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投没有女士优先

文 姜曼 编辑 汪再兴

创投没有女士优先

文 姜曼 编辑 汪再兴

口述者李宏玮年龄42岁身份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

人们总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可我要问为什么女人总要在背后呢

2015年福布斯全球100最佳创投人榜把我排到了第十，但100人中一共只有5位女投资人—不要惊讶，这是美国风投行业的正常比例。但我希望这能告诉那些刚进入行业的女性投资人：我们是可以做到最高层的。

最近，Facebook、Twitter和凯鹏华盈风投公司都传出女性员工投诉雇主性别歧视的案例，我没有了解其中的细节。但我知道女性在这个行业难免遇到偏见，比如有些人会觉得“办公室家务”之类的碎活儿由女同事做是理所当然的—即便不是她的分内之事。

如果你是创业者，你每天见的员工大都是男性，每天见的投资人也大都是男性。当你突然见到一个女性投资人，在董事会上带来不一样的声音和立场，或许会让你眼前一亮。当然你要有这个能力，经验值、专业度都不能落后于男性，在某些领域甚至要更多沉淀。

在科技、创投等男性主导的公司，女性可能成为同事追逐的焦点，但有时候也会有遭受性骚扰的危险，女性要学会保护自己，被欺负或骚扰时需要勇敢地站出来。如果工作环境不好，可以选择离开，世界之大，有能力的人，一定能找到欣赏她的公司，不然就自己出来创个新基金。

女投资人长得好看、有魅力可能给你带来顺境，也可能带来麻烦，不管怎样我认为，好看不是个罪过，也不需要避讳，但心里要明白如果一开始出道时就只靠外貌，那这条路可能走得不远。才貌双全，以智慧和专业度取胜不仅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也能给自己更大的信心和肯定。

毕竟，创投圈不是展现女性外貌服装的T台，而是挑战行业最顶尖投资人和创业者的战场，是个残酷江湖战场，不分男女，只分胜负，只欢迎做好心理准备的女投资人加入。我们在VC行业是没有弱势的，“弱势”都由自己心生，女性缺的是自信。

西方人为什么爱说“女士优先”呢？因为男士们觉得女士天生比较弱，这是一种潜在的偏见。但做创投本来就没有女士优先，只有能者为王。找到最好的项目，说服创业者让你投资，最后帮助他成功，这才是铁定的规律。

我做投资人已有13年多。回想2001年，我从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商学院MBA毕业，时值美国互联网泡沫破灭，市场陷入悲惨的低谷。那种情况下，在美国已经有50多年历史的VC（风险投资）行业里，我一个女性华人—至少看起来像华人吧，没有优势，男性华人在那里也没有优势，这是美国这个成熟的市场的历史规律。

但中国科技社群比起美国更容易接纳女性，如今中国VC行业女投资人的比例在10%到15%，美国只有5%到6%。中国的环境相对平等，当时的互联网发展也还相对滞后，潜在的市场和人才的回流，让我看到了创造下一个生产链的可能。于是我决定来中国，先去了香港。

在那之前，我人生第一个转折点就是18岁时从新加坡去纽约康奈尔大学读书。我拖着个行李箱，里边塞满了衣服和书，还有新加坡科技部的奖学金。那是1991年，我学的是电子系，大学时我们班100多个工程师里女生不到10个。

4年后我一毕业就直接回到新加坡，在国防部做战斗机升级。在那里，同事的男女比例还是9∶1，但这不影响我的工作。设计飞机让我看到了技术演变为产品的过程，对于创业者来说这是很宝贵的收获，这是你脑子里商业模式定型的过程。

1991年初到美国人生地不熟，我害怕，后来我学会了独立。2001年到香港，从一个整天搞技术谈产品的极客180度翻转投入金融行业，整天谈资本，我也害怕，后来我做到集富创业（香港）投资有限公司的投资副总裁。4年后我提着一箱现金从香港去上海创业，更害怕，但我对未来的中国充满期待。

2005年左右中国第一代门户公司崛起之后，电商也开始崛起，百度、腾讯、盛大也都陆续上市，TMT行业可投的领域越来越多，IPO的回报也越来越多。那时我判断中国的创投行业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市场，甚至可能超越美国，于是我在2005年离开香港，到上海创立了GGV（纪源资本，风险投资基金）中国办事处。

成立公司花了6个月，投资初期很多创业者都会帮我，我们到现在都还是朋友。那时候他们一听我讲普通话就笑，笑完就教我学。是女性的好处就是，很多人愿意帮你，如果你是男的，跑出来创业估计没人理你。

创投行业的竞争是残酷的，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一，我们要成为这个一，就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一万个小时去钻研一个事儿。每个人一天就只有24小时，不管你是男的女的都一样，要成功，就一定要比别人更专注，做得更细，看一个领域就要把它看透，把这个领域的创业者都见完，然后再给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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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鹏华盈性别歧视案引爆硅谷

2015年3月27日，

旧金山法院裁定华裔女高管鲍康如诉前雇主——风投公司凯鹏华盈（KPCB）性别歧视一案鲍康如败诉。此前，鲍康如称自己在KPCB任职期间遭受性别歧视和性骚扰，并在向公司投诉后反遭降薪和取消晋升。KPCB公司创始人约翰・杜尔否认该控诉，称鲍康如未受重用且被解雇与其性别无关，是因其缺乏领导团队和相处能力。这是“记忆中硅谷最受关注的案件”，原因之一在于凯鹏华盈是一家饱负盛名的科技风投公司。此外在以男性主导的硅谷，该案件因将“性别歧视”这一话题引入公共视线而备受热议。

《纽约时报》报道称

所以我的工作和生活没有平衡，只有牺牲。忙的时候从早上7点工作到凌晨2点，一天可以开15个会。昨天刚从国外飞回上海，今天开了两个会，明天又要飞去瑞士开会。生活上，我不是一个吃货，也不像很多女性那样爱购物，我只对人们的消费习惯感兴趣。

很多人会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处理好家庭关系吗？我结婚15年了，老公在谷歌公司工作，是个游戏玩家，他玩游戏的时候，我还在学习这个市场的趋势。我们在产品、技术等方面有很多交流，又都是户外狂，他爬的山比我多比我高。他鼓励我去追求我最喜欢的事业，所以成功女性的背后也是可以有默默支撑她的男性的。

我爱跟人交流，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见我们的创业者，和他们一起工作、交流，70后、80后和90后创业者都有。我和男性投资人的区别可能在于和创业者交流的方式不太一样。我有理性分析的一面，也有感性的一面。这方面女性的亲和力是一个优势，女性角色有时候也会成为我帮助创业者解决家庭麻烦的一个有利因素。当家事让一个CEO分心时我可能会给他一些建议。有时候会和男CEO的太太聊一聊孩子上学的事，谈她们的老公因为忙工作多长时间没回家、创业的情况怎么样等等，这也能让家人安心。

创业者们很有激情，他们每天可以最快的速度去做业务，可他们也是人，也有疑惑和难过的时候。曾经有创业者打电话给我，说出来坐一坐、聊一聊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大多数CEO都是男性，面对自己的员工，或者一个男性投资人，他很难说自己很累，可是他可以跟我说。女性的亲和力有时能帮你更深入地理解创业者的初衷和困惑，抓住他们的心。

我也见过很多90后创业者，他们想接触的更多是新型社交产品，这个领域讲究的是人跟人之间交流的心理学。不同性别、年龄段有不同的方式和交友需求，女性的洞察力和感性的一面对理解这些交互产品也有帮助。

另外，在电商领域，比如美丽说、蘑菇街、豆果等以移动为主的垂直化交易平台，这种有内容也有社区的商业模式比较适合女性。大部分女性购物时都关注怎么选、怎么买、怎么付钱，然后怎么评论、交流、分享，她们了解自己的消费需求，虽然我不是购物狂，但女性有时候能给你和男性不一样的视角。

女人有很多种，有天生的画家，天生的舞者，而我天生就是技术派，对产品充满激情。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洋娃娃，第一个玩具就是一个建筑。我今天的事业和我的性格爱好是很符合的。所以女性要找出自己的优势和兴趣在哪儿，再顺着去找行业。

有些女投资人会看教育，因为她可能是妈妈，有小孩。所以她在看待自己的孩子成长的过程的时候，2岁时在家跟5岁时到幼儿园，7岁到小学然后中学，不同阶段的需求不一样，妈妈们很清楚。

但这有时候你最懂的一个领域反而是你最不能投资的。你认为你最懂，但你会有盲点。比如一个妈妈不会让自己小孩儿转学去学芭蕾舞，就可能认为全世界的妈妈都不会这么做。这就成为你投资中的一个盲点。要做好女投资人，首先你得做好投资人。

我觉得雷军就是一个好投资人。我来中国时他就很有名了，真正开始合作是在他离开金山之后，2008年到2010年之间。我们都投资了YY（欢聚时代）、WPS和UC优视，到现在我们都还是前两个公司的董事，我也是小米的天使投资人，我们有着战友的交情。

作为投资人，他会和创业者坐下来共同探讨如何解决问题，比如期权怎么发、IPO怎么上、去台湾还是在国内等等。经常有投资人和创业者发生争议的时候，但他拿捏得很好，他很清楚自己是投资人，不是创业者。需要做重要的战略决策时，他都是给意见，让创业者自己去做最终的决定，这一点很难得，因为大部分（投资）人—尤其是创过业的—都有一种冲劲，会有“我看不爽”的时候，但是处在投资人、董事的位置，与创业者和管理层不一样，他（雷军）能认清这个位置。

我和雷军，或者说和男性投资人不一样的是，对于投资对象来说，我不仅是投资人，有时还是心理顾问、法律顾问等等。我可能会问CEO，你心里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或者你觉得3年或5年之后你想取得什么样的成功？而男性投资人可能会直接问你3年后是不是要IPO？问的方式不一样，触动的地方也就不一样。

创投行业最艰难的就是和创业者一起决定不要再继续。原因可能是市场没抓对，有可能市场对了，执行不对，或者这两个都对了，但是竞争对手太强。说“no”是最难的，牵涉到投入的精力和情感。如果你是一个女性投资人，和创业者甚至他们的家人都建立了友情，那这个时候可能更心痛。但基金都有期限，都要求回报，到了走不下去的时候，坐下来讨论各自的立场，争取双赢的方式，“分手”之后也还能做朋友，这是理性的体现。

美国风投行业男女比例图

投资初期也需要对市场和产品的直觉，更重要的是你对你的判断要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我刚接触YY的李学凌时，他主要还在做游戏门户“多玩”的业务。后来看到他做YY，第一反应是：实时语音服务？这是什么？怎么用啊？那是2009年，世界上都没有类似的产品，YY是第一代。

我记得我问学凌：“YY的市场占有率多少？”他回答说：“80%以上吧。”我说：“你们有没有市场报告？”他说：“没有。”于是我们团队自己去做了个调查问卷，凌晨一两点在主要大城市的网吧里发问卷。那时打游戏都在网吧打，网络调研也还没流行，我们就靠人力。我的助理、前台、投资经理都去发问卷，发出去几百份，最后得出的报告证明，YY的市场占有率的确是排名第一。这对后来的投资决策帮助很大。

如果我看好一个公司，知道它的风险，但是我相信他在未来3到5年能够改变世界，那我就愿意赌我的事业和我的生意在这个项目上。这时候可能会有人说你是个强势的女人，无所谓，如果大多数人持不一样的观点，也许他们是99%的错，我是1%的对，如果我没有自己坚定的判断，就更没办法在这个男性俱乐部里生存。

在某些公司的文化里，女性可能只能在某一个位置不断学习，却没有很多晋升的机会。不要觉得“因为我是女性，我待20年也升不到合伙人的位置”，如果你有理想和足够的能力，为什么要等20年换一个投资经理呢？你可以在一个地方学3年，然后自己出去创立自己的天下。

也总会有人来质疑你的成功，八卦你一个女人是怎么样爬到这么高的，这也不是性别歧视—有很多人爱雷军，但也有很多人对他不满。人们总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一个成功男人领导的企业背后总有女性员工在实现互补”，可为什么女人总要在背后呢？女性可以走到前面来，甚至可以比她们支撑的人走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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