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东
在春天气息的滋润下,我的家庭即将翻开新的一页。我的弟弟5月份从中学毕业了,将去外地上大学;我也完成了自己的学习,很快要去欧洲工作。作为一个家庭,我们只有值得珍惜的剩余几个月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在秋季来临之际,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父亲一直具有那种说话滔滔不绝,易动情感的性格,而作为一个不久将成为“空巢”的主人,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异常。不过在毕业典礼上的乐曲声响起时,他的双眼中却渗出了泪水,当然,在整个过程中,他还是十分泰然自若的。我们都为他的这种镇静感到自豪。
5月份,我家后院的一棵枫树上又飞来了一个喜鹊家族。它们年复一年地在这里筑巢、嬉闹、鸣叫并生育后代。
这次在此安家的喜鹊们似乎极其活跃。它们每天在树丛中玩耍,震晃得树叶和小树枝纷纷脱落…… 一天早晨,一阵阵哀鸣从树上传来,父亲走到院子里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发现一只羽毛尚未丰满的小鸟孤零零地在地上扑腾着弱小的翅膀,在院子里乱转。
老爸弯下腰对小喜鹊说起了话:“嘿,小家伙,怎么回事?你从窝中掉了下来。可怜的小家伙。你的家人呢?”
他昂头朝树上望去,只见两只大喜鹊,显然是小喜鹊的父母,正站在树枝上,以不祥的目光注视着下面发生的场景。“你们原来在那里啊!你们应该照看好小宝贝。我们下面可有着虎视眈眈的猫咪。”
父亲回到屋内去洗澡,然后要去上班。可怜的小鸟依然扇动翅膀,试图飞翔。老爸觉得自己应该帮小喜鹊一把,让它回到大喜鹊身边。
老爸随后给动物园打了一个电话。“是的,我这里掉下来一只小喜鹊。它想飞却飞不起来。我不知道是否能帮它一下,是把它抓起来放在一只盒子里?还是将它放回窝中或者将它交给动物园?我想或许可以让它留在院子里,但是害怕会有对它不利的事发生。”老爸解释道。
“先生,”动物园的一个工作人员说道,“你能肯定它是一只野生的鸟类吗?”
“当然。”
“学习飞翔不是一种自然过程吗?”
“是的。”
“那么,你或许应该让它单独留在那里,它会自己学习的。不要太靠近,你的存在会让它感到有威胁。”
于是父亲不再跟随着乱转的小喜鹊。他回到客厅里,从窗户里警觉地注视着小鸟的动态,以防止“图谋不轨”的猫咪将它当做一顿美食。
第二天,我在餐馆打工时接到父亲的一个电话。他一般不会在我工作时给我打手机。“老爸,一切都正常吗?”
“赫舍尔,你今天看到过莫利吗?”
“莫利?”
“莫利就是那只小喜鹊。”
“哦,你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我早上还看到过它,但是现在看不到了。我到院子里转了3次,甚至树上也察看过了,却不见踪影。我很担心。”
“它可能已经学会飞翔,飞走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但愿如此。”
“老爸,现在是午餐时间,我有8张桌子要上菜。我挂电话了。”
下班后,我开车回家。我的脑海中此刻想到的不是小喜鹊的事,而是我与弟弟的未来。
父亲在小喜鹊这件事上颇有触动,他觉得自己像小喜鹊的父母一样十分无助。他知道不应该让我们按照他的意志走向成功与幸福。一旦我们离开他的“巢穴”走向新的生活,他唯一能够给予的就是默默地注视着,并送上关爱、支持和最衷心的期望。
难怪他会给小喜鹊起了名字。
我一踏进家门,发现父亲正从厨房的窗户朝外张望。
“你发现了莫利了吗?”
“没有,但我也没有发现任何脱落的羽毛或挣扎的痕迹,所以我认为小喜鹊是幸运的。它可能已经学会了飞翔,展翅高飞了。”
“这当然完全可能。它能力很强的父亲和母亲养育它,关爱它,教它如何捕捉小虫子。它们为小喜鹊构筑了温馨的窝。当飞翔来临的时刻,它通过努力,终于腾飞了。”
老爸的眼睛中流出泪水。“是啊,我依然会挂念这个小家伙。”
我不由地窃笑:“你真是一个有趣的老爸。”
整个夏日,我的家中充满着欢声笑语,充满着欣慰的氛围。老爸一直没有再看到他的莫利。我有好几次指着一只喜鹊,问道:“它是你的莫利吗?”
“不是,它不是莫利。”
“老爸,它是一只喜鹊,你其实不能区分两者有什么不同,对吗?”
“我当然可以区分,因为我们有亲密的关系。”老爸强调。
8月底不久就将到来,也就是我和弟弟整理好行装,离开我们的“窝”的时刻。父亲最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养育了我们这两个已长大成人的孩子,我们将要翱翔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