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小明
某高中校长讲过这样一件事,该校学生合唱团到国外参加比赛,结果获得了该年龄组的第一名。让该校长感到不解的是,小学组前三名的队伍都能获得一等奖,高中组的第一名却只能获得二等奖。评委解释道,该校学生的演唱技巧无懈可击,但歌声还不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于是校长感叹,虽然课程改革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但是还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学生的素质。
笔者也听了学生的演唱,的确缺少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染力,国外评委说得没有错。艺术就是这样的神奇,齐白石简单的一两笔,比一般画家的千笔万笔更加传神。俄国画家弗鲁贝尔笔下的天魔,一看就让人心灵震撼;郭兰英演唱的“一条大河波浪宽”,一听就让人不禁心神激荡……因为它们都来自于艺术家的心灵,所以具有巨大的艺术力量。一门艺术如果没有这种力量,是没有存在的理由的。同理,一种课程改革如果不是改到学生心里,也是无法真正改变民族素质的。
那么,是否如上文这位校长所说,我们的课程改革还没有改到学生心里呢?笔者认为此观点虽偏激,但是不可否认存在着这样的现象。看看我们周围的成功教育经验介绍,××特色、××教学法、××课程……教育者过多地将目光转移到具体的课程和教学方法上,而缺少对教育哲学的关注,缺少对教育应该培养怎样的人的深度思考,缺少像陶行知一样对教育价值的全面思考。看看我们周围的成功教育事例,××同学考取了名校,××学校升学率达到100%,××学校绝大部分学生被国外高校录取……家长将阶段性的成绩当做了教育的终极目标,却没有问问孩子:你为什么要学习?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你的一生想要干什么?看看我们成功的课堂教学,教学理念是否新颖、学生讨论是否热烈、学习是否采用了合作的方式……成为主要的评价标准。而没有看看孩子画每一根线条是否专注,他们的朗读是否是真情实感,他们的学习能力是否有了提高。再来看看我们周围的感人德育:给家长洗一次脚、给孩子一个拥抱、评选文明礼仪好少年……似乎活动越具有轰动效应,效果就会越突出。而没有看看学生对老师问好是否真诚,在校外能否主动与人打招呼,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能否遵守纪律。
一些学校的管理者也认为,现在学校课程需要开发,教学需要创新,管理需要转型,结果学生普遍出现学习态度不端正、知识不扎实、习惯不好等现象。在一些教育导向上也出现了问题,例如课堂强调预设拒绝生成,气氛强调活跃漠视沉静,方法强调合作忽视独立,方式欢迎繁复拒绝简洁……结果学生还没有学会走路就要求他们奔跑,还没有理解就要求他们运用,还没有树立根本就要求他们开花结果。孩子们上课不认真听讲、作业不按时完成、学习理想模糊等等现象比较突出。
那么,什么是改到心里的教育呢?笔者曾经听过美国最美教师雷夫的报告,他所讲的两个故事让我印象深刻。一个是在一次朗诵比赛中,一名孩子朗读的是一个美国士兵的家信,他读着读着就流下了眼泪。其实从技巧层面来讲,孩子的朗读算不上精彩,语调平缓缺乏节奏,表情平淡并不激昂,甚至穿着也不太考究。但是雷夫并不掩饰得意之情,在讲座中多次提及。另一个是他辅导孩子答题技巧,让孩子们用游戏的心态来看待考试。“看!编写试卷的老师这样设计是为了让我们掉进陷阱。”“小心,在这道题里面有个机关需要我们破除。”孩子在考试的时候,一边答题一边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笔者开始不以为然,后来仔细一想,由不得和雷夫一样感到骄傲了。一个孩子在平时阅读时是不会像朗读比赛那样“拿腔拿调”的,如果他流泪了、欢笑了,说明他的心灵和作者产生了共鸣,这样读书才算真正读到心里面。一个孩子能够在考试的过程中发出会心的微笑,那说明他已经揣摩透了编者的意图,真正了解了考试的意图……从这两个事例中可以看出,雷夫的教育解决的是教育的根本问题,解决的是学生的终身问题,面临的是教育的整体思考,回答的是学生的内心诉求……这样的教育才会真正地改变学生,是改到心里的教育。
那么,如何让课改改到学生心里面呢?
笔者认为,改到心里面的教育必须是心与心的“联网”。要让学生从心里认同老师的教育,老师必须从内心认同自己所教的内容。有的老师认为,学生所学的内容浅显,自己“吃老本”就够了,不需要再进行学习了;有的老师对所教的内容并不热爱,常年不写一篇论文、不看一本专著,反而要学生热爱学习、喜爱看书;甚至有的老师认为教育就是一种“欺骗”,只要能够让孩子“上当”就是成功。这样的教育,只不过单方面要求孩子对学习“来电”,而缺少了一个“相互摩擦”的过程,只能让学生的喜爱停留在表面。即使是教师表面上的严厉和“尽心”,也不能掩盖其对课程理解的苍白、教育信念的孱弱、对孩子教育的无力。雅斯贝尔斯说:“教育是一片云推动另一片云,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个灵魂召唤另一个灵魂。”据说,朱自清在温州十中教学的时候,一边辛勤教书,一边醉心于文学创作。他教学不作敷衍,讲解非常认真,再加上他的文章屡屡发表,因而非常受学生欢迎。学生再也不以“乡下土佬”视之了,而将其看成是有“风度”的大师。正是因为朱自清对孩子的贴心、对文学的热心、对教育的衷心,激发了一大批孩子学习文学的热情,因此孩子的心和老师的心连在了一起。相比较于某些教师通过靓丽的形象、温和的表情、甚至是小小的奖励来赢得孩子们的亲近,朱自清的做法更加高明,因为他让学生从老师身上看到了更加广阔的文学世界,这更接近于教育的本质。
改到心里面的教育必须是心与行的统一。陶行知曾经提出过“知行合一”的观点,苏霍姆林斯基曾经说过的“儿童的智慧在手指尖上”,所指都是心灵与行为的高度统一。那么儿童所学的知识有没有真正学到心里去呢?在《人民教育》2014年第2期中,林为民老师就指出,在当前课堂教学中“对学科本身的魅力和关键知识的‘深度学习’把握不够,由此造成课堂教学表面热闹,实际效果堪忧”。笔者观察过孩子的学习,他们不能投入地画好一根线条、唱好一支歌曲、读好一篇课文……这样的现象不在少数。孩子学得过多过杂,造成学习过浅过糙,以至于心浮气躁。试想孩子不能画好一条线,必然不能画好一个图形,也不能画好一幅画,整个作画过程必然成为心灵的煎熬,无法享受到“渐入佳境”的学习乐趣。王安石在《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中写道:“夫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进而指出,“杂”,“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也”。认为驳杂的教育是会“毁人”的。那么这种“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如果在学习态度上,应该表现为专心,及对知识的高度热忱;如果在学习内容上,应该表现为对基础知识的深度理解;在学习方法上,应该表现为学生行为和心灵的高度统一;在学习程序上,应该表现为符合学生认知规律的步骤……总而言之,能够到达学生心灵的教育必须是适合学生的。夸美纽斯在《大教学论》中反复强调:“自然并不使自己负担过重。”“自然不性急,它只慢慢进步。”这种“自然”其实也是指儿童的教育。只有让课堂安静下来、教育沉静下来、学校宁静下来,才更加适合学生心灵的成长。古希腊哲学家休哥曾经说过:“凡是开始就去考察可疑之点的人,是绝不能够进入智慧的庙堂的。”而有些教育工作者急功近利的做法,会让孩子还没有把根扎稳就急于去“拔节”,其结果可想而知。因此,只有让孩子在踏上认知道路之初,就从心灵出发,才能帮孩子获得心智的成长。
改到心里面的教育必须是心的苏醒和砥砺。这种苏醒不是靠强迫发生的,而是需要内心的点燃。记得在师范时,音乐老师上课总要讲上一段“轶事”:《义勇军进行曲》在修改的过程中,专家组入住的房间正好是135号,这和歌曲开头的音符存在着神秘的巧合。在歌曲最后的三个“起来”的处理上,音高逐渐加强,鼓舞了多少热血青年走上战场,用自己的生命保卫祖国……经过老师的讲解,原本被“熟视无睹”的歌曲有了不同的意义,大家情不自禁地融入了感情,唱得激情澎湃。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这也许就是感情的升华和心灵的净化吧!也许教师这种看似无关的“扯闲篇”,比专业的音乐训练,更能够加深我们对这首歌的理解吧!我认为,教到心里的教育就是这样,给予孩子充分的心灵自由,让孩子在自由抉择中接触到自己的心灵。夸美纽斯曾经说:“自然不强迫任何事物去进行非它自己的成熟了的力量所驱使的事。”如果我们的课堂过多地去设计孩子的教育,改变文本的结构,打乱文章的内容,演绎作者的思想,让孩子去理解他们不能理解的内容,去运用他们无法运用的方法,去创造他们不能创造的思想,教师美其名曰××教学法、××教学思想,他们把学生在学校的一切活动进行全“控制”,所有环境都是课程,所有教学时间都需要集中精力,所有活动都需要教师的干预。这样无孔不入的教育,学生是不会受欢迎的,久而久之,会迫使孩子放弃他们的思想和创造。叶圣陶曾经说过,“教是为了不需要教”,告诉我们的不仅仅是一种教学思想,还是一种教育哲学。过度的教学所起的作用是相反的,因为它会导致孩子没有时间进行思考,也无法让孩子的心灵经受砥砺、获得苏醒。如果教师不在身边,孩子依然在阅读;如果不需要考试,孩子依然在学习;如果教师不教给方法,孩子读得忘却自我;如果教师不给予表扬,学生依然乐于帮助别人……这才是教育的成功。因此,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撸袖揎拳下的教育,是不能让孩子的心灵获得成长的。相反,苏格拉底散步式的交谈、孔子游式的应对、王阳明问答式的传道,让受教的学生得益终生。因此,孩子只有获得适宜的自由度,才能让自己的心灵获得自觉。
只有课改改到学生的心里,才能让孩子心有所属,享受到教育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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