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维海
(成都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成都611130)
根据原国家教委和公安部(1998)的定义,广义的流动儿童指6 至14 周岁(或7 至15 周岁),随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在流入地暂时居住半年以上,有学习能力的儿童。 而狭义的流动儿童则专指随父母移居城市上学的进城务工就业的农民工的子女。 国家统计局的最新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14 年我国农民工总量达到27395 万人, 成年劳动力的倾巢而出导致流动儿童群体的规模不断迅速扩大。最新统计数据显示:在2000—2010 年间,我国0—17 岁流动儿童的数量增长超过了80%,达到3581 万人(国家统计局,2012);到2013 年,中国城镇地区平均每3 个孩子中就有1 名是流动儿童。 随着流动儿童群体规模的不断扩大, 其心理发展日益受到我国学者的关注。我国对流动儿童心理状况的研究在2000 年之后才逐渐兴起。近年来,相关的心理研究主要涉及两大主题:一是流动对儿童心理发展的影响;二是影响流动儿童适应与身心健康的相关因素,包括内在机制及干预措施[1]。尤其是近五年来,关于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歧视知觉、身份认同、心理健康、心理弹性和积极心理品质的研究文献大量增加。 本文通过对流动儿童心理发展状况及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进行回顾和梳理, 提出相应的研究展望,旨在抛砖引玉,为未来研究者提供启示。
社会适应是儿童社会性发展的重要指标,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状况自然首先受到研究者的关注。 但纵观已有研究不难发现,各项研究的结果不尽相同。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在于:虽然我国的《心理学大辞典》将社会适应定义为“社会环境发生变化时,个体的观点、行为方式随之而改变,使之适应所处的社会环境的过程”,但这一定义颇为笼统;社会适应明显具有广义的多维度结构,但当前心理学界对这一理论结构的认识并不统一。 这就直接导致从事流动儿童社会适应研究的实施者对社会适应的操作性定义不一致。 虽然总体上研究主题都是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状况,但各项研究所采用的调查或测评工具的维度(因素)建构具有较大的差异。 因此,以下各项研究的差异,其实质上体现了不同研究者对流动儿童心理适应、学习适应和社会文化生活适应不同方面的研究结果。
多项比较流动儿童与城市儿童社会适应状况的调查研究均发现:流动儿童社会适应的总体水平低于城市儿童,流动儿童在社会适应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问题,尤其在学校适应性方面存在较大问题[2-5]。 而且,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在不同适应维度、流动时间、学校类型等方面存在差异。例如,一项比较贵州市3 个区512 名流动儿童与462 名城市儿童社会适应状况的研究结果表明,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总分及在人际友好、活动参与、学习自主等8 个因素上的得分均显著低于城市儿童[6]。 而另一项针对北京流动儿童城市适应的研究结果显示,到京6 年以上的流动儿童在目标专注和积极认知方面均高于到京6 年以下的流动儿童;公办学校、未转学、家庭收入2000 元以上的流动儿童在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家庭支持、人际协助五方面均高于打工子弟学校、转过学、家庭收入2000 以下的流动儿童[7]。 第三项针对684 名一至九年级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流动儿童比城市儿童存在更多的行为问题[8]。
此外,两项个案研究也未发现流动儿童在社会适应上的问题。 其中一项发现,尽管年龄增长会增强流动儿童对社会排斥的体验程度,并因此影响其心理健康水平;但其具有的积极人生态度、优秀品质和理想等均能帮助其很快适应生活环境[11]。 而另一项对21 名流动儿童进行的个案访谈研究发现,受访儿童的城市适应总体状况较好[12]。
歧视知觉指个体知觉到由于自己所属的群体成员资格而感受到有区别或不公平的主观体验,既包括知觉到指向自己的歧视,也包括知觉到指向自己所属群体的歧视[13]。 研究者们在对流动儿童社会适应状况进行研究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问题,它同时也是影响流动儿童健康适应的重要因素。 鉴于其对流动儿童行为与发展的重要影响,近年来有关流动儿童歧视知觉状况、后果及影响因素的研究成果逐渐涌现。 研究结果大体上一致,仅有一项较大样本研究结果部分不同于其它中等样本研究结果。
一些中等样本的调查研究发现:(1)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整体上处于中等水平,且个体水平的歧视知觉高于群体水平的[13]。 (2)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受到性别、学校类型、年级、流动性的影响;打工子弟学校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多于公立学校的流动儿童[13-15],男性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高于女性[13-15],高年级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高于低年级流动儿童[13-14],流动性高的儿童的歧视知觉高于流动性低的儿童[15]。 (3)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具有显著的消极后果;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与其自尊、幸福感水平具有显著负相关和负向预测作用[13-14][16-17],会通过正向影响流动儿童社会身份冲突的方式负向影响其城市适应状况[18],对流动儿童的问题行为和抑郁具有正向预测作用[19-20],对流动儿童的社会文化适应具有负向预测作用[21],对流动儿童的社会融入产生直接负面影响[22];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会消极影响其认同整合,而认同整合作为多身份认同个体看待多重身份之间关系的重要个体差异指标,对于流动儿童实现社会融合的的最终标志——自我身份认同的实现具有重要作用[23];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除了直接影响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水平外,还通过应对方式和自尊间接影响其心理健康水平[15];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水平越高,孤独感也越高[24]。 针对北京市1164 名流动儿童进行的调查研究虽然发现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整体上并不明显,但也发现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对其社会文化适应具有负向预测作用[21]。
在考察研究歧视知觉这一危险性因素对流动儿童健康适应的消极影响的同时,已有研究还揭示了积极应对、社会支持、自尊、内群体情感认同等保护性因素在二者之间的调节作用。例如,积极应对、社会支持对流动儿童歧视知觉与抑郁之间的关系具有共同调节作用[20];积极应对对流动儿童歧视程度与孤独情绪之间的关系具有增强作用[23];社会支持在歧视知觉与社会文化适应的负向预测关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这一中介作用受到城市认同、老家认同的调节[21];社会支持在歧视知觉与认同整合、应对方式与认同整合的关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22];自尊在歧视知觉与心理健康水平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15],自尊水平的提升能增加群体可渗透性对流动儿童生活满意度的影响[22];群体可渗透性在歧视知觉与社会融入之间起着有调节的中介作用[22];群体地位感、内群体情感认同在流动儿童的歧视知觉与主观幸福感之间具有双重中介作用,且该作用受到归属需要的调节影响[16-17];心理弹性中的个人力维度能调节歧视知觉与问题行为之间的关系[19]。
身份认同也称自我认同,是指个体认识到自己属于某个特定的社会群体,同时也认识到作为该群体成员带给自己的情感和价值意义[25]。如果在关键期不能建立良好的自我认同,青少年很可能出现行为[26]、心理健康和人格[27]等方面的问题。 流动儿童的身份认同对其社会适应与社会融入具有明显的重要意义,因此近年来也出现了对流动儿童身份认同的心理研究。 研究者考察了流动儿童的身份认同情况、后果及影响因素。 研究工具的不统一是导致已有研究结论难以横向比较的主要原因,这就为后续研究在测量与调查方式上的进一步完善提出了挑战。
有关流动儿童身份认同状况的研究结果存在差异性,其差异的产生主要是源自调查工具的差异。例如,一项采用修订的MEIM 量表考察北京市415 名流动儿童身份认同情况的研究结果表明,18.9%的流动儿童具有农村身份认同偏好,69.9%的流动儿童的身份认同处于不确定状态[28];而另一项采用自编的《流动儿童身份调查问卷》与艾森克人格问卷考察浙江省三城市527 名流动儿童身份认同与人格特征的研究却发现,55.22%的流动儿童认同“农村人”身份[29]。
有关流动儿童身份认同后果的研究发现,流动儿童身份认同的矛盾直接影响了其健康人格的形成,阻碍了其城市融合[29]。 流动儿童对其“农村人”的社会身份认同能够促进其城市适应,并且这种促进作用通过自尊发挥作用[30]。一项考察成渝两市591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结果表明:相对于身份认同模糊与具有城市身份认同偏好的流动儿童来说,具有农村身份认同偏好的流动儿童的消极应对、自尊及学校归属感都较差[31]。
有关流动儿童身份认同影响因素的研究发现,学校类型、父母的身份认同、家庭环境、亲子依恋关系等因素均会对流动儿童的身份认同产生影响。 例如,公立学校流动儿童的“农村人”身份认同感高于打工子弟学校的流动儿童[28]。 针对北京市858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父母的身份认同行为、良好的家庭环境均能正向预测流动儿童的身份认同行为,家庭环境在父母身份认同促进行为与流动儿童身份认同的关系中具有中介作用[25]。 一项针对成都市5 所打工子弟学校329 名中小学生的调查研究表明,不安全亲子依恋关系和不安全感对流动儿童的自我认同具有较大影响[32]。
变频工况下,起重机带载启动,保持U1/f1不变进行调速,研究变频条件下的系统动载特性,以频率为15Hz、20Hz、25Hz 3种情况分析,如图7所示。
对流动心理健康状况的评估及其保护因素研究,是我国流动儿童心理研究的重点之一。该领域研究主要包括对流动儿童心理健康总体状况的评估和个别指标的评估。 鉴于心理健康测评工具的丰富多样性,已有的流动儿童心理健康总体状况研究采用的工具主要包括:中学生心理健康量表(MSSMHS)、心理健康诊断测验(MHT)、症状自评量表(SCL-90)等。 对于体现心理健康水平的个别指标,研究者们主要考察了流动儿童的安全感、孤独、抑郁、社交焦虑状况等。
在流动儿童心理健康总体状况方面,已有研究一致发现,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状况普遍差于城市儿童。 例如,对沈阳市991 名流动儿童的调查结果显示,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水平偏低,学习焦虑、自责倾向、恐怖倾向和总分均高于城市儿童[33];对贵阳市453 名流动儿童的调查研究显示,其心理症状检出率高于城市儿童[34];对南宁市573 名流动儿童的调查显示,流动儿童的自我接纳、自我评价均低于城市儿童[35];对沈阳858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流动儿童存在心理健康问题,学习焦虑的发生率高达48.5%[36]。 在流动儿童心理健康的个别指标方面,研究者主要考察了流动儿童的孤独感、抑郁和社交焦虑的状况。 例如,对黔滇两市366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发现,流动儿童的孤独感总分高于非流动儿童,社交焦虑得分高于全国常模[37];对广州与贵阳近700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发现,其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城市儿童[38];对北京1164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流动儿童的社交焦虑和孤独感高于城市儿童[39]。
关于流动儿童心理健康状况的影响因素,已有研究发现,性别、年级、学校类型、城市类型、家庭社会经济地位(SES)、家庭环境等因素均会影响流动儿童的健康水平。 例如,在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总体水平排序上,男童高于女童;初中高于小学和高中;公立学校高于打工学校;一线城市低于二线城市,二线城市低于三线城市;高SES 家庭高于中SES 家庭,后者又高于低SES 家庭[40]。 家庭亲密度、家庭组织性与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呈负相关,家庭矛盾性与其心理健康问题呈正相关,家庭知识性与流动儿童的对人焦虑、孤独倾向、身体症状、冲动倾向等呈负相关[41]。 在心理健康的个别指标的影响因素方面,存在同样的学校类型差异,如打工子弟学校的流动儿童的社交焦虑、孤独感和抑郁得分高于公立学校的流动儿童;但却存在不一样的性别差异,如女童的社交焦虑高于男生,但男生的孤独感高于女生[15]。对北京6556 名打工学校流动儿童的调查研究表明, 男童的抑郁症状高于女童,12 岁后流动儿童的抑郁症状随年龄增加而加重,流动时年龄越大越容易抑郁,父母关系越差、社会支持越低越容易抑郁[42]。
此外,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存在着一些保护性因素。例如,社会支持的主观支持[43]、认同整合[40]的水平越高,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水平越高;社会支持可以通过核心自我评价来影响抑郁[44];特定社会支持能通过心理弹性来负向预测流动儿童的抑郁症状[45]。
包含全国多个城市样本的多项研究均发现流动儿童问题行为的检出率高于城市儿童。 其中,南宁市536 名流动儿童的行为问题检出率高达25.2%[46];成都市428 名3—6 岁流动儿童异常行为和高危行为的检出率分别达到13.54%和61.46%, 检出率较高的高危行为依次为抑郁、不合群和攻击行为,男童的高危行为检出率高于女童[47];广州市1009 名流动儿童中,流动男童行为问题检出率排名前三位的依次为强迫、交往不良和多动,女童行为问题检出率排名前三位的依次是违纪、性问题和多动[48]。 此外,流动儿童还存在一个较突出的行为问题——网络成瘾。 一项比较3416 名流动儿童、留守儿童和农村普通儿童的研究发现,流动儿童的网络成瘾倾向比例和得分均高于后两者[49]。
心理弹性也称心理韧性、心理复原力,是指个体在压力或逆境等不利条件下,能够积极利用内外部资源以主动适应环境的一种稳定的心理品质的综合[50]。 作为在四个生态系统中均处境不利的群体[8],心理弹性无疑是流动儿童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的保护性因素。 近几年来,对流动儿童心理弹性的研究开始出现。
已有研究集中考察了心理弹性在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保护性因素与抑郁、孤独等不健康症状之间的调节和中介作用,以及心理弹性对流动儿童社会适应的促进作用。 例如,对华南和西南798 名流动儿童的调查显示,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增强了社会支持对其抑郁、孤独的负向影响,对其心理健康发挥了保护作用[38,45];对北京685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对其抑郁与孤独的预测力强于其它个人、家庭和学校因素,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越强,其心理健康水平和社会适应状况越好[51];对北京585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对其城市适应具有积极影响[52]。
此外,已有研究还考察了流动儿童心理弹性的发展状况和影响因素。 例如,对四川省1391名儿童的调查研究表明,中学组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水平低于城市儿童和留守儿童[53];对北京685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 打工子弟学校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差于公立学校的流动儿童及城市儿童,混合入校能促进流动儿童积极人格和心理韧性的发展,核心自我评价在社会支持、目前情感温暖和心理弹性之间发挥部分中介作用[54];对河南省686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表明,流动儿童的社会支持和自尊均能预测其心理弹性,流动儿童的社会支持会通过影响其自尊水平进而影响其心理弹性[55];对北京585 名流动儿童的研究则发现,流动时间、流动次数、学校类型均会影响流动儿童的心理弹性[52]。
近年来,个别研究者打破“问题论”的研究定位,开始关注流动儿童的积极心理品质对其社会适应的影响。 虽然仅有的几项研究采用的研究工具并不相同,对积极心理品质的操作性定义也有差异,是从不同的视角出发考察流动儿童积极心理品质的发展状况及作用,但却是站在“非问题群体”的立场开展流动儿童心理研究。
其中一项研究采用小学生积极心理品质量表和城市适应问卷, 考察了北京585 名流动儿童的15 个积极心理品质对其城市适应的影响,结果发现:流动儿童的积极心理品质受到学校和家庭经济因素的影响,公办学校被试得分高于打工子弟学校的被试,月收入2000 元以上家庭的被试得分高于月收入2000 元以下家庭的被试;在控制了学校和家庭因素的之后,流动儿童的积极心理品质仍能较好地预测其城市适应状况[56]。 采用同一积极心理品质测评工具的另一项研究考察了北京449 名流动儿童的积极心理品质及对其学校适应的影响, 结果发现:积极心理品质水平较高的流动儿童,其学校适应状况也较好[57]。而另一项关注流动儿童积极心理品质发展特点的研究,采用了个人掌控感问卷、乐观主义—悲观主义人格倾向问卷和积极—消极情感量表,结果发现:大部分被试的积极心理品质处于中等或较好水平,只有约三分之一被试的积极心理品质处于较差水平;公立学校流动儿童的积极心理品质好于打工子弟学校流动儿童[58]。
早在21 世纪初, 北京教育科学研究所的课题组就对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进行过为期一年的干预探索。 采用心理咨询技术,通过个体干预和群体干预两种形式,为参与干预的流动儿童提供情绪宣泄渠道,并从培养学习自信心、学习方法、学习习惯等方面着手来干预流动儿童的学习适应问题[59-60]。 作为难得一见的干预研究,上述研究确实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但其干预的方面仍然不够全面,没有体现社会适应的多维度结构。 这一问题的产生与当时我国有关流动儿童心理状况的研究方兴未艾存在直接关系。
随着流动儿童社会适应状况研究的不断涌现, 近年来该领域研究也取得了一些进展,研究者采用团体心理辅导的方式对流动儿童的心理发展进行了少量干预研究。 包括:开始根据流动儿童的心理健康、心理弹性、社会支持、自尊状况出发,设计和实施团体辅导方案,最终取得了提高辅导对象心理健康总体水平和心理弹性水平、增加其社会支持的显著效果[61];采用团体心理辅导对流动儿童的孤独感、自我接纳程度进行干预,减轻了流动儿童的孤独感水平,并且提升了其自我接纳与自我评价的水平[62];通过孤独感团体辅导,降低了被辅导流动儿童的孤独感水平,提高了其领悟社会支持的水平[63]。 但上述干预研究也发现,团体辅导对改变流动儿童的强迫、偏执、人际紧张、焦虑和学习压力没有显著作用[61]。 可见,当前针对流动儿童的心理干预研究具有心理辅导方式单一的特点,这影响了心理干预的效果。
绝大多数已有研究都将视角聚焦于流动儿童的社会适应不良、歧视知觉较高和心理健康水平偏低等消极方面,这种“问题取向”的研究加剧了人们将流动儿童视为问题群体或心理弱势群体的倾向。 可事实上,不但有些研究并未发现流动儿童的“问题”一面,新兴的流动儿童心理弹性和积极心理品质研究等甚至发现了其发展较好的一面。 而且,已有研究普遍发现公立学校流动儿童的心理发展状况优于打工子弟学校流动儿童,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尚未得到清晰、系统的研究与分析,已有研究尚停留于描述性研究阶段。 上述现状启示我们,后续研究应该基于“发展取向”,积极探索和挖掘流动儿童的心理保护因素与积极心理品质的发展状况,系统考察公立学校流动儿童心理发展状况优于打工子弟学校流动儿童的内在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为流动儿童心理状况提供新的评价指标,才能为流动儿童心理辅导与心理健康教育提供新的更具操作性和实效性的途径。
已有研究在研究方法上主要存在以下不足:首先,研究方法的单一性影响了研究视角的广泛性和研究内容的系统性、深入性。 绝大多数研究采用问卷法和访谈法,仅停留在描述性研究层面,鲜见实验研究和个案、叙事研究,无法系统而深入地揭示流动儿童各种心理特征或品质之间的动态因果关系及其内在作用机制。 因此,后续研究的一个主要方向,就是要厘清并揭示各种因果关系。 其次,已有研究绝大多数均采用横向设计,缺乏纵向设计的追踪研究。 但儿童阶段的心理发展过程本来就是阶段性与连续性交织的动态变化过程,其发展变化的具体规律与特点需要采用追踪研究进行探索。 第三,测量工具丰富而杂乱,即使考察同一心理特征或品质的测评工具都不统一。 已有研究不但采用了多种标准化工具,甚至还采用了大量自编调查问卷,测评工具的不一致性导致同类研究结果无法比较,这不但不利于该领域研究的理论构建,而且大大降低了其对流动儿童心理辅导与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参考价值。
已有研究在流动儿童取样方面存在四个方面的偏差:第一,流动儿童几乎为从农村流动到城市的儿童,缺乏关注从农村流动到一些小城市或经济较为发达城镇的儿童,以及从城市流动到其他城市的儿童。 第二,研究者所选被试大多是6 岁至14 岁之间的流动儿童,相对忽视学前流动儿童。 而相较于已经带有更多本地文化及心理发展水平较高的前者,流动给后者带来的影响很可能具有不一致性。 第三,研究者选择的流动儿童均为在校流动儿童,而那些未入学流动儿童的身心健康状况受到了忽视;第四,城市流动人口作为一个特殊群体分布在社会的不同阶层,而已有研究所选取的流动儿童却仅限于农民工子女。 对于处于不同社会阶层的流动儿童来说,他们的歧视知觉、城市适应状况等应该具有差异。 因此,更多地将目光投放到社会各阶层流动人口子女,特别是中小城市的流动儿童,是以后研究的新切入点,有利于研究结果的推广与应用。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且正处于社会转型的关键期,各种文化的急速融合对流动儿童的成长产生了重要影响。 已有研究更多地关注了城乡差异、经济条件等社会因素,却忽视了文化差异的影响。 例如,从农村地区流动到北上广等一线城市的儿童和流动到二三线城市儿童之间的差异,从少数民族地区流动到汉族地区的儿童之间的差异等,都很值得探究。 未来研究应加强跨文化比较,全面考察文化因素对流动儿童身心发展的影响。
如前所述,已有的少量心理干预研究都集中于团体心理辅导的效果检验,忽视了对综合运用多种心理辅导方式的效果探索。 另一方面,近年的多项研究在揭示影响流动儿童健康适应的风险因素的同时,揭示了积极应对、社会支持、心理弹性等保护性因素在风险因素与流动儿童适应不良二者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同时,刚刚兴起的流动儿童积极心理品质研究也给干预实效研究带来了努力方向。但迄今未见针对上述保护性因素的培养与训练实效研究。可见,未来在应用研究领域还具有广阔的研究前景,研究者们应该加强对流动儿童保护性心理因素的培养与塑造,站在“发展论”的视角,采用多种心理辅导和教育方式对流动儿童的积极心理品质进行全方位的塑造,用实效研究为流动儿童心理辅导与心理健康教育提供研究基础和数据支持。
有关流动儿童心理研究的成果丰硕且主题众多,所探讨的影响因素也颇为繁杂。 如前所述,因为缺乏系统性,已有研究并未全面地揭示流动儿童社会适应和心理健康状况的影响因素和作用机制,这势必限制了研究结果对实际工作的指导价值。 未来应加强有关流动儿童心理的应用研究。 既然个体的发展是其与整个生态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那么未来研究应该从政策、文化与社会层面、学校心理素质教育和心理辅导层面、家庭层面和个人层面较全面地分析与整合促进流动儿童心理发展的应对策略, 系统地探讨各个层次所包含的成分和作用路径,研究如何建构“政策扶持、社会支持、技能训练三位一体”的心理发展促进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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