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思成
生态女权主义下《法国中尉的女人》中的自然与选择
○舒思成
《法国中尉的女人》是英国著名作家约翰·福尔斯的代表作之一。本文拟从生态女权主义的视角来分析《法国中尉的女人》,探索女性和自然之间的联系,批判父权制价值观,揭示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与自然资源遭受男性压迫的悲惨命运,表达作者构建一个两性平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世界的愿望。
《法国中尉的女人》 生态女权主义 父权制
约翰·福尔斯是英国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被评论界誉为“战后英国最有才华、最严肃的小说家”[1](P182)。约翰·福尔斯热爱大自然,大自然无尽的神秘和美丽给他的文学创作带来了无限的灵感。他一生中最被批评家和读者称道的代表作是《法国中尉的女人》。这部作品自发表以来,很多学者都对其进行了研究,主要体现在后现代性、存在主义、元小说叙事技巧、原型批评理论和女性主义等方面,这些研究都取得了重大的成果。如从个体、他者与自由三个方面对文本中的存在主义因素进行分析。[2](P97)从女性主义批评的角度出发对人物性格进行解读,强调她们对自由和平等的追求。[3](P114)但是极少有人从小说中所体现的生态女性主义观进行论述。现在环境问题已成为社会的焦点问题,女性的平等意识也越来越强,因此生态和女性问题应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虽然有很多学者也分别从生态的观点和女性主义的观点对这部小说进行了分析,但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自然和女性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
生态女权主义试图寻求社会中的贬低女人与自然之间存在着某种历史性的、象征性的和政治的关系,[4](P62)反对父权制世界观对女性与自然的压迫,倡导建立一种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处的关系。本文运用生态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对小说进行全新的解读,探讨福尔斯的生态观和女性观,揭示女性与自然的亲密关系并试图构建一个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世界。
女性与自然有着深远的关系,具有被动和逆来顺受的特点,在西方文化中贬低自然和贬低女人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关系。妇女和自然之间存在着某些本质上的共同特征,那种认可性别压迫的意识形态同样也认可了对于自然的压迫[5](P106)。“女性与自然同处于‘他者’和‘边缘’的地位,二者都不具有任何‘话语权’,不被人言说,也不能言说自己”。[6](P34)《法国中尉的女人》中故事发生在维多利亚时期,而这个时期以遵守道德规章制度而出名,人们没有什么自由,压制了人们的本性,这尤其体现在女性身上。“十九世纪到底怎么样呢?那是一个妇女倍受尊重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花几镑钱便可以买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的时代”[7](P307),从此可以看出当时女性是生活在这个充满偏见,道德守旧的时代,女性备受压迫。但“男性由于自身的自然条件成为社会的主体,而女性因娇小、柔弱等自然特点,成为受忽视、受支配的对象,成为男权世界的点缀品”[8](P205)。当萨姆第一次和玛丽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时,他称玛丽为“混账的挤牛奶婆”[7](P46),牛历来就被人们认为具有逆来顺受的特点,把女性和自然界的牛相对应起来,也就是说女性就是用来被压迫的,劳动人民女性没有自己的话语权,而男性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其实资产阶级的女性也是一样的,欧内斯蒂娜有写日记的习惯,而她写日记并不是真心地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如小说中所说的“她写日记部分是为了让他看,这正如维多利亚时代的任何妇女一样,她是部分为他而写的”[7](P293),在这个时代,男性是社会的领军人物,所有的一切都要服务于他,欧内斯蒂娜处于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备受束缚压迫,没有自己的思想,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更别说为自己活,她代表着资产阶级的女性,是这个环境下的牺牲品。
在维多利亚时期,工业也迅速地发展起来了,而自然在人类工业社会发展的过程之中,被过度开采利用,人们乱砍乱伐,滥杀野生动物,严重地破坏了生态平衡。正如女性在男权社会中一直处于卑微和被剥削的地位,女性身体被肆意践踏或者出卖,被当作满足男性欲望的商品,没有任何话语权。“康芒岭依旧臭名昭著,只要正派的居民说上一句‘康芒岭之流的人’,就足以断送一个小伙子或姑娘的一生。小伙子从此就成了迷恋淫欲的森林之神,姑娘也就成了灌木丛中的野鸡”。[7](P46)从这段描写中显而易见地看出康芒岭这个自然之地被认为是邪恶之地,在这个道德制度十分森严的社会,去这样的地方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可就算是犯了错,男性还是被誉为神,是最高统领,而女性是灌木丛里的野鸡,鸡这个词语本身就有妓女的内涵,是被大家唾弃的,并且还是从灌木丛中来的,来自于野生的环境中,没有任何教养。这不仅体现了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不平等,也体现了男性与自然之间的不平等。女性与自然有着相同的命运,都是受男性所剥削压迫的,因此,她们会因为命运的息息相关而融合在一起。
女性和大自然之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性。正如美国女作家苏珊·格里芬所言:“我们(女人)知道自己是由大自然创造的——我们就是大自然。我是观察大自然的大自然。我们是具有自然观念的大自然。是哭泣的大自然,讲述大自然的大自然”。[9](P293)在《法国中尉的女人》中,萨拉是自然的一部分,和她的姓氏一样,woodruff的真实含义就是一种野草。“她身上透着一股野性。但不是疯疯癫癫或歇斯底里的野性,而是查尔斯在听鹪鹩的歌中所体会到的那种野性,是一种纯洁的野性,一种近乎热望的野性”[7](P286),这体现了中国人如其名的观点,象征着萨拉天生就与大自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的野不是随随便便的野,而是一种纯洁的野性,是一种追求自由,追求平等的勇气。
小说刚开始的萨拉就站在防波堤靠海的尽头,面对狂风海浪面不改色,查尔斯一开始就被她这种切近自然的神秘的气质所吸引,好奇地想知道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那是一张令人难忘的脸,一张悲凉凄切的脸。那张脸上所流露出的悲哀,正像树林中所流出的泉水一样,纯净、自然、难以遮拦”[7](P10),萨拉的悲哀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虚情假意,像泉水一样纯净自然,不像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把什么都裹藏得严严实实,不敢把真实的感受想法表达出来,生活得很压抑,这样的铺垫注定了萨拉是一个不平凡的女性。萨拉当时是一个不被大家所认可的女性,她被称为法国中尉的女人,对于大家的指点,她毫不放在心上。在被波尔蒂尼夫人收留的期间,她经常去康芒岭,这是一个公认邪恶的地方,去那里的人都是些不纯洁的邪恶之徒,会受到公众的指指点点。波尔蒂尼是典型的维多利亚时期道德的忠实维护者,她当然不会容忍她的仆人做这种事情,在严厉警告萨拉不准再去康芒岭后,萨拉还是偷偷地去,她不畏强权,勇于打破这种世俗的偏见,打破维多利亚时期这种不人道的制度。其实萨拉和康芒岭有着密切的关系,都是被大家误解,得不到理解的,但萨拉在这儿有一个自己的天堂,她经常来这睡觉,晒太阳。“这小小的天然阳台后面是白垩墙壁,墙壁伸向西南,遮住了冷风,使这块地方成为一个晒大阳的舞台”。[7](P80)萨拉只有在这儿才能感受到一点亲情,能够向大自然诉说自己的心声,只有在这儿才能够得到解放,释放自己,心灵才能得到宁静。小说中多次提到萨拉眺望着大海,大海象征着神秘莫测的大自然,有着强大的力量,正如萨拉一样,身上带有一股神秘的气质。萨拉在眺望大海时和大海进行心灵的交流,从大海中获取力量,这充分体现了萨拉与大自然的亲近,体现了生态女权主义,由于本身和自然的亲近性和受到父权制的压迫,萨拉一步步地走近了大自然,表达了作者希望看到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画面。萨拉与大自然天生就具有亲近性,同时萨拉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与自由的选择。
女性和大自然之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性,加上男性对她们的压迫,使女性和大自然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男性在压迫和征服大自然的同时,也在压迫和征服女性的身体和思想。但在这部小说中,萨拉是一个渴望独立、自由和自我叛逆的形象。她不畏与传统精神背道而驰,拒绝命运的安排,敢于挑战父权制,并引导查尔斯找到自由,最终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在维多利亚时期,男性用各种规章制度迫使女性顺从于男性,顺从于家庭,女性就是围绕着男性而活,女性的价值就是为了取悦男性,在男性面前女性没有任何话语权。萨拉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当男性用自然法则迫使女人顺从于家庭时,萨拉勇于反抗并且做出了自由的选择。小说一共有三个结局,作者充分发挥了人物的自我选择精神,没有替萨拉做决定。其实萨拉的自由选择体现了她对父权制的反抗和对大自然的向往,展示了女性与大自然完美融合的场景。当查尔斯找到萨拉后,萨拉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她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当她站在查尔斯面前时,“全身穿着新型妇女的衣服,对有关妇女穿着的现行正规观念来了个全盘否定”[7](P499),她已经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价值观。第二个结局是查尔斯原谅了萨拉,和他们的女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女儿的名字叫做拉拉治欧,“是希腊语,拉拉治欧,象小溪的流水一样潺潺作响”[7](P518),一听到拉拉治欧这个名字,就会把萨拉的女儿与溪水的清澈透明和欢快活泼联系起来,眼前浮现出拉拉治欧与溪水融为一体的画面。这个名字表现了女儿拉拉治欧与大自然的完美融合,正如萨拉一样。查尔斯也表明自己喜欢这个名字,查尔斯作为男性的代表,喜欢这个名字象征着喜欢大自然。这个结局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男性与女性,人与自然的和谐,但是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第三个结局更具有升华意义,第三个结局萨拉的选择让男性为之震惊,她跳出了男性的思维,超越了他们的预想,成为了神秘大自然的一部分,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萨拉的反抗也就是大自然的反抗,她们不再愿意被男性规定的各种规章制度所束缚,追寻真正的自由,追寻自己的价值。有人可能会觉得萨拉不可理喻,一个那么深爱他的男人都不要,选择一个人生活。其实萨拉拒绝查尔斯的婚约,是不想被婚姻所束缚,不想因为婚姻而失去了自我。自然和女性有共同的命运,都是父权制文化的牺牲品。婚姻是父权制吞噬女性的重要途径。[10](P51)萨拉此时已经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但是查尔斯虽然思想上比普通的男性进步些,但是他还没有达到萨拉那个水平,这就注定了两个人思想上会存在障碍,没有完全的自由。所以第三个结局是对查尔斯塑造最重要的一步,只有经过刻骨的痛苦和感悟后,查尔斯的自我意识才能得到充分的解放,才能充分地认识到女性和自然的重要性,并支持女性的自由与独立,和大自然和谐相处。萨拉在工业文明社会受到压迫,但是在自然中得到安慰与动力,她通过自由选择和反对自然法则成为了一位新时代的女性,成为了神秘大自然的一部分,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法国中尉的女人》通过对与自然紧密相关的萨拉这一角色的塑造来批判压迫女性和自然的社会现象,发现了女性与自然间的密切关系,批判了父权制所造成的两性不平等现象。萨拉作为一个进步的新时代女性,她敢于打破传统束缚,以常人不能理解的方式寻求自己的独立和自由,并不断在大自然中获得慰藉和前进的动力。这部小说表达了作者追求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望。同时福尔斯在小说中表达了对自然世界和人类社会的关注,体现了解放女性和自然这一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注释:
[1]王守仁,何宁:《20世纪英国文学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2]陈静:《<法国中尉的女人>的存在主义解读》,外国文学研究,2007年,第5期,第97-102页。
[3]郑岚:《<法国中尉的女人>——萨拉的女性主义解读》,文学界(理论版),2011年,第10期,第114-115页。
[4]秦喜清译,斯普瑞特奈克:《生态女性主义建设性的重大贡献》,国外社会科学,1997年,第6期,第63-66页。
[5]Pepper D:《Modern Environmentalism:An Introduction》,New York:Routledge,1996年版。
[6]崔玉娥,王桂环:《<德伯家的苔丝>的女性主义解读》,安徽文学(下半月),2007年,第10期,第33-34页。
[7]刘宪之,蔺延梓译,约翰·福尔斯:《法国中尉的女人》,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8]胡敏琦:《自然与命运——<法国中尉的女人>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译林,2009年,第1期,第205-208页。
[9]张敏生,范代忠译,苏珊·格里芬:《自然女性》,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10]曹南燕,刘兵:《女性主义自然观》,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
(舒思成 湖南湘潭 湖南科技大学 41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