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
《逻辑哲学论》在西方哲学思想史上称得上是一本奇书,全书内容不足三万字,英文版文本至多八九十页,但是其对于西方哲学界的影响极其深远。我们一般将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划分为前后两期,正是这前后期分别启发了英美世界两个相互对照且影响力最大的两股思潮:逻辑实证学派与日常语言学派。并且,维特根斯坦思想之影响事实上早就超出了英美哲学,甚至遍及欧洲大陆及后现代哲学。因此,将维特根斯坦称作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是名至实归的。
起初,维特根斯坦认为既然日常语言容易出错,那么终结一切哲学问题的争论,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一套精确的人工语言,来纠正这些错误。1918年,维特根斯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服役期间完成了《逻辑哲学论》,文本的前言和结论反应出全书的核心要点。全书按照数学的方式写作,共有七个大方面的命题、论点。除了最后一个命题,前六个命题下面都有不同层次的解释说明。一层一层的展开,使其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多维体系。维特根斯坦在前言中将《逻辑哲学论》的意义概括为:“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清楚;对于不能谈论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1]反过来理解就是,能说清楚的东西是可说的,对于不可说的东西,则须保持沉默,这是在给可说与不可说之物划界,是在给语言和思想划界。对能说的要清楚地说清楚,对不能说的部分不要用语言说,要保持沉默。通过研究语言,我们可以给语言划界,把可说的、能说清楚的东西搞清楚,讲清楚,那么在它之外的、不能说的东西也就能显示出来,这部分是语言的误用,是无意义的;而非站在语言和非语言之间划界。这部分不可说的东西不是说我们不能及,而是指没有认知和思想的意义。这是维特根斯坦前期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
《逻辑哲学论》中至今仍为学者、追捧者所津津乐道地是“图式论”的观点。即语言是世界的图式或图像,这是一种反映论。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超出语言表达的范围就是不可说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语言的结构就是经验世界的结构。“语言是世界的图像。语言由命题构成。命题是事实的图式。语言是命题的总和。命题是基本命题的逻辑函项。”[1]“有基本命题的真假决定命题的真假,基本命题是简单命题的排列。”[1]基本命题相互间是独立的,独立事态间的描述,彼此不矛盾。逻辑空间,现实世界,可能世界。这些命题构成我们的思想界限,讨论世界的界限,就要进入的逻辑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有真和假。真构成了科学谈论的对象,这一部分是有意义的,可以加以谈论的。正负两类命题构成思想,整个思想的空间同逻辑的空间一致。基本命题的真假是由科学活动和日常观察直接得出的,哲学关注的是能否导出命题的真。因此以往的哲学要提供形而上的根据,这是一种语言的误用,是无意义的,我们须保持沉默。至于不可说的,诸如伦理的、审美的、形而上的,甚至关乎情感的种种,都是神秘的体验,是跟事实无关的领域,但这部分是更为重要的。而语言所及的世界,在广袤的世界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这个界限之外,是不可见的黑暗,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东西,但是真正动人心弦,充满魅力的恰恰也是这些东西。
后期的维特根斯坦重返剑桥,在《哲学研究》中,我们读得出他对前期思想的批判意味。然而,如果纵观他的前后期思想,我们会发现一种贯之的脉络。人生活在语言中,但并不仅仅依靠语言,维特根斯坦在后期“语言游戏”中表达的观点其实就是他在前期那些不能向我们说出的东西。它向我们表明所有语言活动都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显示生活形式。这预示着一种新的发展转向,西方哲學的实践转向,以往很少有学者把它与西方哲学的脉络加和起来考察。在后期,他深入分析日常语言,将《逻辑哲学论》中能够说清楚的东西,做了更详尽的阐释与补充。他认为语言的意义不在于外在的对象,而是在于语言的使用。语言表面的相同掩盖了实际的差异,要让语言动起来。语言的实践,使用在先,只有在使用中语言才有意义,这使用是在语言游戏中完成的。[2]任何一个语词的使用只能在一个语言系统中才能实现,单个概念是没有意义的。语言不是一个静止的逻辑构造的产物,它是我们生活的一种活动,不仅包括语词语句,而且包括人们的行为、操作等等,这样一种语言与行动的结合被称作“语言游戏”。将语言比作游戏是强调的意义在游戏之中,而不在游戏之外。[3]只是在这个范围之内看语词应用恰当与否。首先,在一个语言游戏之中不存在外在对象。其次,语言是不需要用其他的目的或标准来证明的。因为语言的规则不来源于外部的实在世界,它像游戏规则一样,是任意的,这个所谓任意是说在日常生活的使用中,它带有任意性,就一个语词概念可以在不同的场合使用。
语言的教育,不在于说明,而在于训练。语言层出不穷,不是只有一种规则,语言的规则是内在的,但是表现却是任意的,这完全要看语词在语言游戏中的使用来决定。语言的变迁是如此之迅速,网络语言、潮语言……人类的语言与日俱增。交往的范围不同,游戏规则就不同。语言游戏是生活形式的一部分,只有在儿童最初学习语言的那个阶段才能被我们看的更加清楚。“语言游戏是使用符号的方式。”词的意义就在于它的用法,而非本质主义的论断,在事物背后没有统一的共相、本质,所谓共相不过是“家族相似”。[2]语言有没有一个共有的特征,我们看到只是它们之间的交叉相似性。界限不过是根据我们的实践、目的划分出来的。划界是客观的,不是随意的。界限既清楚,又不清楚;既确定,又不确定。心理主义的问题使得“反私人语言论”的提出顺理成章,维特根斯坦认为一种语言的使用一定要遵守一个规则,而这个规则应该是公共的。私人语言实际上是把奥古斯丁的那种对应论从外在移到了内心。没有标准,就没有真假。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前后期维特根斯坦事实上是一个层层递进,日渐丰富的思想体系。前期提出了问题的框架与形式,后期卓力使其变得丰腴,富有生机。一如它的发展由人工语言主义进入日常语言主义,并由此并开启了下一个伟大的哲学时刻,现象学随之到来。
参考文献:
[1]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3]韩林合.《逻辑哲学论》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4]江怡.从《逻辑哲学论》看西方哲学的实践转向,“ 面向实践的当今哲学:西方应用哲学” 国际学术研讨会,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