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间词话》对中国诗学境界

【摘 要】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旨在揭明乾坤广大、人生须臾这一命定的人生悲剧，浸透着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观，用一双充满忧郁、孤独、悲悯的眼睛审视着世界和人生。《人间词话》虽然篇幅短小，但他称得上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部大著述。它一改过去政教伦理文学观的传统，而从人生论哲学观论文学，将文学与人生联系起来，在诗词理论中思考宇宙、人生、自然、外物、真情等具有哲学本体论意味的问题，开启了传统诗文理论的一次转向。在中国古代诗学和美学史上，王国维是一个学贯中西、承先启后的关键人物，这一点虽已被学术界普遍接受。王国维《人间词话》和传统诗词的最大区别是，他不再仅仅关注人的伦理世情，去重复离别相思、宠辱陟黜的主题，而是将个人自我抛入茫茫大块的宇宙、大化流行生生不已的永恒中，让自我去面对注定的人生悲剧，甚至将自我作暂时的人格分裂，作灵魂拷问，去追究人生无根基性的命数；也就是说王国维开始摆脱传统的伦理视界的限制，进入一种哲学视界，对人生进行一种哲学式的审美思索和艺术表达。

【关键词】《人间词话》；诗学境界

《人间词话》第九则云：“严沧浪诗语谓‘盛唐诸公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余谓北宋之前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叶嘉莹先生曾分析“境界”与“兴趣”、“神韵”的相通之处在于“同样重视心与物相感后所引起的一种感受之作用”，对此非常赞同，只是后两个概念更偏重于主观因素的自我表现，因而过于强调感受中主体的审美意识、审美情趣，而对感受赖以产生的客观基础，感受本身的质感和具体性则有所忽视，不免给人以虚廓之感，后人指摘其“浮光掠影”、“脚跟未曾点地”，盖就此而言。王国维于此见得颇为分明，作为对“兴趣”、“神韵”蹈虚倾向的一种反正，这才拈出“境界”作为探本之论：“本者，本体之谓也。那么，何为‘境界呢？‘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豁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心。”这是一个非常富有质感的艺术直觉天地，与沧浪、阮亭将诗歌创作导向近为虚灵一路的“兴致”及“高情远韵”不同，王国维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由直觉感受所凝结而成的自然灵妙的感象世界。因此，他才自豪地断然宣称只有“境界”方为“探其本也”。王国维的“境界说”充满的恰恰是写实的现实精神。如果说在艺术思维方式上.王国维汲取了严羽一派诗学家对直觉领悟的重视，那么，在诗学精神上，则有意地表现出对兴趣、神韵、意境的反动，而与“情境说”有所相近。同“情境说”注重对“直寻”、“即目”的重视一样，境界说也始终执着于感觉的真实。

宋朝著名诗学家严羽于诗学之中，提出了艺术领域中的“妙悟说”，并明确将其确定为诗歌创作所必需的基本思维方式，“禅道唯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在严羽看来，以“吟咏情性”唯在兴趣为特征的诗必须依靠长于“妙悟”这种特殊思维方式的“别才”方能创作出来。但从总体上看，严羽对这种思维方式的认识还比较模糊，对其特征、内涵、产生机制均未能进一步给予明晰、透彻的阐述。王国维敏锐地捕捉到了严羽一派诗学中合理的成分，并将其融入自己的诗学理论中，建立起自己的“直观说”。“原夫文学之所以有意境者，以其能观也。” “能观”指诗人在对某种客观自然的直接观照中，能够形成一种特殊的领悟，即审美的领悟。“观”不是孔子“兴观群怨”之观，而是一种整体性的心理直观能力。“能观”凭借的不是逻辑思维的“充足理由律”，而是一种“直觉的智力”。和严羽相比，王国维对这种思维方式的认识更深刻更全面，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王国维不仅意识到诗歌“境界”成就的前提在于诗人的“能观”.而且进一步认识到“能观”的根本前提来自审美主体的“自我否定”，取决于审美主体能否由“欲之我”转变成“知之我”，即审美观照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摒去一切个人之“欲”，即便是暂时的。“美术之为物，欲者不观，观者不欲”。而且，只有当审美主体由现实的我转变成一个“认识的纯粹主体”，真心形成纯客观的直觉观照时，他的领悟才会更为真切、深刻，才能得到对宇宙人生的总体性、根本性的把握，“自一方面言之，则必晋人之脚中洞然无物，而后其观物也深，而其体物也切。”其二，王国维虽认为“能观”的前提在于审美主体的“自我否定”，但他并未就此否认见识、学问、脚禅等的作用；相反，与严羽相比，王国维进一步认识到，诗人所观者即其所困于‘诗人之阶级不一，其在自然人生中所能观出的东西，其通过直观所能达到的深度和高度也有相舀的差异。诗人在德性、学问、艺术功力等方面的修养越深，其通过直观所能到达的深度也愈深。其三，严羽之“悟”毕竟有其分限。严羽教人，虽讲“妙悟”，实则仍多从前人诗作的“熟参协中来”，而缺少对现实的自然人生的直接体悟。而王国维所谓“能观”，乃深入“自然及人生”中去体借，诗人境界只能从‘观我，“观物”，即对客观自然人生的直观领悟中产生，而不是一味到古人书中去‘妙悟，即“观古人之所观，而不徒学古人之所作”。因此，严羽之“妙悟”毕竟虚幻，不如王国维之“能玩”乘得实在。“能观”者，尽解严氏“妙悟”之弊。

作者简介：白玛（1977.2-），女，西藏那曲人，本科，西藏那曲县幼儿园教师，从事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