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的爱情

王燕青

牟其中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若以常理来论，爱是本能。我们终其一生都是在寻觅爱与被爱的过程中找到自我存在感，由此衍生出“憎恶”、“愧对”、“愉悦”等体验式情感。

牟其中身上背负了太多时代与历史特色，他称自己是一个改革时期的企业家，要为“争取中国民营企业的生存权和发展权而斗争”，结果是前后3次牢狱之灾。这似乎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体验，一种现实与历史交错的体验。他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得到一个定论，那就等后人评说。他精气神十足，在高墙电网之内盘亘交错而生。

与他相对的，都是大时空、大理念、大抱负。他头脑中臆想的是人类文明百年以后的发展，是企业集体致富、生产方式智慧化转换的策略。他的思想已经先于他的行为。而他的行为总是带有后滞性的反作用力。他对自我的认识已经超越了个人，集体性爆发更强于“我”的存在。牟其中对“爱”的理解基于对“我”的认识之上。

牟其中和前妻夏宗琼

他必定也是经过自我探索、自我实践甚至自我否定后才找到那个“我”。这个“我”在他的意识里根深蒂固，成一执念。与之相对的，是一段亲密而牢固关系里的另一个人。这段关系可以是情仇，可以是疏远。人们总是在一段又一段的关系中反观自我、对照现实，最终树立对“我”的清晰认识。

父亲对牟其中来说，是社会经验最直接的来源，也是对商业世界最原始的构建。担任商会会长的父亲让他从小耳濡目染。但强硬的父亲形象也让偏房所生的牟其中急于证明自己，用一种昭告天下的方式引起爆发式的注意力。压力越大，反作用力越大。

这种强大的反作用力葬送了他的第一段爱情。他与杜宗莲从小住在同一条街，门当户对。杜宗莲性格温顺善良，对生活的期盼就是兄友弟恭、夫义妻贤。她忠于牟其中，甘于清贫。她的爱根植于依附与顺从，并不能在精神和情感上理解牟其中的困扰。狱中的牟其中后来承认，他非草木，他的心灵也十分脆弱，需要抚慰与温暖。爱情自然是最好的良剂。但他没有爱情的现实土壤。他更想像一个冒险者实现自己远大的抱负，以此成为一个远大的人。

他第一次经商，杜宗莲知道他要走出滋养他们爱情的街道了。她争取过、痛苦过、挣扎过，终无果。牟其中说，她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丈夫。

牟其中的第二段爱情显得更奔放一些。他与夏宗琼因为共同的创业经历一起离开家乡，到了北京。一开始，这是一段有着共同目标的爱情，它强烈而浓郁，但也变得更现实。牟其中在寻寻觅觅中逐步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理论世界，他想要付诸实践，他发现“无我”才是“我”的最高境界。父亲强大的反作用力和现实世界的差距让他认清了这条孤独的道路。证明自己能改变他人、改变自己，比证明自己有更强的现实冲击力和感染力。爱情也不能改变他的意志。他最终发现这段爱情给他带来扭曲和无尽的麻烦。

这两段爱情以及爱情之后的婚姻生活造成了牟其中更鲜明的个性意志和精神诉求。他将情感寄托在创造一个新世界，这个新世界有着世人没有发现和理解的新生活。他是精神领袖。他不需要臣服，不需要屈就。

我不知道爱情对于他来说是什么颜色。也许是透明的，也许是黑色的，就像财富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证明的工具而已。

没有爱，也没有恨。他没有体验过家庭的温暖，也无法提供为人夫、为人父的情调与乐趣。在他眼里，爱恨情仇并不能给他带来颂扬。

轰轰烈烈地完成了成年礼，他的心里好像住着一个顽皮的小孩。他聪明至极，性情跳脱，意识超前，没有合适的玩伴。爱情对他就像昙花一现，伸手够了够又转身。

爱情，在有些人的生活中，不是不需要，而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