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英
书生与强盗——解读《迷惘》中的伦理叙事
霍 英
内容提要:卡奈蒂的《迷惘》是以基恩的身份改变为伦理结点进行伦理叙事的。随着藏书、拯救图书、当铺当书、烧书串起的伦理线,刻画了基恩从书生沦为乞丐最后葬身火海的悲惨命运。基恩在自我隔绝的理想世界里,坚守着自康德时期以来建立的西方理性思想和中国儒家道德,然而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基恩最终被这个丧失头脑、缺失伦理道德的强盗世界所吞噬,揭示了20世纪初德国社会伦理混乱、道德沦丧的社会现实。
《迷惘》 文学伦理学批评 伦理混乱 兽性世界
英籍德语作家艾利亚斯·卡奈蒂(Elias Canetti,1905-1994)曾先后获得奥地利文学国家奖和毕希纳文学奖等多项德语文学大奖,于1981年凭借《迷惘》和《群众与权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德国著名作家托马斯·曼曾评价他为“卡夫卡之子,尤涅斯库之父”。也有西方评论家将《迷惘》同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相比,故事中各种人物的意识流贯串了小说的始末。在国内,由于其作品中突出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在20世纪80年代初掀起了卡奈蒂热,其作品先后译介到中国。对《迷惘》的评论主要集中在情节和人物的象征意义、对死亡主题的刻画以及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这些评论都说明了卡奈蒂作品的现代主义艺术表现手法以及与异域文化之间的关系。但这部作品真正的艺术价值在哪里呢?正如聂珍钊教授所说:“文学的根本目的不在于为人类提供娱乐,而在于为人类提供从伦理角度认识社会和生活的道德范例,为人类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指引,为人类的自我完善提供道德经验。”20世纪初,西方社会中市民理想和公共道德的缺失和堕落,使文学作品的价值突出地表现在教育意义方面。瑞典学院院士约翰内斯·埃德费尔特在诺贝尔授奖词中称赞卡奈蒂的作品:“以丰富多彩的作品,尖锐地抨击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弊病,为人道主义事业做出了贡献。”同样,美国著名女作家苏珊·桑塔格在评论他的作品时说:“他的真正的任务并非是运用他的才能去解释事物, 而是作为这个时代的见证人, 做出了最广泛的、最富有教诲意义的关于绝望的标准。”《迷惘》是卡奈蒂原想创作的八部小说中的第一部。他的创作灵感直接来源于20世纪20年代末,他在柏林逗留期间,看到了各种丑陋的社会现象和疯狂的人们,他称那里为“疯子的世界”。卡奈蒂指出,“我们现在斩、锯、剁的不是猪羊,而是人。在我们看惯了的肉案上放着的或钩子上挂着的是人肉。彼岸对我们来说已成为遥远的过去。现世就是屠宰场。”(卡奈蒂 前言5)。因此这篇故事充满了对现世伦理道德的批判。
《迷惘》的主人公汉学家基恩拥有本市独一无二的丰富藏书,每天按部就班的研究工作酷似康德。他在故事中代表了自康德时期以来人类建立起来的理性思维,兼具中国的孔孟儒家道德,在他的心中自始至终充满着人性因子。这些伦理观念都是他从藏书中获得的。因此,书是他最为珍贵的东西。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为他的藏书而存在的。也正是因为书,使他处于伦理混乱的社会之中。在故事的结尾,他认识到东西方伦理道德观念已经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将藏书付之一炬,自己也在火海中覆灭。
汉学家基恩一生与书为伍,书中的东西方理性道德根植在他的头脑中,左右着他的个人行为和社会生活。他每天将自己封闭在藏书室里,从事着科学研究工作。他不打算与外界往来,他觉得,那些人每天说的都是没有教益的废话,只有书才能使他更接近真理。在生活变得乏味时,他会假想和书中的人物进行辩论,获得生活乐趣。他不仅严于律己,而且对周围一切丑陋、不道德的行为予以谴责和抵制,当然有时甚至过于偏激,这也表明了传统的伦理道德在他头脑中早已根深蒂固,容不得半点抵触。他厌恶谎言,却曾在儿时为了能够在书店看书而撒谎,这件事在多年后仍然使他遭受着良心的谴责。他认为,社会是由形形色色的谎言组成的,所以一方面他对日常生活中的人不屑一顾,甚至路人向他问路,他都如视无睹,对旁人的谩骂他一言不发,若无其事。作为杰出、有影响力的东方语言学家,他谢绝一切邀请,轻蔑地拒绝东方语言学教授的空席,因为他认为,大学里多数是平庸之辈,而专业学术会议是夸夸其谈、相互恭维的场所,因此放弃一切沽名钓誉的庆贺和宴请。但另一方面,他对弱者充满了同情心。路遇盲人乞讨,他倾囊相赠,并斥责一个小男孩以钮扣欺骗瞎子。他的道德宗旨是始终生活在一个表里如一的真实世界里。因此,他是游离于社会生活之外的纯粹伦理道德的代表。但是,所有这一切有条不紊、充满着正义和人性因子的生活,因为他的伦理身份的改变而崩塌了。
为了更好地保护藏书,基恩同女管家苔莱泽结了婚,这是基恩首次走出个人封闭的生活,他步入家庭,承担起丈夫的社会角色。此时的女管家不再是听命于他的仆人,而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妻子。她撕掉了之前所有的伪装,贪婪地占据了基恩大部分的藏书空间摆放各种家具,享受生活。基恩原有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他对待强盗的掠夺,还是保持传统道德中的君子姿态,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退缩在自己不断缩小的工作空间继续从事着研究工作。基恩也曾试图反抗,只是对待强盗仍然充满着理性道德,使反抗显得软弱无力。他在妻子不在家的时候,才敢于将她的东西暂时清理出房间,可柔弱的书生却为此摔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苔莱泽回来后不仅恢复了原样,而且霸占了更多的藏书空间用来享受生活。面对苔莱泽不停唠叨着遗嘱,基恩躺在床上只能在想象中让两只耳朵长出隔音的护膜,对苔莱泽的唠叨听而不闻。对她的贪婪言行基恩只能退缩在自己的心灵空间里自卫。在他康复后,苔莱泽堆起笑脸,呜咽哭述她的细心救护,此时基恩的善良和伦理道德再一次欺骗了他,他误以为,苔莱泽以前的强盗行为都是因为爱他,对书的野蛮损毁也是因为爱他,她这么做只为了博取他的注意。她比他大16岁,她之所以整天逼着他写遗嘱,是因为她知道,她会死在他的前面,她要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钱全部留给他,并以这种方式说明她爱他。基恩幻想着用苔莱泽赠予的百万财产去扩大自己的藏书。当苔莱泽得知他的幻想后,基恩得到的只有苔莱泽的谩骂和殴打,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看着自己变得又瘦又小还是个驼背。他蜷缩在床上,“象(像)一条被打怕了的狗”(卡奈蒂 186)。
基恩被苔莱泽赶出家流落街头,从此他步入了更大的社会空间。此时,他心中的儒家思想和理性道德让他想到的不是怎样夺回自己应有的权利,而是干脆找了一家旅店继续读书,他坚信在书中能够找到存在着的真理。他没有想到,社会早已丧失了传统的伦理道德,容不下善良人性的存在。基恩误入流氓、杀人犯出没的咖啡馆。在侏儒讲述自己的生活遭遇时,他对侏儒的谎言信以为真,认为他的老婆就是苔莱泽第二,“他很俭省,但并非出于吝啬,他有伟大的天性,而她却把一切挥霍殆尽。”(卡奈蒂 227)他把侏儒酷爱的象棋同自己的藏书相等同,认为他是“矮小的英雄,有坚强的个性”(卡奈蒂 228)。英雄主义情感在基恩的心中油然而生,他拿出自己全部的钱,当着“苔莱泽第二”的面数了起来,侏儒的手迅速地死死抓住了一叠钞票,抽也抽不回来。基恩善良的内心使他认为,是下棋使他的手变得僵硬了。基恩感到,侏儒和他具有如此相同的遭遇,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天真地以为可以教育这样的人,使他们获得一些人性。在他听侏儒说起当铺当书的情景后,他毅然决定拯救图书和当书的人。他在当铺的楼梯口挡住当书的人,塞给他们钱,告诉他们不要干这种事,“书比人还贵重呢!”(卡奈蒂 263)。他希望通过他的善举让这些人悔过自新。不仅如此,他充满人性的视角看待世间的事务,还希望侏儒能把自己的钱也拿出来,加入到他的拯救行动中,却没有想到侏儒在暗地里几乎骗光了他所有的钱。
基恩被曾是警察的看门人普法夫从警察局带回家后,充满着伦理道德和正义思想的基恩幻想着普法夫帮他把苔莱泽赶走,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藏书室开始他的研究工作。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被关在了普法夫的小屋,普法夫强迫他从窥视孔观察乞丐,干着看门人的工作,因为普法夫早已经和他的老婆狼狈为奸。在故事的最后,基恩的弟弟找到他时,他如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象(像)一个畜生!”(卡奈蒂 489)活着。在这样的社会里,充满传统的伦理道德和理性思想的书生是无法活下去的。
基恩的妻子,已经56岁的苔莱泽,曾经是他的女管家。她自认为年轻、品行端正,是一个规矩女人。在她的内心世界里虽然也憧憬着爱情,但她更实际,爱情决不能取代金钱。所有关于金钱的字眼对她都有很强的吸引力。她没有信仰,从不去教堂,没有同情心,也从不施舍。她的心中只有金钱。当她在基恩招聘广告上看到“工资听便”(卡奈蒂 24)这几个字时,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已经做了12年的旧主顾。在基恩家的8年里,她对图书尽心尽责,逐渐获得了基恩的信任。基恩考虑让她也开始学习一些伦理道德思想,但又怕她又粗又硬的手指弄坏了图书,所以给她找了一本又脏又破“满是污渍的封面和油腻的书页” (卡奈蒂 43)的书。没想到苔莱泽借此良机,上演了一台好戏。她精心挑选了书皮将这本书包了两层,并把书放在了一块天鹅绒上,带着白色的软羊皮手套看书,而且声称这样一本书是多么的有价值,却闭口不谈价钱。她对书的爱护和情感打动了善良的基恩。他以为苔莱泽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却能对图书有如此爱惜之情,足以证明她是一个“单纯清白的女人”(卡奈蒂 55)。他对书中的孔夫子说:“她没有受过一丁点教育,却比你我更有所思,更有良知,更有尊严和更富于人性,集你的儒家学派之大成!”(卡奈蒂 48)正是出于这样的错觉,基恩决定和苔莱泽结婚,以便更好地保护藏书、维护真理。苔莱泽为基恩能够上当激动不已,她的预谋终于得逞,找到了一个有家产的男人。两个人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结合在一起。基恩对苔莱泽结婚的目的根本不了解,只是从她的一些只言片语中猜测,下意识地称她为“斯芬克斯”(卡奈蒂 56),暗示着他未来的日子将遭受到人面兽心的苔莱泽的折磨。
苔莱泽不只是物欲的化身,也体现着当时社会伦理道德的沦丧。当他们从婚礼回到家,基恩想着怎样诱导他羞涩的妻子同房,却发现苔莱泽早已脱掉了裙子,穿着衬裙站在了房门口,并且用胳膊一把将床上的书籍扫在了地上。他惊愕她对书籍的态度判若两人。她自己脱了衬裙,裸着下身躺倒在沙发床上,摆了姿势,伸出小指,招呼基恩,“就这么干!”(卡奈蒂 64)这一幕让基恩手足无措,羞愧地跑到厕所如孩子般哭了起来。苔莱泽已经撕下了她爱护书籍的面具,露出了她真实的淫荡本性。以前她只是和别人调情,为了不误找个有钱人的大事,她精于算计,现在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她从基恩那里骗取了一大笔钱,到卖家具的年轻人那里卖弄风情。她进了店铺,“溜到那个年轻人身边,使劲扭动着屁股,肥大的长裙泛起一阵阵波浪。”(卡奈蒂 89)那个店员也极会观察迎合买主的心理,说现在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屁股,并用他的指尖在她屁股旁划过,使她情不自禁。她进而死皮赖脸地邀请店员和她共进午餐。在餐桌旁,他一边劝她给他投资,一边和她调情并进而发展到打算偷情。苔莱泽打算等她的丈夫熟睡后给他开门,让他每晚都来。在他们的心中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他们所谓的爱情是以金钱为核心,“只要他每晚十二点一刻来,资本就会突然出现。”(卡奈蒂 117)为此她每天醒来,都会想到自己的丈夫,“今天他该死了吧。”(卡奈蒂 117)两个人都盼着基恩去死,店员引诱她去下毒,苔莱泽建议他趁黑夜砍下基恩的头,但是苔莱泽还需要一份遗嘱,这样他死后家里的一切就都属于她了。基恩发生意外,从取书的梯子上摔下来昏过去后,苔莱泽不是立即救护基恩,而是首先搜遍写字台上所有的稿子,看看有没有遗嘱,这比下毒和砍头的结果都好。遗憾的是基恩并没有死,他只是昏了过去,她在去找大夫的路上自言自语到:“竟干出这种事,既然已经死了干吗还要活?竟干出这种事?”(卡奈蒂 126)作为丈夫的亲人,她早已没有了良知,她所盼望的就是基恩早点死,她好继承所有的遗产。但是没有遗嘱,她还得照料他,只是为了等他康复了补写遗嘱,然后“他便可以重新死去的”(卡奈蒂 130)。当她发现这一切全都是徒劳时,她用饥饿、谩骂、殴打惩罚他。她“用两条腿在他身上乱踢乱蹬”(卡奈蒂 184),随后她骑在他的肚子上,“用两只手左右开弓扇他耳光”(卡奈蒂184),直到他失去了知觉。为了找到存折,苔莱泽把基恩的写字台翻了个底朝天,“她用脚践踏地板上的手稿,向桌子上的东西啐唾沫。她非常愤怒地把最后一只抽屉里的东西撕得粉碎。”(卡奈蒂 200—201)她找不到存折,愤怒地揪住基恩的脑袋、衣领把他赶出了家门。对金钱的贪婪已经使她变得残暴而疯狂。赶走基恩后,苔莱泽马上想和她的情人约会。她来到商店见到那个年轻的店员后,竟不知羞耻当众解开了裙子的带子,倒在了他的怀里,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她的屁股,裙子掉在了地上,遭到了众人的耻笑。没有了资本,苔莱泽和店员的爱情自然化为乌有。回到家里的苔莱泽马上和看门人勾搭在一起,相互满足淫欲的需求,并且私自变卖基恩的藏书获取不义之财。苔莱泽是贪欲和兽性极度膨胀的化身,她代表了主宰这个世界的金钱和金钱驱使下的人性沦丧,正如卡奈蒂在文中指出,她是“从文盲嘴里吐出来的词汇。苔莱泽是人类精神上的累赘,苔莱泽是谬误的化身。”(卡奈蒂 211)文盲没有思想、文化传统和伦理道德,在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人的行为已经没有了伦理道德的约束,人类在物质不断进步的同时,道德精神却日益沦丧。
充满了兽性因子的强盗行为不仅存在于基恩的家庭生活中,在普通家庭也广泛存在。卡奈蒂在作品中刻画了看门人普法夫的人物形象。他属于社会中的普通群体,但他是一个暴徒,虐待狂。他的妻子整日为他不断膨胀的食欲而操劳,如果饭菜晚5分钟做好,他就要先揍她一顿,他的老婆就死在他的手下。不仅如此,他连女儿也不放过。他每天从警察局下班回来后,就在幼小的女儿身上练他的拳头。他自豪地向基恩讲述:“我以前把女人都打得服服帖帖,要是那时您看见就好了。我老婆被我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我已经死去的女儿,我是很喜欢的,可是正如人们所说,她也是个女人,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揍她了。”(卡奈蒂 132)谁能试想这是一个丈夫和父亲所说的话,一个心灵扭曲、暴虐的人。在妻子死后,他把女儿当作了自己的侍女和妻子。在饭后,“他常常好几个小时抚摸她,亲吻她”(卡奈蒂 460),然后饶有兴致地告诉她他新发明的打犯人的招数。退休后,他成了看门人,打人的对象换成了乞丐。他在墙上挖了一个窥视孔观察乞丐的动向。为了试验窥视孔的效果,“他强迫女儿穿上他昔日的旧裤子,扮成一个坏男人。他象(像)打那种坏蛋似得(的)打她的耳光”,“象(像)恶魔似得(的)三拳两脚将姑娘打在地上。”(卡奈蒂460)弱小的女儿在家庭生活中不仅得不到父爱的呵护,却变成了父亲发泄残暴欲望的对象,不久女儿也惨死在他的拳头下。看门人的内心毫无人伦道德。动物尚且知道护子,可知他禽兽不如。
这样的强盗行为不只存在于家庭生活中,在底层社会生活中也普遍存在。咖啡馆里的侏儒菲舍尔勒最高兴的事就是“躺在钱山上抓着钞票玩”(卡奈蒂 239)。他自己的老婆只是他手里赚钱的工具,没有什么情感。在咖啡馆里,侏儒遇到了基恩,他问基恩有老婆吗?实际上他已经准备为自己的老婆拉客,无论基恩做出有或无的回答,他都早已准备好说:“那么,我把我的给您!”或者“我给您换换口味!”(卡奈蒂 226)他强逼基恩和他下棋,勒索钱财,还给他这种行为起了一个充满道义的名称:“资助”(卡奈蒂 226)。基恩携带在身上的巨款引发了咖啡馆的骚乱,大家都抢着要一些“资助”,基恩险些“被剥得精光”(卡奈蒂 232)。底层社会中的强盗行为在众人看来是习以为常的事,社会中的普遍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已荡然无存。不仅如此,侏儒始终想着把善良的基恩的钱全都偷光。当他看到基恩慷慨地将钱赠给到当铺当书的人,像发了疯一样。他并没有错失此良机,他雇佣了当铺里的小贩、瞎子、女报贩和掏阴沟的汉子,在短短的三天里利用基恩的善良几乎骗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因为他们的头脑中也根本没有人性和伦理道德,所以他们毫无自责,各自做着发财梦。小贩想着自己发了一大笔财,到高级疗养院里治疗他失眠的顽症。瞎子的理想是,等他有了钱,要搞一百个女人。由此可见,在当时整个社会的大众生活中,钱是指导一些行为规范的准则,为了钱可以为所欲为,传统的儒家道德和西方理性思维已没有存在的必要,强盗行径反而更容易满足人们的物欲和内心的贪婪。
头脑在文学伦理学中代表了人性因子和伦理意识。“没有人头,就不可能有人的伦理意识,没有伦理意识,就不能分辨善恶,不能分辨善恶,就不能成为真正的人。”《迷惘》的三个篇章以“头脑”命名,分别为:“没有世界的头脑”,“没有头脑的世界”和“世界在头脑中”,代表了只能在与世隔绝中存在的伦理道德、没有道德准则的现世以及唯利是图的社会。基恩由于自闭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尚能坚守着传统道德思想。可一旦结婚,走进家庭和更大的社会生活,面对缺失了头脑,受物欲驱使的强盗世界,势必造成坚守伦理道德思想的基恩走向灭亡。在小说的结尾,卡奈蒂向读者提出了深刻的伦理问题和警示:“这个世界要把我们引向何方?我们显然正面临一场灾难……人类所面临的无形的危险是孝悌之心日益沦丧。在这种毒素的侵蚀下,所有的人都将堕落。”(卡奈蒂 261)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 J·D·里德:《荣获诺贝尔文学桂冠的艾利亚斯·卡奈蒂——一个备受赞扬而很少为人所知的漫游者》,梅俊杰译,载《世界文化》1982年第3期,第44页。
[2]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 基本理论与术语》,载《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第17页。
[3] [英]艾利亚斯·卡奈蒂:《迷惘》,望宁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687页。
[4] 朱世达:《在迷惘和放逐中探索——记一九八一年诺贝尔文学奖金获得者伊莱亚斯·卡内蒂》,载《读书》1982年第2期,第91页。
[5]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载《外国文学研究》2011年第6期,第6页。
注解【Notes】
①[英]艾利亚斯·卡奈蒂:《迷惘》,章国锋、李士勋、舒昌善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前言第3页。以下只在文中注明作者、页码,不再一一做注。
The ethical narration of Auto-da-Fé is based on the change of Kien's status. With the series of incidents of Kien's private collection of the books, his rescue, pawning and burning of the books, the story portrays the protagonist Kien's miserable life which started as an academic, but was reduced to begging and ended in inferno. Kien isolated himself from the world, He was steadfast in the Western rationality and oriental Confucian tradition, in the end he was devoured by the real world without brain and ethical morality,which brings to light the brutal nature of the early 20century's German society: an inhuman world of ethical confusion and moral degene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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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o Ying is from the College of European Languages and Cultures, Zhejia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currently engaged in the studies of Narrative Theory, 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 and German Literature.
霍英,浙江外国语学院西方语言学院,主要从事叙事学、文学伦理学批评、德语文学研究。
Title: A Scholar and a Robber—Exploration of Auto-da-Fé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thical Nar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