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与绝望

2015-11-09 11:43许盼盼
青春岁月 2015年20期
关键词:自杀温暖母亲

【摘要】“她是最不多愁善感的人,抵抗力很强。事实是只有母亲与之雍给她受过罪。”在《小团圆》的文本中张爱玲两次提到“自杀”,一次是对于“母亲”,一次是对于“之雍”,本文即是从母亲和“邵之雍”两个方面来讲述张爱玲从温暖堕入绝望的追寻。

【关键词】自杀;母亲;“邵之雍”;温暖;绝望

1940年张爱玲在《天才梦》中写道:“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只是没有想到得是张爱玲会在晚年抖开这张华丽的外衣,让我们看到那些蚤子爬行和咬噬过的疤痂累累。《小团圆》的整体构架时空跳跃性很大而且很随意,常给人措手不及之感,可写起生活来却又琐碎的如流水账,一点一滴地卯在了墙上。当时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这感觉是风干了多年的一个手势,凝固成了一丝丝叹息的苍凉。

如果我们不考虑岁月积淀下张爱玲对回忆的取舍和遮蔽,也暂且放下对于自传文学定义的争议,那么《小团圆》完全可以看做是张爱玲的自传,里面的主角“盛九莉”就是张爱玲。张爱玲一生最希望得到两个人的爱——母亲和胡兰成,也即小说中的“蕊秋”和“邵之雍”,因为她爱过他们。而爱,不管是欢愉还是苦痛,总是让人感到温暖的。

张爱玲《小团圆》的成功之处在于她将自己现在的感觉与当时的历史事实抽离,让回忆本身说话。就像在宋淇夫妇质疑她写自己与胡兰成的恋爱时,张爱玲回答道“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存在,我现在的感觉不属于这故事。”

一、母亲“蕊秋”

从生命繁衍的角度,可以粗率地讲女儿是母亲的“复制品”,一个女儿一生的使命似乎就在于超越母亲,可是大抵不得。鲁迅先生也曾经就母女相貌的相似性发表过类似言论。女儿和母亲的这种依恋与超越似乎都源于一种始于童年的朝夕相处。张爱玲和她的母亲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她从出生以后就没有了叫“妈妈”和“母亲”的权利,面对自己的生母,只能叫“二婶”。这种称呼上的疏离也注定了张爱玲和她的母亲此生不可能像正常的母女一样亲密。

张爱玲在早期散文中详细地写到过自己对缺席的母亲的想象。“我一直是用罗曼蒂克的爱来爱着我的母亲”。她将母亲奉上神坛,带着崇拜的心情爱母亲的一切,甚至爱屋及乌,但凡母亲喜欢的她都无条件的喜欢。色彩、欧洲、老舍小说《二马》等,听母亲的主意去学习钢琴。即便是在《小团圆》当中,张爱玲也真实的还原了自己对于母亲的仰慕,以及对母亲肯定和关爱的向往。

“她就还有一样好,”蕊秋说。这儿是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细节。表大妈来做客,和母亲闲谈,亲戚之间闲谈很容易谈到孩子。“九莉”的母亲也许仅仅是随便应付一下表大妈,也许仅仅是闲谈。可是这个时候的九莉心理活动却丰富得惊人。“九莉自己不知道,但是仍旧抱着万一的希望”“她又有了一线希望”。希望什么呢?希望母亲给自己一个肯定,一个哪怕是因为维护而不确实的肯定。

有一次蕊秋给九莉梳了一个别致的发式,“直头发不持久,回到学校里早已塌下来了,她舍不得去碰它,由它在眼前披拂,微风一样轻柔”,直到被同班同学嗤笑,她才笑着把头发掠上去。这种细节读起来人心也变得温柔了,九莉对母爱的奢求已经让她变得低微,蕊秋的任何关照都是让她惊诧的恩赐。

张爱玲和母亲开始变得一切分明始于母亲打麻将输掉安竹斯给自己的那笔世界上最值钱的钱。当然这个事件是所有感觉的一个终点,之前的盛九莉自从搬到母亲的公寓,甚至是母亲在家里居住的那段日子,就已经把母亲从神坛上拉了下来。母亲对自己的现代淑女的要求,枯燥乏味毫无感情的营养学,因为学费一再地给母亲要钱所受到的脸色。那些都让她感到伤害和难过。可是没有“相关”,没有内心的牵连,你的一言一行又怎么伤得到“我”呢?

盛九莉在母亲对自己的一次次失望中也感到很自责,恨不得从阳台上跳下去,“让地面重重的摔她一个嘴巴子,此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让蕊秋知道她是真不过意。”此时的盛九莉会对母亲歉疚,会心寒,可安竹斯事件是她和母亲情感互相消磨的一个终点,在那之后,盛九莉反倒看淡了,再也不觉得什么了。“自从那回,我不知道怎么,简直不管了”,三姑提醒她说小说里这样写舅舅一家,二婶会生气,可盛九莉早已经不在乎二婶的感觉了。她对母亲再也没有了期待,毫无期待又哪来的失望呢?她的内心对母亲开始真正的硬了起来,甚至开始了“复仇”。

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认时间流逝,生命依序,盛九莉也已经赢了。至少赢过了她的母亲,她看着母亲眼睛和嘴巴都变了形状,知道时间是站在了她这一面。可是她还是把所有母亲为自己花费过的金钱还给了母亲。狠狠地伤害了蕊秋。蕊秋低着头拭泪,盛九莉一点感觉都没有,感觉早已经死在了她听到那八百块钱被蕊秋输掉的那一刻,人像褪了一层皮,只剩下了“不相关”。她理智上知道“反正你将来也没有好下场”,自己也坚决不要孩子,怕替母亲复了仇。可是她努力搜索,心里还是没有感觉。这一场关于温暖的追寻终究堕入了绝望。

二、“邵之雍”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也许是宿缘,也许是宿怨,故事就是这样的发生了。从发生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安然地在那里了。张爱玲在《海上花列传》的国语本中写道“恋爱的定义之一,我想是夸张一个异性与其他一切异性的分别”,一场被蝴蝶的美丽迷眩了的游戏。盛九莉承认自己对于邵之雍的迷恋,会把他吸过扔掉的烟蒂捡起来装在信封里给邵之雍看,类似于中世纪骑士对于主公夫人的迷恋。和一切恋爱中的女子一样,盛九莉认为自己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在看到“荀桦”二美三美齐聚一堂的时候,她认为是“糟哚哚,一锅粥”,却从来不联想到自己身上,尽管知道邵之雍已经有过三个太太,现在又有一个小康的存在,她固执地坚持“她跟之雍的事跟谁都不一样,谁也不懂得。只要看她一眼就是误解她。”

张爱玲的《小团圆》时空错乱感特别的强,跳蚤刺刺地爬行着,留下了痕迹,那痕迹是依附于时间的记忆。张爱玲对于时间是悲观的,可对于相伴于时间的记忆却太过于苛刻和有执念。战争终于过去了,胡兰成随着地点的转变,身边女人也变了。他几乎是一个地缘恋爱者,让人觉得可笑。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胡兰成总是喜欢在张爱玲的面前谈论他和其他的女人的关系,张爱玲想要留住这份温暖,宁愿溺死在里面,因为她爱他。九莉对自己说“知己知彼。你如果还想保留他,就必须听他讲,无论听了多痛苦”“但是一面微笑听着,心里乱刀砍来,砍得影子都没有了。”这是怎样的委曲求全,总有一天,自己心里的爱也会被砍死了,那一天张爱玲也就再次堕入了绝望。

这一天其实一直在盛九莉的预料中,九莉在刚认识邵之雍的时候就想到战后他会逃亡到一座小城,自己千山万水的找了去,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只是战争是结束了,自己的感情也已经耗尽了。邵之雍三美团圆的疯狂理论令她哑然,再爱又能怎样,仍旧留不住他。在邵之雍逃亡的前夜,盛九莉想到了用切西瓜的长刀“对准了那狭窄的金色背脊一刀”。杀了他,至少故事是由自己主动结束了,而且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她终是没有实施,他仍是走了,留她在最害怕的回忆里体会绵绵的痛苦。“自杀的念头也在那里”,可终究是挺了过来,“灵魂过了铁”“灵魂坚强了起来了”,不再期待相信人间的任何温情,又一次关于温暖的追寻结束了。

【参考文献】

[1] 张爱玲. 流言[M]. 北京: 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

[2] 张爱玲. 小团圆[M]. 北京: 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 28-253.

[3] 张爱玲. 海上花落——国语海上花列传Ⅱ[M]. 北京: 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 321.

【作者简介】

许盼盼(1989—),女,山东省济宁市人,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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