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名诗《白鸟》之美学表现手法探微

2015-08-15 00:45:05陈丽敏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8期
关键词:叶芝白鸟韵律

陈丽敏

陈丽敏/天津外国语大学滨海外事学院讲师,硕士(天津300121)。

威廉·巴特勒·叶芝的创作风格独树一帜,意象凝练。多种美学手法的综合使用,成就了其作品超凡脱俗、通达心灵的魅力,尤为表现在意象、韵律和情感上精雕细琢的艺术美。《白鸟》一诗属于叶芝早期的创作,开篇直抒胸臆,并借“蓝星”、“百合”、“海岛”等美丽意象的烘托,挥就了一副深邃悠远、妙不可言的动态画。它兼具形之美、神之美和韵之美,完好诠释了叶芝诗艺的精髓。

一、别具风格的意象美

在叶芝看来,诗歌的象征主义感动读者,并主张用声、色、形和谐统一的“完美象征”来增强并最终实现诗歌的艺术感染力。“一首小抒情诗唤起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将聚集起来其他情感,在某一步伟大的史诗中融为一体;最后,求助于一个总是更微妙的小小形体,或象征,变得越来越强烈……”。[1]完美象征集理智象征和感情象征的优点于一身,互取彼此之长,外部世界和精神世界自此不再遥遥割裂,而是借由“完美象征”架起的桥梁变得无比之亲近、和谐。可见,象征是解读叶芝诗歌的重要角度。象征的艺术化也体现出叶芝“尤能于平凡的事物内,藏着很深长的背影,让人读着,自生幽秘的感想”。[2]

《白鸟》一诗以浩瀚的大海为背景,选择独特意象,把诗歌的情感寓意艺术唯美的一一铺陈开来。诗中出现了“白鸟”“大海”“流星”“蓝星”“百合”“玫瑰”和“岛屿”等象征,每个都是极具特质的存在。

成双的“白鸟”与浪涛勇敢地搏击,只为享受自在的翱翔。其身之白色,不及红黄之绚烂耀眼,却因为喻示着高贵、纯洁,而成为海天间引人瞩目、促人遐想的灵动生命。与浪涛的每一次碰撞,不是弱者对强者自不量力的挑衅,而是自我对生命本能的尊重和坚守。这成双的白鸟俨然变成了最完美的灵魂伴侣组合。它们超然于世俗之外,用同历风浪的勇气来表达对爱的无条件坚持,在浩渺天地间藐视着存在之弱小和短暂。宇宙的轮回法则又能奈它们如何?

“流星”的光芒纵然璀璨,但这只有陨落才能换来的刹那耀眼,显然令诗人心生遗憾。宇宙间每个生命存在,相对于漫长的时空岁月,都好似流星般无比短暂。但夜空若没有流星的疏忽飞逝,自然也就缺少了触动心灵的风景。叶芝常常试图在诗文中思索生命、感悟短暂和永恒。没有什么比流星和大海更适合来反映这种深思。但见“蓝星”低垂,微光闪烁,那微光里的留恋却忽然在诗人和爱人心中唤起一丝伤感。爱情的璀璨星空终会被黎明推下苍穹。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人不可抗的现实。显而易见,这一象征会在读者心中产生共鸣,使不同心灵融会。

“露湿的百合和玫瑰”是青春和美的化身,也是叶芝诗歌中频繁出现的意象。《致时光十字架上的玫瑰》就是以“玫瑰”为核心意象,表达了对时光易逝的感伤认知。作为一个爱尔兰诗人,叶芝毫无疑问对玫瑰是偏爱的。他曾说过,“情诗中有玫瑰的身影”。[3]在这首诗中,“百合”和“玫瑰”,一个纯洁,一个热情。花儿虽美,芬芳娇艳,纵然圣洁或者热烈,也只能默默地等来最终的凋零。因此,它们象征着禁不起时间考验的短暂爱情。

在诗的最后,诗人希望能和爱人幻化成浪尖上成双的白鸟,飞到心驰神往的岛屿和达南仙境。海中的白色小岛成为叶芝心中迷恋的,集艺术、美和爱为一身的最完美境界。在那里,不是相爱的“我们”遗忘了悲伤和岁月,而是岁月和悲伤把“我们”遗忘,所有仓促的生命和存在都不能再让“我们”感怀。这白色的海岛显然成了叶芝超脱俗世烦扰的桃源仙境,孤独却也宁静。美的意象,辅之以睿智的内涵跳跃性地出现,给读者充分自由的想象空间。

二、悠扬舒缓的韵律美

叶芝虽然推崇利用各种方法实现诗歌的现代性,但早在《现代诗歌》的讲稿中,就明确反对诗歌的散文化,他认为“一首诗是普通的语言以及节奏和深刻感情结合的精工巧作”。[4]由此可见,节奏或韵律是诗歌语言必须具备的特征,甚至能产生催眠的作用。其目的在于“延长诗意的时刻,我们既睡着又醒着的时刻”,而一旦诗人进入真正的沉思,从意志的压力中解放出来,才能“在一系列象征中表露自己的思想”。[5]同时,叶芝还指出,韵律应该是有生命的。

《白鸟》一诗全文共三个小节,每节四行,均为长句,在词量上从12个到18个不等。叶芝在词汇甄选上充分考虑到了音节的长短和节奏的轻重,努力营造出一种悠扬舒缓、却又不失节奏感的乐感,因而多使用单音节和长、双元音的单词。如 bird、sea、fade、flee、star、sky、die、rose、goes、you、shore、more、be 等。其用意在于以双长音节的延时来弥补单音节的短促,从而营造优雅而韵味悠长的吟咏感受。在尾韵上,三小节规律相同,都是双行一个韵脚,即 sea和 flee,sky和die,rose和 does,dew 和 you,shore 和 more,be 和 sea,韵脚漂亮齐整;再辅以间隔出现的头韵,如would that we were,my beloved,white birds on the foam of the sea中出现的辅音/w/的重复,以及第一节第二行中的辅音/f/在flame、fade和flee词首的重复等。并且,后两节也有多处出现了头韵。细读之下,这首诗头韵和尾韵遥相呼应、过渡自然,形成整首诗动听悠长的听觉感受,更进一步提升了诗歌意境的唯美。

三、意蕴深邃的情感美

《白鸟》一诗的创作动机与叶芝终其一生都遥望深爱的女人毛德·岗密不可分。一见倾心的相遇,在诗人心中埋下了深情的种子。纵然一次次被拒绝,但叶芝对毛德·岗的情意却没有在时间的流逝里渐行渐少。这位拥有传奇身世的女子,用她的美丽绝伦和投身爱尔兰民族主义运动的英勇无畏,征服了叶芝,也成为叶芝诸多优秀诗篇的灵感来源。偶然的一次海边同游,毛德·岗目睹海鸥在海面拍浪飞翔,发出了深长感慨,希望自己来生能化作一只海鸥。几天后,叶芝便创作了《白鸟》,在诗中表达了愿与相爱的人如成双的白鸟般笑迎风浪,在人生的旅程中,同心同求,寻得逸世仙境,共享生命和爱情的永恒。

爱情的幻想从不会因为和现实万里之遥而消失。叶芝在《白鸟》中所表现出的爱情理想,显然是全身心投入后的幻象。毛德·岗在叶芝心中的形象已经因为爱情而被无限地美化,承载着难以言传的高贵和无限美妙的梦想,如灵魂幻象般神圣而不染凡尘;而她对叶芝的决绝,也造就了叶芝爱情诗歌的一咏三叹。毛德·岗是“叶芝爱情诗的灵感,也是诗中的灵魂人物”。[6]没有毛德·岗,叶芝的情诗也就缺少了最基本的生命因子。就像没有贝阿特丽齐,就没有但丁《神曲》的千古流芳;没有露西,也就不会有华兹华斯诗歌美学的空灵静美。这些美丽光辉的女性,促成了文学艺术的灿烂别致。

对爱情的守望成为叶芝诗歌充沛情感的原动力,在艺术和想象的世界里,毛德·岗和叶芝始终是在一起的。就像在《白鸟》一诗中,真挚柔美的爱情想象编织成诗歌动人心怀的情感经纬。没有谁不为这样的爱情境界深深感动,没有谁不希望相爱的两个人像这成双的白鸟共经风雨、同赴美好。这样的情感,美到了肉眼难以企及的极致,只有心灵的静静冥想,才能识得它的无限美妙。

《白鸟》一诗中,精雕细琢的意象使爱情的美妙想象具体化,象征的意义也被延伸到了极致;叶芝对诗歌语言的精益求精,特别是在节奏、韵律上一丝不苟的慢工细作,让整首诗如海上的浪涛般紧致、舒缓、回声悠远、悦耳悦心;美好的爱情理想更使这首诗通达心灵,激发出强烈的情感共鸣。叶芝将意象美、韵律美和情感美独具匠心地揉进同一首作品中,时空、爱情、艺术、生命这些宏大深邃的主题也得以在细微中彰显。《白鸟》饱含叶芝对爱情、艺术和生命的完美理想,形成了强大的美学张力,载着叶芝的声名久久流传。

[1]叶芝.王家新编.随时间而来的智慧[M].叶芝文集:卷三.上海:东方出版社,1996:150.

[2]王统照.忍心.译者前言[J].小说月报.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12):33.

[3]Peter Allt.Russell K.Alspach.The Variorum Edition of the Poems of W.B.Yeats,ed.5th.London:Macmillan,1971:198.

[4]W.B.Yeats.Modern Poetry:A Broadcast,Essays and Introductions.London:Macmillan,1980:508.

[5]W.B.Yeats.The Symbolism of Poetry,Essays and Introductions.London:Macmillan,1980:159.

[6]李静.叶芝诗歌:灵魂之舞[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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