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气候大会”遇上“雾霾天”—让我们更加关注影响环境治理的能源转型升级

□ 文/本刊记者 牟雪江

当“气候大会”遇上“雾霾天”—让我们更加关注影响环境治理的能源转型升级

□ 文/本刊记者 牟雪江

11月30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1次缔约方会议，即“巴黎气候变化大会”在巴黎开幕。超过160个国家和地区提交的国家自主减排贡献方案，覆盖全球90%以上的温室气体排放。147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到会参加，代表了国际社会期待气候变化协议最终达成的强烈政治意愿。

也是这一天，11月30日，北京空气重污染黄色预警升级为橙色预警。印度首都新德里也被包围在重度雾霾之中。

在期望以集体行动达成“拯救地球”的巴黎气候大会上，作为发展中的大国中国和印度本身就备受关注，而不期而遇的雾霾天气更是“火上浇油”。

外媒对“气候大会”遇上中印两国首都雾霾天的报道也是推涛作浪。美国CBS网站文章标题：在领导人聚会之时，北京的污染指数爆表；路透社报道的标题是：气候谈判开幕之时，雾霾让中国、印度首都窒息；《金融时报》也将中国和印度同时遭遇严重空气污染放到了巴黎气候大会报道里：巴黎气候峰会：北京和新德里雾霾中窒息……

路透社的报道认为，北京和新德里在近日同时遭遇严重雾霾，与正在进行的气候大会还是有关系的：危险的空气质量凸显了政府在与燃煤发电行业造成的污染做斗争时面对的挑战，也将为巴黎峰会上两国建立清洁经济发展模式的能力带来疑问。

“气候大会”的主要议题之一就是，“用具有成本效益的方式实现大幅放缓碳排放量的增长，加强对气候变化威胁的全球应对”。

对于气候变化和雾霾的关系，有研究表明，不利于污染物扩散的气象条件频繁出现，和以气候变暖为主要特征的气候变化密切相关。世界气象组织称，今年可能是有记录以来的最暖年份。和气候变暖相伴而来的，往往是静稳天气增多、降水日数减少、冷空气活动变弱、平均风速减小，这加剧了霾的发生。霾的形成，最主要的原因无疑是煤炭、石油等化石能源消费排放大量污染物，这是“元凶”。而静稳天气、风力小、湿度大等气象条件不利于污染物扩散，导致污染物不断累积，成为“帮凶”。

难怪，外媒评论直指雾霾反反复复重现的关键：“危险的空气质量凸显了政府在与燃煤发电行业造成的污染做斗争时面对的挑战。”

燃煤能否再减少些？机动车排放再干净些？

从京津冀入冬以来接二连三的出现重度雾霾天气，针对污染过程的成因、发展趋势以及北京市重污染天气红色预警的成效和后续措施等问题，环境保护部组织由大学和科研单位组成的专家组共同研究的结果显示，本次重污染过程是不利气象条件与多种污染源排放共同作用，导致污染物大量积累而形成的。

环保部介绍，从污染物的排放来源上看，本次重污染过程中污染物来源按贡献依次是：燃煤、机动车、工业源、扬尘和其他。

其中，燃煤污染物主要来自原煤散烧和中小锅炉排放。机动车排放包括汽油车排放和柴油车排放。工业源则主要包括北京及周边地区的钢铁、石化和建材等主要工业生产过程。但从北京市排放情况来看，仍以原煤散烧和机动车排放为主。

北京市12月8日早上7时启动红色预警，河北省12月8日17时启动区域橙色预警。从强制性的减排效果来看，减少燃煤，减少机动车排放其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2015年12月8日，北京首次启动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措施，这是记者9日早晨拍下的建国门外使馆区照片。

这是记者12月11日早晨在前图同一地点同一角度拍下的建国门外使馆区照片。莫北/摄

从数据看，北京市采取预警措施之后，污染物平均减排比例是30%左右，若没有采取这些措施，PM2.5的浓度将会升高10%左右。

“煤祸”“车祸”？！本刊今年第五期焦点透视《治霾的能源逻辑》中已经做过比较详细的论述，在此不再赘述，只是想更加强调“燃煤能否再减少些？机动车排放再干净些？而不是等待大风吹走雾霾。”

要知道，60年前的“伦敦雾霾”可不是被风吹走的。

英国从1956年颁布了世界上第一部空气污染防治法案后，立法治理大气污染就没有停下过。

从最初的“大规模改造城市居民的传统用灶，冬季集中供暧，减少煤炭燃烧，改天然气，对违反规定的人严惩，10-100英镑罚款或3个月监禁”；到1974年英国颁布的《污染控制法》（Control of Pollution Act），规定机动车燃料的组成，并限制了油品（用于机动车或壁炉）中硫的含量，1995年通过的《环境法》，要求制定一个治理污染的全国战略；再到从1993年开始的对所有新车都必须加装催化器减少污染的要求，和2008年2月开始的对大排量汽车进入伦敦进城费升至25英镑/天，闹市区停车位月租高达650英镑（全球之首），有效控制市区车流量的同时，混合动力低污染的公交车投入运营，和政府用车几乎绝迹……多重严厉措施，在英国政府坚持不懈的强制推进中，才有了1975年起伦敦的雾霾日由每年几十天减少到了15天和1980年进一步降到5天的成效。

2007年，英国修订《空气质量战略》，新增对PM2.5可吸入颗粒物的监控要求的同时，提出到2020年前将空气中PM2.5的年平均浓度控制在每立方米25微克以下。

“将空气中PM2.5的年平均浓度控制在每立方米25微克以下”。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不言而喻。那么英国现成的经验我们该不该“拿来效仿”？这需要政府下决心。只有政府下决心，立法立制立规，企业才能跟上，社会才会遵循。

以北京的“APEC蓝”和“阅兵蓝”为例。2014年为了保障在北京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22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的空气质量达标，北京市以及周围几个省都提前一两个月采取了各种措施，大量的工厂停工停产，汽车限行。环境保护部也于2014年10月20—25日，派出15个督查组对北京等六省（区、市）的24个重点地市空气质量保障方案落实情况进行督查。因此，在APEC会期（11 月7至12日），北京空气质量一直保持较好，连续出现晴朗的蓝天。今年，为了迎接天安门阅兵，北京效仿APEC会议期间的空气质量保障经验，提前1个月采取措施，在9月3日上午阅兵期间，“收获”了北京市PM2.5平均浓度仅为8微克/立方米的好天气。因此，英国《金融时报》撰文认为，“APEC蓝”和“阅兵蓝”展现了中国体制的两个特点：第一是举国体制，对于雾霾这种难以治理的空气污染，中国可以在短期内实现有效控制，尽管代价很大而且许多强制措施缺乏法律依据。这在议会民主制国家很难做到。第二是对上负责体制，只要是中央布置下的政治任务，各级政府都会不遗余力地有所作为。

最近两次北京空气污染预警比较计

能源升级需要根治有令不行

在雾霾“爆表”被不断“围观”的传媒之声中，记者也看到石油企业发出的声音和行动。中国石化宣布12月1日起在浙江全省供应国Ⅴ油品，并覆盖当地80%以上的零售市场。升级后，与国Ⅳ标准相比，国Ⅴ标准汽、柴油的硫含量下降80%。以同等排量汽车计算，5辆使用国Ⅴ标准油品的汽车二氧化硫排放量与1辆使用国Ⅳ标准油品的排放量相当。

今年4月2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确定，加快清洁油品生产供应，力争提前完成成品油质量升级任务。一是将2016年1月起供应国Ⅴ标准车用汽柴油的区域，从原定的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内重点城市扩大到整个东部地区11个省、市全境。二是将全国供应国Ⅴ标准车用汽柴油的时间由原定的2018年1月，提前至2017年1月。三是增加高标准普通柴油供应，分别从2017年7月和2018年1月起，在全国全面供应国Ⅳ、国Ⅴ标准普通柴油。

作为成品油供应主体，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中国海油纷纷投资改造或新增相关装置，力争紧跟成品油快节奏升级步伐或提前升级。

但仅靠央企、国企油品升级并不能完全解决让机动车排放再干净些的问题。据媒体调查报道，油品升级在执行过程中遭遇部分地方政府、企业拖延。有的地方政府或出于当地经济增长的考虑，或缘于企业施加的压力，对油品升级并不积极，有些省份没有出台关于油品置换的官方文件，有些省份仅同意在部分区域、分环节实现升级加价销售。

油品销售企业也相互观望，部分已经开始销售国Ⅳ车用柴油的企业，又重新开始销售国Ⅲ及以下标准的柴油。由于地方政府执行国家柴油质量升级政策的弹性较大，使得部分企业采用拖延置换或者在最后时间节点说服政府延期执行的办法，利用国Ⅲ车柴或普柴形成差异化优势抢占市场份额。调查中，多位业内人士表示，市场上高低标准油品并行现象较为普遍，甚至出现“劣币驱逐良币”。

这些有令不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行为，都让借油品升级治霾的效果大打折扣。

可以说，让机动车排放再干净些，炼油环节的提升是个关键。汽车限购、限行之类的移动污染源控制，成本很高，国际上也少有，重点还是要硬性要求炼油厂提升油品质量，这需要政府出台硬性的法律法规和管理机制来约束。

除燃油之外，我们当然不能放过造成雾霾的另一个重要元凶燃煤。

我国依然是煤炭消费大国。我国2014年耗约5.7亿吨原油，而煤耗量却是36亿-38亿吨。煤炭的使用必然带来污染。因此治理燃煤污染就成为当下的首要问题。由于雾霾的频频出现，去年以来，我国涉及火电企业“超低排放”的政策开始逐次落地。今年7月，被称为“史上最严”的《火电厂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开始执行，9月《煤电节能减排升级与改造行动计划（2014—2020年）》由三部委联合印发，要求全国新建燃煤发电机组平均供电煤耗低于300克标准煤/千瓦时；到2020年，现役燃煤发电机组改造后平均供电煤耗低于310克/千瓦时。而且燃煤发电机组必须安装高效脱硫、脱硝和除尘设施，到2020年前力争完成改造机组容量1.5亿千瓦以上。

可以说，如何有效控煤也成了考验各地管控能力的竞赛场。

但是，为什么燃煤污染依然来势汹汹？澳大利亚国家工程院院士、国家千人计划化学化工专委会主任刘科撰文指出，当前中国治理燃煤的重点都放在大电厂、大企业，却无人投资去解决真正的雾霾元凶中小锅炉散烧煤的排放控制的“炼煤“技术，以至于国家花了不少钱在大电厂改造升级，雾霾治理效果却不明显。因为雾霾的真正元凶是散烧煤，而不是已安装脱硫脱硝脱粉尘的大电厂。

这一观点，中央财经大学中国煤炭经济研究院煤炭上市公司研究中心主任邢雷也有同感，他说：“目前，我国燃煤发电行业减排空间已经不大，必须对工业锅炉、散烧煤污染进行治理。”

有数据显示，我国燃煤工业锅炉占全国工业锅炉总量的85%，每年耗煤约7亿吨，占我国煤炭消费总量的20%，排放烟尘近800万吨，占全国烟尘排放量的40%以上，排放二氧化硫600多万吨，占全国二氧化硫排放量的1/4以上，是我国第二大煤烟型污染来源。此外，我国每年散煤燃烧约2亿吨，基本上没有任何环保措施，也是大气污染的重要因素之一。

因此，对政府部门来说，临时预警，只是雾霾应对中的一小步，更长久的工作，是在制定好政策的基础上更要做好强有力的监管。

还是要强调鼓励使用天然气

对于这个问题本刊近两年来没有少讨论。作为清洁能源在我国能源转型过程中，我们的观点始终都认为天然气是最现实的清洁替代能源。

就拿上面阐述的英国治理雾霾的经验来说，其关键就是依法改变能源结构，尽可能降低煤炭在一次能源中的消费量，取而代之以清洁、低碳的能源。这是半个世纪前以煤炭为主要能源的英国治霾的选择，如今英国天然气占一次能源的比重已超过40%，煤炭下降到15.7%。

天然气是最现实的替代能源，已经成为世界公认。12月3日，国际天然气联盟（The International GasUnion，IGU）在香港发布最新研究报告，指出在发电、供热和工业领域推广天然气的使用能有效减少二氧化碳、汞和颗粒物排放，从而提高城市居民的生活质量。

这份报告还阐述了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与降低空气中其他污染物排放之间的关系，报告引用了北京、纽约、伊斯坦布尔和多伦多4座城市的案例研究，这些城市已解决或正在努力解决空气污染问题，而天然气的使用在其中均扮演了重要角色。

就中国而言，北京相比其他城市在以天然气治理雾霾问题上先行一步。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冯惠生说，“因为天然气能高效控制空气污染，是解决可再生能源间歇性，实现广泛部署的绝佳补充能源。天然气毫无疑问是实现能源、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作为最清洁的化石能源，天然气在我国能源消费结构调整、空气质量改善等方面被寄予厚望，政府出台了多项政策鼓励消费。对于当前的中国而言，天然气代替煤炭也是最为现实的选择。但现实情况是，最近两年，中国的天然气消费却呈现出明显的下降趋势。2014年，天然气消费量是1830亿立方米，同比增长8.9%，是天然气增速10年来首次低于两位数；2015年前9个月累计增速仅为2.5%。与此同时，国内天然气供给持续增加，进口持续增长。往年一入冬的“气荒”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天然气“相对过剩”论。

事实上，中国的天然气总量是不够的。为什么会出现“荒气”？谁羁绊了天然气需求？本刊在第十期也已讨论过，在此不重复讨论受经济增速放缓、替代能源快速发展等因素影响，仅就价格水平相对较高问题，对比美国推进天然气消费增长的经验进行探讨。

美国，1995—2014年天然气发电量的年均增速高达9.5%，在总发电量中的比例也由14%增长至28%。2015年4月，美国天然气发电量首次超过燃煤发电量，达到总发电量的31%（燃煤为30%）。

目前国内多数研究认为，美国天然气发电快速增长的原因是天然气的价格优势。但实际上2006年以前美国是全球天然气价格最高的地区，只是在页岩气革命取得成功后天然气价格才出现了大幅下降。研究认为，除了价格因素外，环境政策、投资运行成本以及电力市场化改革才是美国推动天然气发电快速增长的更重要原因。

电成本通常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固定投资成本（即电厂建造成本）、运行维护成本和燃料成本。由于政策支持和技术进步，美国气电虽承担较高燃料成本，但投资和运维的低成本优势使得天然气发电的综合成本仍然低于燃煤发电成本，这成为美国天然气发电在本世纪初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根据EIA2012年的数据，美国燃煤机组的单位产能固定成本是燃气机组的3.2倍，燃气电厂的固定投资成本优势非常显著。

业内专家指出，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美国政府制订了一系列环保政策，直接和间接地抬高了燃煤电厂的建造成本；二是随着轮机抗高温材料和进气冷却技术的不断突破，燃气机组的发电效率不断提高，单位产能的建造成本也随之下降。

可以看出，美国推进天然气发电快速发展是通过政策、环境、技术创新以及市场运作等等多方“组合”协作得以实施。

当然，影响天然气大量使用的关键因素离不开天然气价格问题。针对这一情况，国家政策已经开始启动。11月18日，国家发改委宣布降低非民用天然气门站价格。此次改革的核心内容有两点：一是降低非居民用气门站价格。二是提高非居民用气价格市场化程度。这一天然气价格改革领域的大动作，下一步，非居民用气将进入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尽快实现价格发现。

当然，影响天然气大量使用的关键因素也离不开政策导向。12月2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向有关部门明确了一项“硬任务”：在2020年前，对燃煤机组全面实施超低排放和节能改造，对落后产能和不符合相关强制性标准要求的，要坚决淘汰关停。“实施燃煤电厂超低排放和节能改造很有必要，一定要设置一个‘底限’指标。”换个角度说，“底线”直接和间接地抬高了燃煤电厂的建造成本。

气候变化、环境保护、治理大气污染同根同源。遏制雾霾别无他途唯有“减排”。

当地时间12月12日，“巴黎气候大会”达成历史性协议：作为2020年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的依据，明确将全球气温升幅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并为把升温幅度控制在1.5 摄氏度之内付出努力。有专家认为，这将敲响化石燃料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