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芝
刘灵芝/广东科技学院助教(广东东莞523083)。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少数民族文学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之一,不仅是多民族多元主义的体现,也是本土民族文化与世界民族文化交互的重要内容。大卫·哈维在其著作《后现代的状况—对文化变迁之缘起的研究》中这样写道,“近代以来,随着西方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的扩张,特别是通过帝国主义的征服及竞争,带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并由此拉开了全球空间下的殖民地及帝国行政管理的非领土化趋势的形成。这种通过运输和交通等方式来连接的全球化经济环境,将世界空间改变得全然无法辨识”。从这段话可以看出,资本主义殖民过程中对原来世界格局的摧残以及按照自身需求重新构建的世界语境,其结果必然是对原来族群的离散及文化的混血。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的全球性发展,加剧了对地方性文化观念的冲击,也在对原有文学共同体的解构中重新规划了资本主义的文化语境。从中国历史文化源流的发展来看,尽管中外文化贸易绵延已久,但直到19世纪才因帝国主义列强的强行冲击带来更大的改变,正如列文森所言,中国的以传统儒家文化为主导的“新词汇”逐渐延伸成“新语言”。在这一被动的发展过程中,本土文化逐渐受到簸荡,世界文化大潮正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冲击和驱遣着中国多民族文化的发展。从此,作为“世界人”的自觉意识在中国地理空间得到重新界定。
近代中国的历史与世界史的发展相互联系,相对于西方文化而言,中国的“地方性”文化并非静止无为,而是与之互动,其精英在19世纪后期就开始意识到“天下”向“万国”的转变。中国历史的朝代更迭,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变革,而是在政治文明与领土、疆域的法理化进程中,将国家与民众的概念重新融合。卡尔·瑞贝卡在对中国近代文化进行研究中发现,“中国独特的民族主义必须被视为嵌入全球普遍历史问题的一个部分,否则研究就会陷入关于排他性和纯粹真实性的修辞中,也会成为一个单纯记载了中国如何应激性地复制了全球已经存在的制度形式和意识形态的目录”。瑞贝卡将民族文学与种族革命建立关联,并从国际主义认同中推翻了封建王朝体系的意识形态。中国的精英在推进多民族文学与世界的联系上,不断通过讲述故事来证明自身民族主义与世界文化的共同性。1911年“中华民国”的成立,精英们把对满洲人统治的帝国置换成帝国主义的殖民进行反讽,如改良派梁启超,将反对帝国主义作为“革命”的主要问题,从而表现出对政治、商业、领土的关注。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作为对全球种族问题的狭隘认识,通过对人种类型的指明,实际上为中国革命卸下了政治上的“排满主义”情结。
20世纪初期的中国多民族文学的发展,主要从“再造中华”的民族主体上,围绕现代性命题,从世界各地种族性的话语中彰显多民族文化的多元性特征。瑞贝卡对中国民族文化的研究受限于研究对象,并未从全球语境下进行综述。鲁迅先生在20世纪初期对弱小民族文学的翻译实践表明,其重点在于从欧洲民族文学的引入中来进行同中国弱小民族文学之间的对比研究,在这种情形下,鲁迅之所以倡导被侮辱、被压迫民族的文学,旨在以民族文学作品来反映人民的苦难和民族解放运动的同调呼声。如我们从鲁迅与周作人合作翻译的《域外小说集》来看,其很多短小的文学作品都是反映被压迫民族的反抗精神的,与中国当时盛行的“排满论”具有一致性。在其作品中,对民族独立的呼声,与俄国、波兰及其他小国作家的文学作品一样,深深昭示着“满清宰华,汉民受制,中国境遇,颇类波兰,读其诗歌即易于心心相印”。我们从民族文学的翻译作品中,认识到这类作品在于引起中国读者的心理共鸣,从帝国主义的侵略中集起反抗情结,“被侮辱被压迫”民族的文学作品,一方面在向国人传递“亡国”民族的可悲境遇的同时,另一方面通过对弱小民族文学的宣示,激发更多国人抵抗西方列强,重起“再造中华”的强国之梦。
“再造中华”作为当时国际形势下民族文学运动的主体,逐渐唤起了族群性的现代性命题潮流。少数民族话语权得到了进一步彰显,也促进了少数民族文学融入中华民族文化洪流的历史必然。少数民族文化作为国家文化组成的重要部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民族政策实践中,推进各民族文学平等、共同发展,保障了各民族多样性发展的合法性。中国共产党从一开始就将民族政策作为国际共产主义世界的必要内容,在吸收苏联民族政策的同时,于1931年11月7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大会上通过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其中将中国境内的少数民族进行了宪法确定,“承认各少数民族的民族自决权”,对各民族人民的交流混血传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然而,第一次国内革命的失败,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政策上发生了转变,在联邦制设想的规划中,将“民族自决”转向“民族自治”,以各民族自愿发生加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建设中。面对抗日战争的紧迫形势,在一致抗日的共同心愿下,各少数民族在管理自身事务之时,也不断加强与汉族文化的交流与协作,推进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伟大胜利。
新中国成立后,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明确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多民族国家的民族政策,包括各民族一律平等,禁止民族歧视与压迫,禁止各类破坏民族团结的行为,各民族有使用自身民族语言文字的自由,有保持自身民族习惯的自由,各民族实施区域自治,都是新中国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20世纪80年代以后文化思潮的出现,一方面在“等解放思想”中陷入了狭隘的“世界主义”,另一方面又从“全盘西化”走向极端,但总的来说,在主流政治意识形态的推进中,进一步促进了各民族文学的发展,少数民族文学在全球语境下,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多元文化实现了有效的交流与呼应,特别是一度中断的少数民族族别文学史,也在这一时期获得了长足发展。各民族多元一体化格局的形成,在主流文化的传承中,为各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创造了广阔的舞台。各民族文化交错融合,在构建区别于“汉化”文学的架构中,各少数民族文学在追求自身民族独特性上共同推进了文学创作的深刻变化。文化的多元性及价值追求的不确定性,给民族文学研究带来阻碍。全球语境下的多民族文学研究的关键在于多样性,而其本身也包含了诸如市场、投资等其他社会文化思潮,一些人曲解了各少数民族文学的独特性认知,在狭隘心理的作用下,无法客观公正地对待多民族文学的存在。
中国文化是世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多民族文化发展的策源地。随着全球语境的形成与发展,民族文学的多元性发展,更应该从历史的角度,尊重不同民族文学的优秀成果,处理好各民族文学创作与批评的矛盾,积极发挥大众传媒在主体性意识形态塑造中的民族主义作用。一直以来,在民族国家内部存在着国家主义与多元主义神话的少数者批评话语之间的交锋,我们要从全球民族文学研究的历史中,推动自由多元主义在全球语境下的健康发展,理性地对待民族文学、民族文化的特殊性功能,尊重少数民族的要求,更好地促进少数民族文学融入主流社会价值观中。
[1][美]戴维·哈维.后现代的状况——对文化变迁之缘起的研究[M].阎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330.
[2][美]卡尔·瑞贝卡.世界大舞台:十九、二十世纪之交中国的民族主义[M].高瑾,等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8.
[3]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三(1935)《鲁迅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