动态对等范畴,以此在形式上保留其译论的一元性。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他对直译(literal translation)的态度转变看出。奈达在《翻译科学探索》中,直译一词在第八章里的探讨形式对等部分中出现了4次,而在探讨动态对等部分中没有出现;可是,在1993年出版的《语言、文化与翻译》一书中,奈达在讨论“实现功能对等的途径”时,直译一词出现6次。这一显著变化说明,奈达已把直译由形式对等范畴纳入动态对等范畴。换言之,他把形式对等的部分内容纳入了动态对等部分。这种不得不吸收其他内容的现象,表明奈达的译论在由外环向内环和本体回归时遇到的阻力比较大。而纽马克一开始提出的理论主张交际翻译和语义翻译并存。虽然,他在1991年把两种方法整合为“关联翻译”,但这个整合依然保持了两种方法的独立性。尽管他的两种翻译方法与直译、意译概念不同,但是其二元性是一致的。纽马克的译论的二元性始终得以保持,且不必以甲合并乙的方式来实现。这种独立性说明了翻译理论在由内向外发展的过程中受到的阻力较小,这就像某个人从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向人口密度低的地方行走一样,遇到的阻力或困难会比较小。
可见,上述两种翻译理论的发展方向相反,它们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阻力不一样。奈达的翻译理论自主性较小,在发展过程中受到的阻力较大,致使它不得不大幅度地吸收其他学科内容,并整合内部元素,以实现其理论的发展和扩大理论的适用性;而纽马克的翻译理论自主性较大,在发展过程中所遇阻力较小,无需大幅度吸收其他学科的内容和大幅度整合内部元素,就能实现其发展。
以上对奈达和纽马克翻译理论的探讨分析,证明了“一体三环”视角对于翻译理论研究的可行性。不但如此,“一体三环”视角还对我们梳理现有译论,建立和发展新译论具有启发作用。
在梳理现有译论方面,“一体三环”给我们提供了新的研究方法:以“一体”为本,具体而言,以翻译理论、翻译技术和翻译史这三个方面为基础和出发点,分析相关定义,确定译论基本价值取向;联系“三环”,定位译论出发层面,绘制译论发展方向,探讨译论对其他学科内容的吸收情况,预测译论发展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阻力。这一方法尤其适用于对译论进行对比研究,因为它能够解析译论之间异同产生的根本原因和动态过程。在实际对比研究过程中,由于三环所包含的学科大部分理论和术语均由西方学术界所创立,如语言学、词汇学、心理学、信息学等,因此“一体三环”尤为适用于对比研究西方译论,适用于对西方译论所包含的学科进行分类分析。相比之下,中国的译论多为经验式的整体描述,所以“一体三环”在用于对比研究中国译论时,会比较困难。但是,这并不代表“一体三环”不适用于比较中西方译论。尽管对中国译论所包含和体现的学科进行划分时可能存在一定难度,但是对中国译论的出发点是位于内环、中环还是外环进行确定,还是可行的。如此一来,中西方译论的对比研究就可以置于“一体三环”这个系统中进行。
长期以来,对中西方译论的对比研究一直停留于描述阶段,缺乏较深层次的对比分析,而方梦之教授提出的“一体三环”译学体系,恰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译学研究的新视角。我们可以对西方译论之间、中西方译论之间、中国译论之间存在哪些区别,呈现哪些发展特点进行深层次的对比研究,而且这些都是值得进一步研究的。
在建立和发展新的译论方面,“一体”与“三环”的互动表明:译论的建立与发展必须立足于“一体”这一根本,定义要清晰,理论最终要向译学本体回归,无论发展方向是向内回归或是向外扩展,“一体”都要与“三环”发生联系,产生互动,否则译论就不可能发展。这里包含两层意思:一是要坚持以“一体”为核心,二是要发展“三环”。有的翻译研究虽然在吸收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但放弃了对翻译学本体研究的坚持,有的甚至主张将翻译归纳为语言学的分支。许钧、赵彦春、皮埃尔等国内外学者都表达了这样的忧虑:当前译学研究在引进各种理论的同时,似乎正在面临着失去自己位置的危险(王宏,2014:13)。因此有学者指出:当前译学研究的道路应该是翻译的本体论(蔡新乐,2005:39),非常有必要认识到“一体”在翻译研究中的核心地位。这也正是方梦之教授的翻译研究应该回归本体,尤其是要回归到文本和翻译主体研究的主张。
至于发展“三环”的重要性,我们可以回顾严复的译事三难“信、达、雅”的发展情况。这一“译事楷模”之所以影响深远,是因为它包含了对“信”、“达”的讨论,但这一标准并不是真正的理论,因为它缺乏清晰定义,给后世学者留下太多的阐发空间,同时还缺乏其他学科知识作支撑。倘若要发展新的译论,还应考虑到两种情况:(1)如果译论的理论基础位于中环或外环,那么其理论发展阻力主要存在于回归本体的过程中,最终落实到“意义”与“形式”的矛盾里,即理论的实践指导意义。例如,英国最有影响的文化翻译论者巴斯内特(2001:112)的诗歌翻译理论从文化层面出发,从文化的范畴来研究翻译,她研究了翻译的性质、功能、翻译与文化及亚文化的关系,提出了许多新观点,特别强调译者的主导作用地位。该理论基础属于外环,它顾及了艺术性,但具体翻译操作有待说明,因此缺乏对翻译实践的指导意义。(2)如果理论基础位于接近本体的内环,那么其理论发展的阻力主要存在于向外扩展的过程中,即理论对其他学科内容的吸收问题。以翻译语言学流派为例,在规范式地研究词义、句法、语篇的同时,应当考虑经济技术、社会、价值观等因素对翻译理论发展的影响。
翻译学是一门理论与实践相融、多学科交叉的综合性学科,翻译的规律和翻译的艺术是翻译研究的主要内容。翻译学研究有两大主要任务:一是研究中外翻译历史、翻译理论和翻译流派;二是探讨翻译的性质、原则、标准和方法等问题。可见翻译学研究的内容庞杂,涉及面十分广,译学研究人员的任务繁重而艰巨。奈达本人也曾指出:“我的观点已发生根本变化,特别是在我旅居欧洲,看到这里许多翻译学校的现状后。过去我满以为能把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符号学用于翻译问题的研究,未免过于乐观。”(张经浩,2000:29)
从奈达的这番话可以看出:(1)译论研究是一个动态发展变化的过程,译论研究要借鉴吸收其他学科理论的研究成果,但不能全盘借用,更不能采用拿来主义;(2)不存在一个包罗万象的翻译理论,没有哪一种译论可以在吸收一定数量的学科内容之后就具有普适性,更不存在一劳永逸的译论研究。这说明译论研究永无止境且困难重重。尽管如此,译论的研究依然有必要继续前行,扩大译论的适用性及合理性依然值得追求。希望本文的尝试性分析研究能够起抛砖引玉的作用,为“一体三环”和各种翻译理论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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