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垛田景观看乡土的撕裂与弥合
——以缸顾乡东旺村村落演进为例*

2015-09-13 10:18潘庆生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里下河兴化市先民

潘庆生

从垛田景观看乡土的撕裂与弥合
——以缸顾乡东旺村村落演进为例*

潘庆生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 艺术设计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在改革开放的30多年中,经济的洪流席卷整个中国。无论是远在边陲的小村落,还是毗邻于都市的大村庄,都产生了深刻的变化。在这深刻的变革中,那些正在消失的小村落普遍存在许多生存发展问题,而且亟待改变。它们该如何生存下去?更确切地说,它们该如何在保留自身特色的条件下发展经济?文章以兴化市缸顾乡东旺村为案例,探讨传统村落的撕裂与弥合。

垛田景观;乡土;撕裂;弥合

在改革开放的30多年中,经济的洪流席卷整个中国。无论是远在边陲的小村落,还是毗邻于都市的大村庄,都产生了深刻的变化。一方面,一些地理区位优越或发展机遇良好的村落,通过发展工业,转型成具有工业特征的超级村庄,甚至是卫星城;另一方面,地理区位欠佳的村落也产生了深刻的变化,但其变化却是相反的。在经济浪潮中,后者的人口不断流失,田地荒芜,村落生态日渐衰败。它们是现代经济的失意者。前者抛弃了小农经济,但在规模化工业生产中失去了耕地,污染了河流和空气 ,甚至产生了各类“癌症村”。后者虽然保留了一定的小农经济传统特质,但却是渐渐地消亡。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都面临着一个问题:村落的出路在哪里?靠工业集聚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大部分的村落不具备超级村庄的地理优势,而且这些超级村庄的发展本身也存在着环境污染、耕地消失、传统消亡等问题。相比之下,我们应该更关注那些正在消失的小村落。这些小村落普遍存在而且亟待改变。在这变革的十字路口,它们该如何生存下去?更确切地说,它们该如何保留自身的特色并发展经济,去走与超级村庄所不同的道路?对这些问题,本文拟以兴化市缸顾乡东旺村为案例,探讨传统村落的撕裂与弥合。

缸顾乡东旺村位于里下河地区,地属泰州兴化市。距离兴化市约15公里,距离泰州市约70公里,是一个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小村落。全村大约1 100户,有5 000多亩土地,与一般村落不同的是,全村没有粮食作物,主要种植韭菜、油菜、桃树、荷花等经济作物,是缸顾乡第一个“无粮村”。[1]东旺村之所以是“无粮村”,赖于其村落土地几乎都是垛田。“垛”是里下河地区独有的一种农业景观。每块垛田多为半亩方田,四周碧水环绕,垛田之间沟壑纵横,故称“河有万弯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

东旺村的另一个天然特点是村落住宅布局密集,主要集中在村落西部的平旺湖边,东部为千垛油菜花地。每年清明前后,油菜花一望无际,形成了独特的田园风光。借着优美的风景,东旺村发展了旅游业。旅游业为东旺村带来的经济效益不可小觑:至今,兴化市已经举办了数届菜花节,游客数目逐年递增,至2014年,单四月的游客量已经达到88万人次。在千垛油菜花的基础上,在夏季,东旺村在河道内种植荷花;在秋季,千垛景区内也种植向日葵和万寿菊,以此来拓展垛田景区的观赏时间,从而增加旅游的持续性。

除了旅游业带来的收益外,经济作物带来的收益也不容小觑,比如东旺村每年种植的韭菜,面积近2 000亩,年产韭菜2 000吨。近年来,村内各种农副产品年经营销售总额近2亿元。总体而言,东旺村虽然地处偏僻,但并没有因此衰败下去;它没有工业化村落的工业集聚和地理优势,却产生了一定的规模化经济效益。经过仔细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它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特点。

图1 东旺村垛田景观鸟瞰图

一、自然的锤炼

东旺村地处里下河地区,是长江中下游著名的洼地,俗称“锅底洼”。长久以来,长江携带巨量的泥沙在镇江、扬州之间入海。久而久之,里下河东侧滨海平原形成了沙堤。与此同时,在江流、海浪的激荡下,长江口岸南北两侧各自形成一条沙嘴。其中,北岸沙嘴从扬州向东,经泰州、海安、如皋、如东一线,与里下河东侧的岸外沙堤会合,将广大的里下河腹地封闭成宽阔的泻湖。随着时间的推移,泻湖开始平陆化,并逐渐遍布了农田和村庄。唐以后,“江淮之间,旷土尽辟”,遂在里下河地区设兴化县(现为兴化市)。[2]至宋以前,里下河地区沃野连片,水网通畅,是物产丰饶的好地方。然而,至南宋以后,黄河却时常离开河北平原,南摆至淮河流域夺淮入海。黄河的变道给里下河地区带来了大量的泥沙,淤塞了该地区的河网体系,抬高了里下河西北界的土地,逐渐使里下河地区形成了“锅底洼”的地理形态。在此地理状态之下,里下河地区常年发生洪涝灾害。

在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东旺村形成了与普通村落不一样的形态。一般村落藏匿在山间田野,是一种分散式的聚落;东旺村却是与众不同,其“锅底洼”的地理形态,使其土地常被淹没。因此,东旺村的先民们不得不集中力量抬高居住地的地基,并且将村舍安排在一片土地之上,从而使分散式的聚落转变成了集中式的村庄。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氏族的演变,该村落的密集层越来越高,甚至远远高于城市聚落的居住密度。在村落的核心地区,房屋彼此相连,过道仅可供一人通过。

在此自然的锤炼下,东旺村天然地完成了土地成片化、集中化的过程,从而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垛田景观,这为东旺村旅游业的兴盛和规模化的农业经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二、乡土的传统

若只是认为自然条件造就了东旺村的垛田景观,那么这样的结论就下得太过轻率。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华夏文明在这片土地上孕育千年,我们的先民早已对土地产生了不可分解的乡土情结。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说:“远在西伯利亚,中国人住下了,不管天气如何,还是要下些种子,试试看能不能种地。——这样说来,我们的民族确是和泥土分不开的了。从土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自然也会受到土的束缚,现在很有些飞不上天的样子。”[3](P1)土地造就了我们的文明,也限制了我们的思维。这一点在东旺村先民们的身上体现得毫无疑问。

南宋前,东旺村及周围地区湿地纵横,湖泊相连,是丰草水美的沼泽地。到了南宋时期,此地经历了浩劫,成为了宋金作战的战场。当时,为了防御南宋大军,金国元帅金兀术命人在东旺一带开挖战壕。战壕为八卦形,由中心逐渐向外围重重开挖。开挖时将开挖的泥土堆成土丘、土圩,作为防御屏障。战争过后,此地沟壑纵横,土地被肢解得支离破碎。加之南宋以后,黄河夺淮为常,污浊的洪水经常肆虐这个地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片土地在自然和人祸的双重打击下,已无法承载那些靠土地为生的先民们。然而,随着明清时期社会人口的陡然增加,先民们为了向土地讨生活,不得不开发这片沼泽地。想必他们可能是受金兵遗留下来的战壕的启发,将原来的沼泽地堆砌成一块块旱地,通过筑高的旱地,来对抗洪水的侵扰。随着时间的推移,古战场的残败景象不复存在,留下来的则是数以千计的垛田。这些垛田多则数亩地,少则几分地,其间由水勾连,形成了奇特的垛田景观。

战争和洪水对东旺村来说本是一场浩劫,然而在先民的辛勤开垦之下,东旺村却形成了一片奇特的垛田景观。这种垛田奇景表面上是受金兵留下的战壕的影响,而实质上则是由古代先民们的乡土情结而造成的。东旺村水网发达,水多而陆地较少。按照常理,先民们应该靠水而生。然而,习惯了农耕的东旺村的先民们没有改变其原有的生活方式,而是费尽心思地从水下取土构筑成一方一方神奇的垛田。

三、社会化小生产

如果战争和自然带来的破坏力是可以克服的话,那经济结构的变革则是颠覆性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本是一种自我循环的经济生态。经济结构将村落中的人口按照亲缘和地缘的关系链接在了一起。但是,在社会变革中,这种经济生态被市场抛弃,传统村落的经济基础轰然倒塌。与此同时,城市经济的飞速发展将古村落中大量的村民抽取一空。一方面农民离开土地,使得传统经济结构下的人际关系被打破;以家族和血缘为纽带的社会协作关系在失去了经济基础后,显得不那么重要。另一方面,传统村落在城市文化和全球文化的侵蚀下,其与之相适应的守望相助的人文生态也逐渐瓦解。最终,随着经济结构的瓦解和社会人口的迁移,原本布局有序的村落格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有的旧村落变得破败不堪。而这,就是我们当下的村落状态。经济基础没有了,人没有了,一切都变成了空谈。

为了使东旺村重新获得生机,当地的农民逐渐将垛田转换为城市的蔬菜供应基地。这样,村落摒弃了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用实际行动来融入到市场经济。经济作物的种植为农民们提供了很多就业机会,将一些在城市中打工的农民们再次拉回到土地。村民重新回到村落当中后,村落中原本的朝夕相处,世代劳作的人际关系也得以重新恢复。村民们重新回到土地上后,村落再次开始复兴起来,村落中的空心化也得以遏制。不仅如此,村民们以独特的垛田为依托,在冬季大量种植油菜,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油菜花开满了每一个垛田,形成了灿烂的垛田景观。村民们借此举办“油菜花”旅游节,来积攒人气,发展旅游业。

纵看东旺村所做的努力,是“社会化小生产”的经济模式帮助了东旺村。“社会化小生产”是江浙地区普遍存在的一种模式。相对于工业社会的社会化大生产,社会化小生产是以家庭或家族为基本生产单位进行社会分工及生产的经济模式,是江浙农民们摒弃了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和自我封闭,积极地融入到市场经济当中的智慧创举。[4]东旺村农业经济的优势在于,它并不以牺牲土地资源和环境资源为基础,而是和他们的先民一样充分利用自身所特有的资源,不仅保护了环境和传统,还使自己免于破败和衰落。同时这种社会化的生产并没有摒弃原有的氏族和亲缘关系,而是在氏族和亲缘关系上进行的一种社会化生产协作,有利于传统文化的延续和发展。

四、启 示

一个村落的形成往往都是一个经济格局下,人与自然磨合的结果,其间必定有人与自然、社会相互搏斗的精彩篇章,传统就在此间成长出来。这种传统饱含着景观形态、人际关系、生活习性、宗教信仰等各类物质和非物质文明。在新的社会变革之中,我们不能忽视传统农民的影响。他们虽然离开了乡土,但这是他们的无奈选择,在潜意识中他们仍旧保留着乡土熏陶出来的习惯。因此,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实践中,仍旧不能脱离乡土,要重视乡土遗留下来的传统。然而,如今的市场经济犹如外来物种,蛮横地插入到我们的乡土生态链中。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慢慢地适应它,并逐渐将它纳入到整个生态链之中,也许,这也是我们的必由之路。

[1]兴化市旅游局.千垛景区[EB/OL].http://baike.baidu.com,2014-04-02.

[2]彭安玉.论明清时期苏北里下河自然环境的变迁[J].中国农史,2006,(1).

[3]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杨建华.社会化小生产:一个现代化理论框架[J].上海经济研究,2008,(7).

Study on Separation and Integration of Local Land from Perspective of Stacking Farmland——A Case Study on Evolution of Dongwang Village in Ganggu Township

PAN Qing-sheng
(Art and Design School,Huzhou Vocational and Technological College,Huzhou 313000,China)

During more than thirty years since reform and opening to the outside world,the economic trend has swept across China.There is great change arising no matter in small villages in far border area,or large villages adjoining to metropolises.Among the profound changes,there are many small villages disappearing in urgent need of change.How can they survive?Or in specific,how can they develop economy while retaining their own features?In response to these questions,the thesis takes Dongwang Village in Ganggu Township of Xinghua city as an example to explore separation and integration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stacking farmland;local land;separation;integration

F321

A

1672-2388(2015)04-0055-03

2015-06-26

潘庆生(1983-),男,江苏扬州人,讲师,主要从事景观设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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