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红》为民族歌剧迎来春天

2015-10-15 15:20景作人
歌剧 2015年8期
关键词:宣叙调歌剧民族

景作人

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歌舞团创作的大型民族歌剧《彝红》近日晋京,在国家大剧院歌剧院举行了首演,6月3、4日,两场演出均获得了颇高的上座率。观众反映热烈。对其鲜明的民族风格和红色题材,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特殊的喜爱。

《彝红》是一部民族歌剧,它的特点是以民族、民间,民俗为基础的。由于表现的是中国革命特殊时期,彝汉人民共同团结、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的壮举,故该剧真实的故事情节,带给了人们亲切而富有历史时代感的印象。

《彝红》讲述的是当年红军长征经过凉山,与当地彝族人民结下深厚战斗友情的故事:1935年红军长征经过凉山,刘伯承与彝族头领小叶丹歃血为盟,彝族姑娘妮扎嫫在换童裙(成人礼)的当天从家中出逃,遇见了负伤的红军战士天红。天红与彝族青年拉铁真诚相待,结下了兄弟般的情谊。红军建立了一支地方少数民族红色武装,留下了一面见证“彝海结盟”的旗帜。在顺利通过凉山后,天红受命留在彝区开展革命工作。5年后,妮扎嫫为追求真爱而逃婚,此时天红和拉铁则因相互传递消息而双双牺牲。妮扎嫫在悬崖边遇到了携带旗帜躲避国民党追杀的果基夫人(小叶丹夫人),为掩护果基夫人逃脱,妮扎嫫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果基夫人最后实现了丈夫对将军的承诺,1950年,她亲手将这面浸染着彝汉人民鲜血的旗帜,交到了解放大凉山的解放军手中……

对于这个基于真实性的故事,编剧李亭做了充分的调配与戏剧安排,以充满民俗性和浪漫色彩的“组合创作”,将天红、拉铁、妮扎嫫、阿嬷、果基夫人、伊沙果果、乌呷、吉顿等角色进行了穿插性、跳跃性的安排。如此多线索、多层次的剧情结构,使得全剧人物形象鲜活可信,故事情节曲折交错,并从总体和细节上,加强了歌剧的“戏剧”成分。

众所周知,一部歌剧的成功,剧本(亦称脚本)是最基本的,没有好的剧本,再好的音乐、再好的舞美都无济于事。歌剧剧本是全剧的戏剧基础,是构成情节与动力的元素,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彝红》的编剧李亭有着很好的戏剧感,她对人物的设置和剧情的发展,都有着符合逻辑的处理,对于整部剧的结构,也有着新颖的创意。依照故事的发展,她将整部歌剧分为上下两篇(没有分幕),这就使情节的衔接更为紧凑。总体说来,作为一名国家一级编剧,李亭创作的《彝红》可谓是当今民族歌剧剧本中的优秀代表。

《彝红》的音乐创作始终本着一个原则,即民族性、抒情性、可听性的结合。作曲家刘党庆有着深厚的民族音乐积累和写作经验,他写的音乐基本上都基于民歌的基础,声部也大多局限在高音区,如此这般,《彝红》的音乐就显得非常辽远、舒展、高亢。特别是妮扎嫫的唱段,舒展中夹带着委婉,甜美中浸透着润泽,清丽的风格给人们带来了质朴的感受。

原生态唱法的大量运用,是《彝红》在音乐创作上的一大特点,这些原生态唱法,给人栩栩如生之感,情感的宣泄及内心的独白,都显得纯朴、有力、直白。剧中设立的吟唱者角色,其原生态唱、吼、念、做,都非常富有民族特色,而妮扎嫫、阿嬷、拉铁等人的原生态唱段,亦有着强烈的民俗之风。

重唱是歌剧作品中的重要类型,好的重唱能够加强人物性格的表现,突出情节发展的脉络,揭示角色的心理变化,同时也是使歌剧音乐立体化的具体手段。《彝红》中有不少重唱段落,例如女声三重唱(妮扎嫫、伊沙果果、乌呷),男声二重唱(天红、拉铁)等。这些重唱写得并不复杂,有些严格来说还不是真正的声部独立组合,但这些重唱在剧中却起到了明显的作用。尤其是女声三重唱的和声。非常和谐的和声音准使人感觉到纯洁至极的民俗原生态。

有人说,中国歌剧不应像西方歌剧那样搞宣叙调,要摒弃那些“洋腔洋调”的玩意儿,对此我不能同意。宣叙调是歌剧中的重要衔接部分,是语言音乐化的一种体现。如果中国歌剧都取消了宣叙调,岂不是每部歌剧都成了歌曲联唱?这是一种将歌剧艺术浅薄化的观点。

然而《彝红》则不同,它是典型的“说唱式”歌剧,其中代替宣叙调的是道白。但是,这种道白加唱的方式,对于民族歌剧来说恰好是合适的表现手段(国外也有加道白的民族歌剧)。因为民族歌剧,特别是少数民族歌剧,它们在音乐的表现和戏剧的展开上与传统的正歌剧截然不同,假若硬将西洋宣叙调和咏叹调强加给它,那写出的一定是一部失去民俗民风的怪作品。

对于现代舞台艺术来说,舞美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彝红》的舞美设计有想象、有“味道”,而民族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手法的结合,使其舞台效果具有丰富的色彩变化和立体感觉。舞台中央立起的道具大树所起的作用颇有灵性,它为妮扎嫫和天红的情感牵线搭桥,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植物“月老”。此外,台上各种石阶的设置也很合理,而妮扎嫫手中最后坠落的“雨伞”(之后天幕上打出的数十把黄色雨伞),则给人们带来了充满浪漫色彩的想象力。

《彝红》的演员表演也是令人满意的。据了解,此次来京的演员都是年轻的“生力军”。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涉足表演(饰演拉铁的演员原是一位教师),但却能唱、演得如此精彩,足以见得凉山地区歌舞团是多么有魄力,多么有决心,同时也见证了彝族地区“歌舞之乡”的美誉。

本次《彝红》晋京演出,形式上的最大变化是采用了现场交响乐团演奏。凉山交响乐团虽是一支新军,但却有一个好指挥唐青石。这个乐团的表现令人吃惊,现场的效果完全不亚于高水平的地方乐团。他们当晚的演奏不温不火,不压唱,不喧宾夺主,给人们带来了经验颇丰的印象。而正是因为采用了他们的现场演奏,才摆脱了该剧原本在音响方面的巨大缺点,使去年在武汉演出时“卡拉oK”歌厅般的音响效果(放录音)得到了根本改变。

此外,这次的《彝红》,在舞台形式、舞台调度、舞蹈安排、音响控制方面都作了一定改变,比起去年武汉歌剧节上的演出,各方面都细致清晰了许多,加上导演的精致处理,使全剧突显出了真正的歌剧规模与歌剧模式。

《彝红》是一部歌颂正能量的作品,它的政治作用、历史作用、艺术作用,都有着相当大的积极意义。如今,伟大的红军精神正在激励着我们的下一代,而彝汉结盟、民族团结的大旗,也需要我们的后人继续扛起。鉴于此。民族歌剧《彝红》在现实意义中就更具有教育性和引导性。在北京的两场演出,现场观众都深深感悟到了这一点。

对于《彝红》这样一部新创作的作品,我本人有着深刻的感触。记得去年武汉歌剧节时,我作为文化部特约评论员参加,当时部里分派评论任务,《彝红》恰好就分给了我,可谓是与《彝红》结下了缘分。正因为此我才对它格外重视,观剧后写了专门的评论文章。此次再次动笔,实为对它有了新的感触和认识。

然而,我仍然希望在此谈谈我个人对《彝红》的一些修改意见。从剧本剧情上讲,我赞同很多专家的意见,即天红后来打入国民党内部的戏有些唐突,即使画外音做了明确解释,但观众还是对其身份的突变感到不舒服。是否考虑让他就以地下党的身份出现,这样似乎过渡得更为自然顺畅一些。其次,剧中爱情线索不够明确,即便是朦胧的,也要使观众得到这方面的感悟。从目前看来只有妮扎嫫对天红的爱慕表示,却没有天红的任何回应态度。似乎略有不妥。除此之外,戏剧上“旁枝”过多,且处理上关系较为模糊,不利于观众理解,这是需要进一步改进的。

在音乐角度上来看,主要是简单化的问题。《彝红》的音乐可谓民族歌剧的楷模,非常动听且民族感真挚,演出中很多观众都被深深感动。然而,作为一部歌剧(如果一定要这样定位),它的音乐就略嫌简单化了。民族音调确实很鲜明,但每个人都唱同样的,显得过于重复。而歌剧音乐中所特有的人物主题,音乐上的性格变化及色彩变化,都显得相对薄弱和欠缺。此外,重唱的独立性不够,缺乏两种不同性格对比的相“叠”段落。这些问题都需要作曲家进一步的思考、改进和提高。

《彝红》是一部好作品,它有风格、有韵味,不随波逐流。但依我来看,它还是更像音乐剧和民族歌舞剧。如果它被定位为音乐剧或民族歌舞剧,它就是国内最高水平的代表,而如果定位为歌剧,就似乎浅显单薄了一些,打个比方说,需要对其进行“增肥”和“增厚”的“手术”。

总而言之,美丽的《彝红》带给了人们新鲜的享受,它以实力入围了国家艺术基金2014年度首批资助名单。可喜可贺之后人们深感,这部民族歌剧是国内同类作品中的优秀楷模,它为中国的民族歌剧迎来了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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