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帅民 安明焘
【摘要】民族主义思潮的主流是积极的,且在现代政治生活中的作用也日益得到人们的认可和重视;但民族主义也有其非正常和非理性的部分。青年群体容易受民族主义思潮的影响。不健康的民族主义思潮会对青年“国家—民族”政治观念的形成产生恶劣影响,健康的民族主义思潮对青少年形成理性的“国家—民族”观念大有裨益。
【关键词】民族主义 青年 影响
【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民族(nation),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它可以表示按照一定种族、文化条件,在漫长的历史选择过程中共同生活的人群;同时,“民族”(尤其是近代以来)又被打上了深深的政治烙印,反映着上述共同体的权力诉求。民族概念的这种复杂性和多重性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得到了最好体现。这一时期,代表着封建专制的“王朝国家”走向崩溃,在此过程中,民族首先以“同宗同种”的旗帜凝聚力量,继而体现出明确的政治意图,致力于争取民族自决权,最终建立起资产阶级民族国家,完成了对“王朝国家”的历史淘汰。时至今日,民族国家仍是世界上最为主要的国家存续形式。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一文中将民族描述为: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①这是马克思主义学说对于“民族”给出的一个经典定义。
1899年,梁启超将“民族”、“民族主义”等词汇从日本引入中国,近代意义上的“民族”概念开始在中国传播。②这种外发的民族主义意识和中华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忠君报国观念相互杂糅,使得“民族主义”在中国呈现出多元性,但这种多元性始终没有偏离实现民族复兴、争取民族利益的核心。当代中国思想开放,百家争鸣,有关民族主义的讨论也呈现出一片见仁见智的景象。不同的民族主义思潮有各自不同的表象和实践方式,又通过实践影响着人们的思想、观点和立场;特别是对于“国家—民族”观念尚在形成阶段的青少年,这种影响更加明显,利害更为显著。
悲观民族主义与青年“国家—民族”观念的迷失
20世纪80年代,一种悲观的民族主义论调曾甚嚣尘上。当时我国刚刚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一些知识分子震惊于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巨大差距,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失掉了信心。他们在不遗余力称赞西方政治经济制度的同时,对中国的历史、文化和思想进行全面否定,认为只有使中国走上全盘西化的道路,融入资本主义世界之中,才能拯救中国“毫无希望”的现状。③1988年末播放的电视政论片《河殇》全面集成了这种论调。该片将世界文明分成以中国为代表的“黄色文明”和以欧美为代表的“蓝色文明”,宣称“黄色文明”已经衰落,只有用“蓝色文明”冲击和取代黄色文明,才可能实现中国的复兴。
悲观民族主义实际上就是一种民族虚无主义,它借民族主义之名把中华民族摆上祭台,企图用近乎自杀的方式谋求“浴火重生”,结果只能是将国家和民族置于案上之俎的境地。它的主要思想和论调缺乏现实根据,完全建立在生吞活剥和空想的基础之上。不过,这种理论上的极端片面却恰恰迎合了年轻人喜欢简单直接、反感周全深入思考的性格弱点;而与传统一刀两断的“决绝”与“悲壮”又满足了青年人逆反、寻求刺激和渴望表现的心理。基于这两处契合点,悲观民族主义在青年学生中广为流传,导致一部分青年学生对国家的历史、现状和前途产生迷惘甚至绝望,最终在思想层面上为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推波助澜,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不断发展,悲观民族主义的论调不攻自破,逐渐成为极端反华势力鼓吹的陈词滥调。
悲观民族主义还助长了近代以来就存在的崇洋媚外陋习。时至今日,盲目追求洋品牌、进口货等崇洋媚外现象仍然存在。崇洋媚外观念进入青少年群体的头脑,就会对其民族观形成强烈的冲击,引发对自己所属国家和民族的认知障碍。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些年在大中学生群体中颇为流行的“哈日”、“哈韩”现象。
“哈日”、“哈韩”是指对日本、韩国生活方式和文化的极端崇拜和盲目模仿,于20世纪90年代发源于我国台湾地区,2000年前后传到大陆。④ “哈日”、“哈韩”现象的兴起与日韩影视、文艺作品和服饰、食品的大规模引进关联紧密。由于日韩两国与我国同属东亚文化圈,它们的时尚风潮和生活方式在我国更容易得到传播。文化交流借鉴本无可厚非,但如果过度就会引起思想混乱。“哈日”、“哈韩”的年轻人大都通过影视、文学作品对日韩文化和生活产生浓厚的兴趣和认同,继而在生活中加以模仿。他们穿着日韩服饰,喜好日韩食品,力图使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有一股“日韩范儿”。继而,他们会对日本、韩国产生浓重的仰慕之情,以踏上日韩国土游览一番为平生最大的满足。也就是说,“哈日族”、“哈韩族”把本该对待祖国的依赖和眷恋之情转嫁给了其它国家,这是一种悲哀。进一步看,在民族虚无和崇洋媚外的环境之下,每种强势文明都在我国青年群体中拥有一些拥趸者。这些青年无一例外地都处于对自己国家和民族的迷惘无知当中。虽然这样的人只占青年群体的极少一部分,但由悲观民族主义引发的此类社会现象,必须引起我们的关心和重视。防微杜渐才能防患未然,帮助青年人树立明确积极的国家民族观念,事关中华民族的未来。
极端民族主义与青年“国家—民族”观念的狂热化
与悲观民族主义相比,极端民族主义更“像”是民族主义思潮,而且发展历程和影响程度都比前者深远得多。民族主义在西方诞生之初就产生过极端化的倾向,历史上,法国、德国、俄国和日本等国都陷入过极端民族主义之中。在某些具有军国侵略主义传统的大国,极端民族主义还有相当广阔的市场。极端民族主义是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产物,是和平与发展、开放与合作的大敌。
中国的极端民族主义作为非主流的民族主义思潮,是伴随中国国力的日益增长产生发展的。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激进派的民族主义力量开始积蓄。1996年,由宋强、张小波等人主编的《中国可以说不—冷战后时代的政治与情感抉择》(简称“《中国可以说不》”)一书出版,左翼的民族主义势力(激进派)超出右翼(悲观派)。需要说明,《中国可以说不》提出了中国在全球化大背景下如何获得独立自主生存地位的问题,并不属于极端民族主义的范畴,却经常被极端民族主义者作为论证自己观点的理论出处或论据。进入21世纪,申奥成功、神州系列载人飞船发射和成功举办奥运会等事件显示了中国的大国地位,始于2008年的金融危机又使美国、欧盟、日本等世界主要经济体困于经济低迷的窘态,而唯独中国经济保持稳定高速增长,更引起世界各国对“中国模式”的广泛关注。世界的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中国,国人的民族认同感和自豪感也与日俱增。但也有个别人,逐渐滋长起自负和自傲的情绪,这导致了极端民族主义思潮的产生。
极端民族主义主要表现为民族自私、自大、自我膨胀,甚至对外侵略、扩张的思想和行为,具体可总结为以下三点:第一,对外崇尚武力,面对国际问题一味强调对抗的战争思维,攻击一切和平外交政策;第二,对内不能正确分析中国取得巨大成就的原因,乐观自大,唯我独尊,反对继续改革开放;第三,对待社会问题冷嘲热讽、抱怨咒骂,夸大社会负面现象和阶层矛盾、攻击政府,甚至公开鼓动仇官、仇富。⑤不难看出,极端民族主义是极“左”思潮的一部分,借民族主义之名,行反对改革开放与和平发展之实。
极端民族主义打着“爱国”的幌子,提出极具煽动性和诱惑力的口号,便于取得激情有余、阅历不足的青年群体的认同,欺骗性和不良影响非常强。极端民族主义成熟于互联网时代,而青年是互联网的主要受众群体,因此,极端民族主义思潮又通过网络这一快捷途径对青年施加影响。特别是在最近一个时期,我国正面临比较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受极端民族主义情绪影响的青年容易把非理性的情绪付诸狂热的行动,这种疯狂自大的国家—民族观念会对社会秩序造成直接破坏。个别青年在极端民族主义情绪支配下,丧失了应有的理性和约束力,将正常的爱国情感变成一种狂热的、纳粹式的宣泄,将伤害施加于无辜的亲人同胞,扰乱了社会生活,也破坏了正常的爱国行动。网络中产生的新词“爱国贼”,正是对这种狂热暴力的“爱国者”的最适当评价。极端民族主义以暴力粗野的论调,使青年的爱国热情畸形化,转变成大国沙文主义盲目排外的狂热的国家—民族观。这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尚处于发展阶段的大国而言,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民族主义对青年理性“国家—民族”观念的塑造
无论是悲观的民族主义还是极端的民族主义,都只是整个民族主义思潮中偏执的方面,是支流,无法代表民族主义的本来面目和真正内涵。民族主义思潮的主流是正常和富有建设性的;而且这种建设性正在获得愈来愈广泛的认可。
波士顿大学教授莱亚·格林菲尔德特别重视民族主义在社会思想共识形成方面的作用。⑥他指出:“民族主义是现代性的文化基础,也是社会意识赖以建构的框架”;并认为民族主义是西方进入现代以来主要的推动力。他认为民族主义具有世俗性和现实性,并对美国在处理国际问题时不顾其他国家民族主义情感、忽视民族主义影响的做法深表担忧。徐友渔在《民族主义》一文中详细介绍了民族主义各种流派。他认为,民族主义在中国一直处于一种暧昧的地位,即在谈及历史时被肯定,在谈及现实时又被避讳。⑦文章中涉及到的民族主义研究的关键人物,如盛洪、萧功秦、葛红兵等,都力图与非正常民族主义思潮划清界限,希望坚持民族主义学术研究的理性态度,以反对狭隘的民族主义思维方式。房宁、王炳权在《论民族主义思潮》一书中则更进一步,以积极正面论述了民族主义的产生、发展,并重点分析非西方民族主义思想对反殖民地反封建运动的重大贡献,还对中国近代至今的民族主义思想发展历程,为“被妖魔化的民族主义”正名,倡导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统一。
据报道,西方媒体近来哀叹,普世价值观正在受到民族主义的抵制。所谓“普世价值”就是西方世界奉行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模式,民族主义对“普世价值”的抵制,正反映出民族主义在维护国家独立自主、树立民族自尊自信方面的巨大作用。正常的民族主义是健康的社会思潮,同时又富有时代特色和现实意义,受到更多来自“草根”阶层的关注,与普通民众,特别是青年民众息息相关。以正常健康的民族主义引导青年树立理性的国家—民族观,将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尝试。
首先,将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结合起来,培养青年对国家和民族的真挚感情。民族主义产生于民族国家时代,对民族的热爱和对国家的忠诚结合在一起。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是五十六个民族组成的中华民族的共同家园。倡导民族主义,是倡导中华民族的民族主义;弘扬爱国主义,是弘扬对伟大祖国的爱国主义。应该承认,当前个别青年当中存在着“大汉族主义”和民族分裂主义的错误观点,如果单纯宣讲“民族主义”,就可能引起误解,使他们将理性的民族主义理解成为自己所属民族的“民族主义”,造成国家—民族观的片面和失范,影响民族团结。将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结合起来,还有利于克服在一小部分青年中流传的所谓“爱民族不爱国家”的反国家主义论调,帮助他们树立“民族国家”的科学概念,明白民族和国家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紧密关系,树立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理想抱负。
其次,将民族主义与民族精神结合起来,促进青年领悟国家、民族精神支柱的内涵与真谛。民族精神就是一个民族国家赖以形成和维系的独特精神气质。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绵延发展五千余年,就是得益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民族精神气质。近代以来,在艰苦卓绝的反帝反封建斗争中,中华民族又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民族主义强调民族的生存与发展,就必然注重与我们民族薪火相传密切相关的民族精神。在民族主义的框架之下,大力开展民族精神教育,能够提高青少年群体的民族认同感和国家归属感,增进个体与民族、个体与国家的精神依恋,把先辈们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转化为自己学习、生活和报效国家的精神动力,使青年成为有责任、有担当的一代,不致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最后,要注重民族主义感情的理性引导。正常健康的民族主义虽然是民族主义思潮的主流,对青少年成长起着积极的作用,但毕竟,非正常的民族主义思潮依然存在,并且还试图极力扩展自己的市场。面对繁复的民族主义学派,青年的分辨能力往往不强,在意气用事、头脑冲动的情况下做出错误选择的几率很大。尤其是存在问题的民族主义观点打着“爱国”、“科学”的旗号出现在青少年面前时,这种迷惑性更大。由于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当代各种社会思潮的传播力和影响力都在极速加强。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加强正宣传、传递正能量、以主旋律占领舆论阵地制高点就显得尤为关键。⑧更重要的是,在进行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教育时,不单要讲“是什么”、“怎么做”,更要明确“为什么”的问题,避免空喊口号,培养理性思维,注重热情和民族感情的启发式教育。这种引导方式,有利于增强青年在国家—民族问题上明辨是非的能力,自觉树立起理性的、并且经得起考验的国家—民族观。
民族主义思潮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它能够激发青年爱国热情,坚定青年保卫祖国、建设祖国的决心;一方面,它又可能给青年的国家—民族观带来混乱,让人不明是非、不辨敌我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但这柄双刃剑又是利大于弊的:如果加以适当运用,我们就一定能够做到趋利避害,使其成为塑造青年理性国家—民族观的力量,为青少年健康成长保驾护航。
(作者分别为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河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天津理工大学法政学院硕士研究生;本文系2014年河北省教育厅教育科学规划项目“高中与大学思想政治理论课教育衔接问题研究”和2013年天津市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京津冀大学生创新团队区域沟通模式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分别为:GH141107、20132519)
【注释】
①[苏]约·维·斯大林:“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斯大林选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61页。
②安静波:“论梁启超的民族观”,《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3期。
③陈鹏飞:“中国民族主义思潮概述”,《产业与科技论坛》,2012年第12期。
④温朝霞:“中国青少年的‘哈日哈韩’现象及其反思”,《青年探索》,2008年3期。
⑤朱云生:“当下青年病态民族主义倾向的危害及其批判”,《中国青年研究》,2010年第5期。
⑥[美]莱亚·格林菲尔德:“民族主义的影响力”,《南风窗》,2012年第20期。
⑦徐友渔:“民族主义”,《社会科学论坛》,2004年第11期。
⑧卜建华:“网络民族主义思潮对青年政治社会化的影响”,《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
责编/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