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远
(苏州工业园区星海实验中学,江苏 苏州 215021)
何为科学理论?波尔茨曼言之:“科学理论是思考的根本,也就是说,是实践的精髓。”利希滕伯格又言之:“纯粹的理论除了争辩之外毫无价值。”
一切的理论都无法脱离实际,理论之花根植于实践的土壤,而之后终要“零落”于实践的“尘泥”,经济学的理论知识亦如是。西方经济学家认为,在研究经济问题时,首先要提出用于解释经济现象的假说,然后用事实来验证假说,并根据这一假说做出预测,这也就是形成理论的过程。经济理论包括了定义、假设、假说和预测,而在这其中关键的是设置理论假设,它是经济学各种观点和理论的基石[1]。但是,既然称之为假设,那么它终究会与现实存在着差距。
下面笔者将从现代经济学的两个基本假设讨论开去:在现实中这些基本假设与实际生活存在着怎样的差距?而我们又该怎样将以假设为前提得出的经济学理论联系到实践中去?
现代经济学已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理论体系,拥有着诸多的经济学的分支,而在每个分支内部也具有各种学说、学派。不同的经济学的学派和经济学的分支之间常常有着不同的观点,同时对一个一样的问题往往会提出不一样的政策建议。这种现象使得经济学成为了分歧和争论最大、意见最难以统一的科学之一,经济学家们也经常会因为意见不一致甚至经常是严重对立而受到政治家和媒体的指责,经济学的科学性也会受到众人的质疑。然而,从经济学研究的方法的角度来看,现代经济学是建立在逻辑演绎基础上的理论,它的研究特征是从有限的几个基本假设前提出发,通过数学上或者逻辑上的演绎推理,最后得出一定的结论。因此,如果我们假定逻辑推理过程是严密的、正确的话,那么各个经济学流派之间的观点和结论的差别,都可以到它的逻辑起点,即基本假设那里去寻找原因[2]。因此,了解了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在经济学研究和发展中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而通过对经济学基本假设运用的分析也有助于对经济学的深入理解。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一书中曾言:“每个人都力图利用好他的资本,并实现最大的价值。一般说来,他并不企图增进公共福利,也不知道实际上所增进的公共福利是多少。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个人的利益。但是,对个人利益的追求会使他将资本投于最有利于社会的用途。……他受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3]
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一书的出版标志着近代西方经济学的发轫,而以上的这段话则为后世的经济学研究提出了最为重要的前提假设之一,即“理性人假设”。依据这样的一个假设,在经济学家们搭建的世界中,个人利益是惟一不变的、普遍的人类动机,趋利避害是理性人最大的行为特征,“理性人”的“理性”体现在他总是力图以最小的经济代价去追逐和获得最大的经济利益。基于这样的一个基本假设,推出了一系列经济学理论。
然而,完全的“理性人”,在现实中真的存在着吗?答案很难说是肯定的,“理性人”所要求的那种睿智和深思熟虑是普通人难以达到的,同时,人在受到社会、政治、文化影响的情况下,想要真正做到“理性抉择”也是不现实的。比如,现实的经济生活中常见的“羊群现象”,就是“不理性的”一个很好范例。在第一个企业开始从事某一行业赚钱时,诸多企业蜂拥而至,最终导致行业的供给饱和,企业的供给远大于消费者的实际需求,企业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纷纷破产[4]。此外,心理学上的“锚定效应”也给理性人假设打上了一个问号。人们在进行判断时常常过分看重那些显著的、难忘的证据,甚至从中产生歪曲的认识,进而做出一些“不理性的”决策。这在经济领域的体现有股票当前价格的确定会受到过去价格影响;商品的销售方也常常会利用锚定效应来误导消费者做出一些“非理性的”选择,比如在商品首次定价时将价格设置在一个高位,而经过一段时间后,再将价格调回正常的范围之内,消费者们容易受原先价格的误导,将现在正常的价格当成了一个“低价”,从而加大购买的力度。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伴随着“理性人假设”的还有另外一个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完全信息假设”,它同样是构成现代经济学大厦的一块重要基石。这一假设认为,参与市场的每个主体对于市场中的所有信息都是已知的。有了完全信息经济市场才会是一个有效率的、竞争性的市场。新古典经济学便假定在经济中进行交易的双方都具备完全的信息。即厂商准确地知道他自己的成本函数和生产函数,清楚了解他所面临的需求曲线和供给曲线,因而厂商能够准确地对市场做出预测,从而准确地确定自己实现利润最大化的最优的要素投入;消费者也准确地知道他自己的消费偏好和效用函数,甚至可以对自己的偏好进行计算和排序,因而他可以计算出实现效用最大化的最佳的商品购买组合[5]。而同样的一个问题也就随之浮现了出来,完全信息在现实中是否也是真正存在的呢?
阿尔文·托夫勒的一句“信息无处不在”似乎就从一个侧面刺破了完全信息假设的面纱。既然信息是无处不在的,那么在经济社会中存在着的每个个体或组织真的可以感知这些无处不在的信息,并根据它们做出最后的决策吗?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仍然承用上文关于“羊群现象”的例子。当企业准备进入一个行业时,他可能需要对诸多信息进行了解和分析,比如,目前这个行业中已经存在的厂商的数量信息、该行业供应产品的数量信息、其他厂商的技术信息,消费者的消费偏好信息,甚至包括政府的相关政策法规也需要进行详细的了解。但是以上的信息可能还无法真正达到“完全信息假设”所需的程度,因为企业可能遗漏了价格信息、产品质量信息等等,那么企业就还是无法在完全信息的前提下,做出进入或者不进入该行业的最后决策[6]。同时,企业获取信息也并非像“完全信息假设”所描述的那样,信息是像空气一样随处可取、不需成本的。相反,在现实中,企业想要获取准确清晰的信息,其成本可能是很高的。
既然“完全的理性人”与“完全的信息”难以与现实相符,在那么由“理性人假设”和“完全信息假设”推衍出的经济理论又能否真正适用于实践中呢?西方经济学家认为,经济分析之所以需要理性人的假设,主要是为了在影响人们经济行为众多复杂的因素中抽出主要的、基本的因素,以此为前提,得出一些基本而重要的结论。而理性人假设和完全信息假设,在实际的理论研究的运用中也确实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首先,理性人假设是如何在理论研究中发挥的作用的。劳动经济学领域的学者贝克尔是将理性人假设运用到家庭和个人行为中的先驱,他开创性地将结婚、家庭分工、离婚等行为纳入主流经济学的分析框架。贝克尔提出在家庭生活中的选择和市场活动中的选择类似:理性的人会依据成本-收益的比较来选择结婚或是离婚。当结婚的预期效用超过继续单身的预期效用或再找一个更为合适的配偶的预期效用时,就会决定结婚[7]。经济学认为,人们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使自己的受益最大化。而婚姻也是如此。如果一个人预期自己的结婚能够使“两个人变得更好”,那么他就会选择结婚。但是如果他认为结婚会使自己付出的成本大于所得到的收益,或者说根本没有回报,也就是说,投入大于产出,那么他就会选择单身,而不是结婚。同时,在选择是否离婚时,按贝克尔的理论,富人的离婚率要比穷人低,因为,富人一旦离婚会失去太多,而穷人离婚则没什么损失。如果有了孩子,那么离婚肯定要把抚养孩子的成本考虑进去[8]。
人类的生育行为是一个重要的理论研究方面。古典经济学家马尔萨斯首先指出收入水平的上升会提高生育率,但他没有考虑生育孩子的成本问题。而贝克尔则运用了理性人假设,得到与马尔萨斯不同的结论,即随着收入增长,家庭孩子数量会下降。这是因为父母工资较高尤其是母亲工资较高时,生育孩子的机会成本较高,同时更注重对孩子的人力资本投资,因而生育孩子的成本也会比较高。在关于独生子女政策的研究方面,贝克尔也运用了前述的理论,提出反对独生子女政策的意见。他认为,家庭会自己控制生育行为,随着经济增长,生育率水平自然下降;而政府干预可能导致生育率过早下降,对经济长期增长不利[9]。
贝克尔将理性人的假设在理论研究中进行了良好的运用,充分发挥了理性人假设的解释力。他本人也因为把微观经济分析领域扩展到包括非市场行为在内的人类行为和人类相互关系的广阔领域,而获得了199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10]。
纵观理性人假设在整个经济学发展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容怀疑的是,它确实是经济学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基石。从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颁发来看,可窥见一斑。经济学诺贝尔奖是经济学最重要的奖项,授予对经济学基本理论和分析方法做出重大创新的经济学家。从1969年至200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已经颁发了41届,获得该奖的经济学家有64位,其中,与“理性人”假设发展有关的就有20多人而关于理性人假设在理论发展中所起得作用,则可以归纳为:拓展偏好指向、明晰约束条件、确立实现方式、探究心理机制、扩大适用范围等多个方面[11]。
其次,完全信息假设是如何在理论研究中发挥作用的。经济环境中存在的事件,大都是具有不完全信息的经济事件具有完全信息的经济事件在经济环境中为数不多。尽管如此,完全信息概念在西方微观信息经济学分析中却很重要,因为要想真正理解不完全信息,首先必须对完全信息及其以完全信息为隐含条件的经济理论有充分认识和理解。此外,完全信息假设在一般均衡模型和局部均衡模型的构建中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一般均衡模型和局部均衡模型都是以完全信息为假定先决条件的。
以上关于经济学的两大理论假设的运用,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经济理论假设固然有其自身的局限性,这也正是其所称为“假设”的原因,但是在对假设进行合理运用的前提下,这些假设则会给理论研究带来极大的助益。似乎这可以和牛顿的第三定律的研究做一个类比。在牛顿的经典力学中,讨论摩擦力时,我们会先在一个绝对光滑的平面上进行讨论和研究,然后再推展到更复杂的环境中去。类似的,经济学的理论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有效运用于实践的,但是理论依然需要通过不断实践和摸索,逐渐建立起更加符合现实的理论体系。亦如达·芬奇所言:“理论脱离实践是最大的不幸”。
[1]林金忠.“理性经济人”与主流经济理论中的假设问题[J].学术月刊,2008,(11):87-93.
[2]余宝红,王红松.“理性人”假设的发展及其方法论意义——仅以经济学诺贝尔奖得主的贡献为例[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49-51.
[3]谢康.微观经济学完全信息假设述评─—西方微观信息经济学理论起点分析[J].中州学刊,1994,(4):18,27-29.
[4]张曙光.论经济学的基本前提和基本假定[J].社会科学战线,1995,(5):124-132.
[5]袁葵荪.经济学的基本前提与西方信息经济学的缺陷[J].经济学家,2000,(4):81-86.
[6]张延.对西方经济学基本前提假设的研究[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5):108-113.
[7]陈安国,饶会林.从经济学的基本假设看现代经济学的发展[J].经济问题,2005,(1):6-8.
[8] 白冰.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及其启示[J].理论与改革,1997,(2):14-16.
[9]李守身,黄永强.贝克尔人力资本理论及其现实意义[J].江淮论坛,2001,(5):28-35.
[10]刘霜.来自劳动力市场歧视现象的思考——基于贝克尔歧视理论及其拓展[J].中小企业管理与科技(上旬刊),2012,(2):193-194.
[11]王稼琼,肖永青,李卫东,吕晓峰.家庭生产函数视角下的时间偏好与储蓄率决定——兼论中美的储蓄率差异[J].经济研究,2012,(10):4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