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华
异域之美——邂逅《K—英国情人》男主人公的异国恋情
徐海华
内容提要:《K—英国情人》是旅英华文女作家虹影最具代表性的长篇小说,虹影以瑰丽大胆的想象,书写了一段中西文化邂逅下的异国奇恋。本文尝试运用法国诗人维克多·谢阁兰提出的“异域之美”审美理论,从男主人公感情世界的视角,解读这场中西合璧的爱情悲剧中所蕴含的文化吸引与冲突,从而提出只有放弃文化心理上的本位主义才能达成文化互识,形成多元之美。
虹影 《K—英国情人》 谢阁兰 异域之美
旅英华文女作家虹影的小说《K—英国情人》以20世纪30年代的大陆为背景,演绎了一段中国女作家K和布鲁姆斯勃里圈第二代传人朱利安·贝尔之间绮丽而哀伤的异国之恋。也许是因为作家在序言中所说“《K—英国情人》是一本根据实事实情写成的小说”的缘故,作品一经出版,立刻引起了人们关于女主人公K与其丈夫程对号入座的猜测;虹影也因此受到控告,以诽谤已故文化名人凌淑华、陈西滢,被法院判罪禁书,这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实属首次;并且女作家以她多元化的身份,自由穿行于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间,在小说中呈现大量的欲望书写,使得这部小说长久站在批评界的风口浪尖。然而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朱利安的形象却被忽视,但笔者认为小说《K—英国情人》呈献给读者最为精彩的正是出身不凡、才华横溢的英伦诗人这一人物的塑造,男主人公朱利安以其含蓄丰富的情感世界向读者展示了异域文化间的交缠与冲突。
中国文化的爱好者、著名的法国作家、诗人兼汉学家的维克多·谢阁兰曾提出一整套有关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者的审美理论,这一理论包含在他称为“异域之美”的语言里。谢阁兰认为,“异域之美就是关于不同的概念,关于差异的看法和对非自我的他者的认识”。异域之美和审美是可以互换的概念,是一种审美态度,是对异己之物的理解和美的崇拜;享受异域之美就是体会差异,学会想象欧洲自我和非欧洲他者之间的差异是根本性的,是超越真实经验的。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讲,距离越遥远就越有可能保持美的异域性特质。对谢阁兰来说,“以时间和空间久远为更美,神秘和距离产生魅力,差异就是美”,那么,对于生长在西方的男主人公朱利安·贝尔来说,东方就成了他的异域和审美的最终象征。身为移民作家的虹影深知谙熟这种差异的魅力,她将朱利安塑造成爱好中国文化,怀有东方情结的唐璜式的英俊少年。他为了神秘的中国革命,步履匆匆地踏上这片充满魅力的土地。他为充溢着浓郁东方情调的氛围所拥抱——眼见娶亲的八抬红缎轿子,兴奋地学着当地土语,对轿子上的新娘说“麦子不错”,购买明代王爷的船形书桌,挑选粉彩的仕女花瓶,甚至听二胡琵琶,学中文古诗妙词,连吃的都是——东湖鱼,似乎只等待一段异国之恋来完美这趟东方之行。尽管谢阁兰的异域概念可以在不同文化的对比中得到理想的诠释,然而它在理论上包含了比文化差异更多的内涵。比如,他认为女人代表着差异,所以女人就成为男人的异域。那么,身为东方的女人呢,对这位来自遥远英伦的“唐璜”更意味着无限的差异,无尽的魅力、诱惑。更何况女主人公的异域之美又绝不局限于普通的东方女性——她活在这样一个独特的年代,她的背后是古老的“中国大宅院”,面前是开放的西风东渐的学术圈子。作为一个女人,此时正是她的青春时光,三十六岁,走过了过去,看得到将来,处世圆通,情欲丰盈,是一坛渐入佳境的陈酿。其外,她带给朱利安的文化意义也太丰富了:她带领他在北京研习中国的传统文化——妻妾成群的旧家庭,房中术,戏园子,鸦片馆,齐白石,每多一次经历,朱利安那西方中心、男性尊严就愈加受到挑战,对这异域的女子也就更加多一分迷恋。
显而易见,男女主人公的这段异国之恋不是一段简单纯粹的情爱交织、缠绵的故事,它内里包含了太多异域文化邂逅的内涵。文化是一个拥有明显地域、民族特征的概念,它是同一地域的民族经过千百年积累、沉淀而形成的共同的民族心理对一种生活方式的必然选择,是人们在交流时普遍认可的一种可以传承的意识形态。不同的民族心理造就不同的文化类型,而地域的差异不仅形成了异域文化的审美心理,同时也塑造了以文化本位主义为中心的心理结构。这种文化本位主义心理经过千百年的沉淀而转化为对外来文化的下意识排斥,它像一条宽广的河流难以逾越,这正是朱利安的悲剧的根源。正如作家虹影所说:“他最后一次跨过那条河,离开了中国,也象征着他永远都不可能与这个民族融合,对这个国家的文化永远都不可能够理解,即使对他所爱的女人,他永远都不能去爱,他没有爱的能力。”朱利安,布鲁姆斯勃里文化人的一分子,惯于从前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怀有强烈的恋母情结,这是作者为他们的悲剧设下的一个聪明的注解,是朱利安对大英文化强烈本位心理的暗示。当朱利安沉迷于与女主人公的火热情爱时,仍未忘记告诫自己不要为文化所羁绊,为婚姻所羁绊。直至最终决定离开林,离开中国时,虹影禁不住使林以近乎指责的口气流露心迹,“他实际上摆脱不了种族主义,不过比其他西方人更不了解自己而已。他的灵魂深处藏着对中国人的轻视,哪怕对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说到底,还是西方人的傲慢。”赵毅衡亦曾如此评论说,作家向我们说明的是:“对西方来说,要理顺关系,就必须明白:东方不是征服的对象,而是理解的对象;不仅是性欲的对象,更是取得和合完美境地的伙伴。在这种升华过程中,任何单方面的文化优越感(可能双方都未能摆脱),当然会使爱情堕入悲剧。”
透过虹影这部精彩的小说,读者走进男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可以感受到其情爱的纠缠悲凄;同时也发现作者向我们所揭示的文化深层内涵:以种族中心论、欧洲中心论为基础的异域之美,在某种意义上说,无异于自我欣赏式的独白,对于跨文化的对话,其贡献是非常有限的,只有放弃文化心理上的本位主义才是达成文化互识,形成多元之美的途径。
[2]张隆溪:《异域之美》,载《外国文学》2002年第3期,第71页。
[3]钱学森:《光自东方来——法国作家与东方文化》,宁夏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95页。
[4]《关于流散文学、泰比特测试以及异国爱情的对话——虹影与止庵对谈录》,载《作家》2001年第12期。
[5]虹影:《K—英国情人》,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72 页。
[6]赵毅衡:《中国图书商报·书评周刊》2001年6月21日。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虹影:《K—英国情人》,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 页。
English Lover is the most representative novel of UK Chinese woman writer Hong Ying's. It tells an exotic love story between a Chinese young woman and an English man. With the Exotic Concept of Beauty put forward by French poet Victor Segalen,this paper tries to interpret the attraction and conflict of the two different cultures in the love trage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hero's emotional world. It concludes that it is only by discarding the cultural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that could lead to mutual cultural acknowledgement and form the beauty of diversity between different cultures.
Hong Ying English Lover Victor Segalen The Exotic Concept of Beauty
Xu Haihua is in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 of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Research Area: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Literature Translation.
徐海华,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文学翻译。
Title: An Exotic Beauty: The Romantic Love of the Hero in English L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