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明代海南士大夫的海洋观念——以丘濬、钟芳和唐胄为中心

2015-08-15 00:51
新东方 2015年5期
关键词:潮汐海运海南

海洋观念是人类对海洋本质属性及自身与海洋关系的一种理性认识,它与人类对海洋的开发利用构成不可分离的知行关系,海洋观念和海洋实践同属于海洋文化的重要部分。200多年前,黑格尔在其哲学名著《历史哲学》中认为海洋文化最重要的特征就是航海、商业贸易以及海外殖民和移民,他否认亚洲有海洋文化,同时也断定中国从未受到海洋文化的馈赠。对此中国学者多从历史的角度进行多重辩护,其中一个重要的证据是存在于中国沿海不同地域的海洋文化,而海南的海洋文化在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在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背景下,当我们开始盘点海南的海洋文化及其历史变迁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如历史上海南究竟有什么样的海洋知识和海洋探索?它的源头在哪里?海洋知识在政治、经济、技术、南海国家文化外交的情况如何?明代海南士大夫对海洋有着怎样的理性认知?其海洋观念的历史价值和当代意义何在?带着这些问题,翻检海南历史,不难发现,以丘濬、钟芳、唐胄为代表的一代海南先贤,就已发表了他们经营海洋的认识和观念,这些散见在地方志和历史文献中的观念和思想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理应受到足够的重视。

一、海洋经济观念:丘濬的海运及商贸思想

丘濬是海南明代著名政治家、经济学家和文学家,他大约于1421年生于海南琼山,于明代宗景泰五年(1454)考中进士,官至礼部右侍郎、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学术界认为他提出了劳动价值理论,在货币、土地、赋税、发展海外贸易和海运漕粮等经济思想上卓有建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海南长大的丘濬很早就注意到海运的巨大商业利益,他在其《大学衍义补·漕挽之宜》说道:“臣考《元史·食货志》论海运有云‘民无挽输之劳,国有储蓄之富’,以为一代良法,又云‘海运视河漕之费,所得盖多’。作《元史》者,皆国初史臣,其人皆生长胜国时,习见海运之利,所言非无征者。”[1]602可见,海运早在元代就被认为是“一代良法,所得盖多”,丘濬对这样的观念非常赞赏,遂于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进《大学衍义补》,请议海运故道与河漕并行,他的理由是:“海舟一载千石,可当河舟三,用卒大减。河漕视陆运费省什三,海运视陆省什七,虽有漂溺患,然省牵卒之劳、驳浅之费、挨次之守,利害亦相当。宜访素知海道者,讲求勘视。”[1]602丘濬在这段话中指出海运之利有三:其一,海运的运载量远远大于河运,这样可以减少许多运输人力;其二,海运损失的比例要比河运小得多;其三,海运尽管有风险,但综合考虑,则与河运的风险相当。不难看出,丘濬试图以自身亲身经历与观察改变人们畏惧海洋的心理,从而使海运得到具体的实施。

首先,丘濬阐述了海运在国家经济建设中所具有的重要战略意义:“今漕河通利,岁运充积,固无资于海运也,然善谋国者,恒于未事之先而为意外之虑,宁过虑而无,不临事而悔。今国家都燕,盖极北之地,而财赋之入,皆自东南而来,会通一河,譬则人身之咽喉也,一日食不下咽,立有死亡之祸。”丘濬认为,东南之地是国家财赋的主要来源,而这条经济命脉全靠一条河来维持,是非常危险的。河道对于国家好比是咽喉对于人的作用,人一日不下咽,就有死亡之祸,同样,国家的漕运一旦有意外,就会危及整个国家的经济安全和民生稳定。因此,要确保漕运的安全稳定,必须发展海运,与河漕并行。实际上海运从元代始就初见规模,具体的空间布局为:“寻元人海运之故道,别通海运一路,与河漕并行。江西、湖广、江东之粟,照旧河运,而以浙西东濒海一带,浙江布政司及常州、苏州、松江三府由海通运,使人习知海道,一旦漕渠少有滞塞,此不来而彼来,是亦思患豫防之先计也。”也就是说,从元代开始,江西、湖广等内陆地区主要依靠河运,而浙江、常州、苏州、松江一带主要依靠海运,形成了海运和河运并行互补的格局。丘濬通过回顾元代以来海运与河运并行的地理布局,阐明了海运和河运并行给国家漕运带来的益处。丘濬这样的认识主要源于自小生活的环境,他“家居海隅,颇知海舟之便,舟行海洋,不畏深而畏浅,不虑风而虑礁。故制海舟者,必为尖底,首尾必俱置舵,卒遇暴风,转帆为难,亟以尾为首,纵其所如。”[2]565丘濬认为海上行船最大的风险是触礁,因此他提出要造尖底船。此外,海运时遭遇暴风是可以最大限度预防和避免的。根据海潮和海上暴风的周期规律,开船的时间需有讲究,“且暴风之作,多在盛夏,今后率以正月以后开船,置长篙以料角,定盘针以取向,一如蕃舶之制”[2]565。

其次,丘濬为海运制订了一套周密可行的方法和步骤:“夫海运之利,以其放洋,而其险也,亦以其放洋。今欲免放洋之害,宜豫遣习知海道者,起自苏州刘家港,访问傍海居民,捕鱼渔户,煎盐灶丁,逐一次第,踏视海涯,有无行舟潢道,泊舟港汊,沙石多寡,洲渚远近,亲行试验,委曲为之设法,可通则通,可塞则塞,可回避则回避,书图具本,以为傍海通运之法,万一可行,是亦良便。”[2]565长期居住在海边的人们自然掌握了一套海上行船的基本规律和科学方法。而任何一件大事要想成功,人是首位的。因此,丘濬认为要先有人来承担这件重要的任务。具体来说,第一,要到福建和广东寻找有航海经验的人,这些人可能是有多年航海经历的海盗。因此,要以优惠的政策允许他们自首,免除他们的罪行。其次,要到广东盐课提举司寻找善于驾驶海舟的灶丁。政府要给予他们优厚的津贴,让那些知道懂得海道曲折的人来造船。先造出十几艘实验船,让他们从苏州出发,经扬州、淮河、青州、登州,一直抵达直沽滨海。行船中,让他们对沿线的山岛、港汊一一认真记录,看它们属于哪个州县,将这些详细的航海信息造成图册。如此往来十多次,确保可行无疑之后,再于昆山太仓,建起造船厂。由工部筹备造船的材料,差遣官员运到造船厂,依照实验船的样式修建航海船只,将这些航海船造成尖底的船只,每只船都严格规定配备军夫若干人,装载量若干吨。

再次,丘濬比较了海舟与河舟的差别,并为海运税收提出建议:“大抵海舟与河舟不同,河舟畏浅,故宜轻,海舟畏飘,故宜重。假如每艘载八百石,则为造一千石舟,许其以二百石载私货。三年以后,军夫自载者,三十税一,客商附载者,照依税课常例,就于直沽立一宣课司收贮,以为岁造船料之费。其粮既从海运,脚费比漕河为省,其兑支之加耗,宜量为减杀。大约海舟一载千石,则可当河舟所载之三,河舟用卒十人,海舟加五或倍之,则漕卒亦比旧省矣。”丘濬的这些建议当为商贸思想的萌芽,他具体勾画了海洋贸易的蓝图。

最后,丘濬总结了海运对于国家经济和边防的重要作用。对内而言,海运能够富国安民;对外而言,海运使得国家有水战之备,北方对朝鲜,南方对越南,都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今日富国足用之策,莫大于此。”“此策既行,果利多而害少”,“又量将江、淮、荆、河之漕,折半入海运,除减军卒以还队伍,则兵食两足而国家亦有水战之备,可以制服朝鲜、安南边海之夷,此诚万事之利也。”经过严密的论证后,丘濬郑重其事地强调海运“乃国家千万年深远之虑”,“姑述此尝试之策,请试用之,试之而可则行,不可则止。”丘濬在15世纪末所提出的海洋谋略融合了他对海洋经济、海洋政治、海洋军事的初步探索。从中国的海洋经济发展史来看,这一思想是十分先进的。假若明朝统治者及时采纳丘濬的建议,并制订一系列的海洋开发战略,则中国在海上崛起是适当其时,然而历史是不容假设的,明朝政府最终错失了发展良机。

二、海洋科学观念:钟芳的潮汐论及其价值

如果说在海南北部成长的大思想家丘濬提出了有价值的海运思想,那么在海南南部出生、被誉为“岭海巨儒”的钟芳则在海洋观测上有了重要的探索,他所总结的潮汐规律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钟芳(1497-1544),字仲实,海南崖州水南村人,33岁考中进士,在安徽、福建、南京、广西、浙江、江西等地做过法官、文官、武官、财官,与著名思想家王阳明、罗钦顺、王廷相等人有密切交往。他在对海南、广东、福建、浙江沿海潮汐的细致观察基础上,总结了潮汐变化的规律,提出了先进的潮汐论。

首先,对于引起潮汐变化的原因,古代人们有许多猜测,而钟芳批驳了当时流传的三种观点。其一,由于海洋鱼类往来和大地升降引起潮汐变化。“潮汐消长,说者不一。彼言海鰌往来而地有升降之说,谬不必辨。”[3]223这里所说的海鰌,也称海鳅,即露脊鲸。唐代刘恂在《岭表录异》中对这种体形巨大的海洋动物有详细的描绘:“海鳅,即海上最伟者也。其小者亦千余尺,吞舟之说,固非谬也。每岁,广州常发铜船,过安南货易,路经调黎深阔处,或见十余山,或出或没,篙工曰:‘非山岛,鳅鱼背也。’双目闪烁,鬐鬣若簸朱旗。日中忽雨霢霂,舟子曰:‘此鳅鱼喷气,水散于空,风势吹来若雨耳。’”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鳞四·鳟鱼》中明确提出“海鰌”名称:“海鰌生海中,极大。江鰌生江中,长七八寸。泥鰌生湖池,最小,长三四寸,沉于泥中。”由此可见,海鰌引起潮汐变化的观点在当时颇为盛行。钟芳认为这一观点不值一驳。而与之相应的第二种观点,即随月盈虚变化而变化,钟芳则认为不够详尽,“惟谓水为阴类,随月盈虚者近之,而亦未得其详”。第三种观点由北宋时期的一位政治家、外交家余靖(1000-1064)提出,他是继张九龄之后的又一位岭南名士,后人称他为余襄公。“余襄公谓月临卯酉,则潮涨乎东西,月临子午,则潮平乎南北,及文公注《骚》谓月加子午,则潮一日至者,皆臆度也。”余襄公对潮汐的认识比第二种观念“随月盈虚论”更进一步。但钟芳认为余襄公的总结还不够全面,他说潮汐的变化“与子午卯酉四正之月无预,盖每月皆如是也”。同时,钟芳指出那种认为海是静止不动的观念同样是荒谬的,钟芳说:“谓海为天地之死气者,亦非也。凡水不流则腐,腐则臭秽污恶,蛟龙鱼鳖何自能生?”[3]223

其次,年少时期的钟芳住在崖州水南村,经常到海边去游玩,对于潮汐的涨落现象观察十分仔细。“予居海岛,自少询访,身亲涉历,不知其几。”“今老矣,乃知潮为地之嘘吸,其源在西,循环流转,昼夜不息。”[3]223年老致仕的钟芳居住在琼山,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思考,钟芳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他发现引起潮汐变化的原因,不仅仅跟月亮有关系,跟地球本身也有关系。这个关系钟芳称之为“地之嘘吸”。他的这一认识,不仅十分接近地球引力说,同时也与地球本身自转的离心力有关,属于一个重大的科学发现。

再次,钟芳还在无意间找到一个最佳的潮汐观测点,就是琼州海峡,海峡以南是琼山,海峡以北是徐闻。晚年居住在琼山的钟芳,对于潮汐现象的研究有了更深入的发现。“琼山越海而北,是为徐闻县,两岸相对,海经其中,潮汐往来,其流甚急,欲知地之嘘吸,与此观之最为明的。”[3]223他不仅发现潮汐的时间幅度是一昼夜,还总结了旧潮和新潮的规律。“其吸也自东而西,万港俱消,及东海之水泻落如井,则消之极而嘘生焉。其嘘也自西而东,万港俱长,及西海之水销落如井,则长之极而吸生焉。消长之期浃一昼夜,而每迟数刻。其一日再至者,旧潮之尾,新潮之首。”[3]223钟芳的观察十分仔细,潮汐的涨落并非限于一日为限,而是有一个更长的周期,旧潮衰而新潮起,需要三天时间。“凡潮之起,日迟一日,以渐而盛,盛极而衰,则为旧潮。旧潮渐小,不久而退,退才片时,则新潮起矣。新潮亦小,以渐而盛,其衰也与旧潮同。新旧相承,三日之间潮皆再至,过三日,则新潮长而旧潮竭矣。”而且潮汐的变化南北不同,“北极者乾元旋斡之枢纽,琼海者坤元嘘吸之枢纽也”。

钟芳还指出:“旧志谓海南潮候随长短星,与他处随月落不同。”“安知北海之北,潮信消长不与琼同,以应天之南北极,而世不及见者乎?”钟芳所说的长短星指的是古人认为用来预测潮候的星。明代杨慎著《丹铅总录·天文》中说:“《寰宇记》云:‘琼州潮候不同。凡江、浙、钦、廉之潮,皆有定候。琼海之潮,半月东流,半月西流。潮之大小,随长短见,不系月之盛衰。’此又不可晓也。然则历家之著长短星,盖海中占潮候也。”根据《寰宇记》的说法,江浙一带的潮候是有定时的,由月的盛衰决定;而海南的潮候与江浙一带不同,一月之中,有一半东流,有一半西流,由长短星决定。钟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驳斥了这种观点。据他的观察,浙江的潮候变化与海南大体是相同的,“及考浙江四季潮候盛大,皆在初三十八,其余消长时刻大略与琼相同,而谓随长短星之说者,妄矣。”钟芳的观察十分仔细:“《浙江志》云:生明之潮,自前月二十六长水,谓之起信,历晦朔至初三而盛,谓之小信。生魄之潮,自十一日始长,历望至十八而盛,十九而杀,历下弦二十五而衰,其起落大小之信如之。以其有常而不爽,故曰潮信,此闽浙交广所同,曷尝有异乎?”他引述《浙江志》的说法把福建、浙江、广东和海南的潮汐分为两种:“生明之潮”和“生魄之潮”,两种潮汐都有同样的时间规律可循。

总之,钟芳的潮汐论把历史上关于潮汐变化的“自然元气论”和“天地结构论”进行了融合,他不仅关注到月球变化对潮汐的影响,同时也关注到地球自身对潮汐的影响;不仅关注到潮汐的日变化,也关注到潮汐的月变化,以及潮汐逐日推迟的现象。这样的科学认识发生在16世纪初的中国实属难得。

三、海防观念:唐胄的海洋记述及外交观

海防始于明嘉靖朝。“海之有防,历代不见于典册,有之自明代始,而海之严于防自明之嘉靖始。”[4]从海防的定义看,一般是指“防御从海上入侵的敌人,为保卫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安全和海洋权益所采取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外交等措施和斗争”[5]。也就是说,海防的内涵既包含军事上的安全防卫,也包含文化外交上的策略与措施。四周环海的海南地处海防前线,明代海南人对海防有着怎样的观念呢?代表人物当属曾经为越南征讨问题直接上疏嘉靖皇帝的唐胄。唐胄(1471-1539),海南琼山攀丹村人,罢官闲居海南20年,编撰了目前所见最早一本海南地方志——《琼台志》,这本地方志鲜明地体现唐胄的海洋观念,这主要反映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唐胄对海南港口、海岸、航线的认识较为准确清晰。《琼台志》专门单列一章“海道篇”,分海境、海防、海寇、番方四个部分。正如著者在前言中所说,“海道篇”的编撰主要是为了海防的需要:“郡界海外,接诸番,时有扬帆之警,我高皇帝所谓必加严备,乃无警于民者也。今著为《海道篇》,使守疆者知所慎。”[6]463唐胄在《琼台志》中描绘了海南港口的空间位置。从方志记载可见,明代海南的港口已较为完备,从本岛各港的航线里程看,可以分为东西两条水路,东部沿线各港有铺前港、清澜港、调懒港、博鳌港、莲塘港、李村港和临川港,“郡东水路半日至文昌铺前港,半日至清澜港,日志会同调懒港,半日至乐会博敖港,半日至万州莲塘港,日至南山李村港,日半至崖之临川港”。西部沿线各港有东水港、博浦港、洋浦港、乌泥港、抱罗港、保平港,这些港口距离海口港均为半日至一日里程:“西水路半日至澄迈东水港,半日至临高博浦港,日至儋州洋浦港,日至昌化乌泥港,日至感恩抱罗港,日至崖之保平港。”这为我们追溯海南的港口历史提供了史料基础。

《琼台志》对海南四周航线记载十分完备。首先它记载了琼州海峡众多的渡口,“北自徐闻抵琼必渡海,有海安、踏磊、冠头、那黄、老鸦洲、车仑等渡”;其次对琼岛东北部、西部、南部的海航线路也记载清晰,“南则占城,西则真腊、交趾,东则长沙万里石塘,东北远接广东、闽、浙,近至钦、廉、高、化”。同时,也记载了当时的海上交通已初具规模,“开洋四日到广州,九日夜达福建,十五日至浙江”。再次,对海外航道的时速计算也十分明确,“崖之南,二日接占城外番”。

第二,《琼台志》对于历代海盗犯边的历史记载十分清晰。《明会典》对宋以来中国的海军建制有如下总结:“天下镇守凡二十一处,广东曰备倭巡视海道副使、备倭都指挥,各一员。”而宋代以来倭寇进犯海南岛的次数约有20次。宋代海盗十分猖獗,方志引述了咸淳三年发生在海南较大的一次海寇事件:“咸淳三年,海盗陈公甫、陈公发窃据临川港,自驾双龙大船,衣服、器用逾法越制,大书榜文,自号三巴大王,睥睨军印,占本军五十余户。远而漳、恩、广,近而钦、廉、雷、化,海岸居民岁掠数百人入外番交易,沿海居民无宁岁。至十年,我军逆战,明甫遁占城入交趾,复还南宁军。”[6]469陈公甫、陈公发以海南崖州临川港为据点横行沿海居然持续了八年之久,可见当时的统治者对倭寇犯边是无能为力、疏于管控的。到了明代,随着海防体系的建立和海上作战能力的增强,朝廷抵御海盗入侵的能力显然大大增强。“正德十二年二月,倭寇登临高石牌、白庙等村岸,烧劫民舍。指挥徐爵统领官军及报效义勇军民船只,追至白浦大洋,合前所百户刘恩,坐督南头宋文瑞船,与贼大敌。贼败,溺死无数。斩获贼级一十五颗,船四只,夺回被掳男子五名。”[6]540

第三,唐胄在《琼台志》还对海洋生物资源、海洋庙宇、宗教信仰进行了详实的记载。如《琼台志》卷二十六中记载了十所天妃庙(分布在琼山、澄迈、临高、文昌、会同、昌化、万州、陵水、崖州、感恩十个县)的方位、来源、捐建者以及变迁的情况,充分显示了修志者具有较强的海洋文化意识,对海洋信仰习俗给予了高度的关注。

唐胄在嘉靖朝升任户部左侍郎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朝廷准备攻打安南(即越南),礼部和兵部提出出兵安南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安南废贡;二是国内分争以肆割据。采取的具体动作是:“先选差锦衣卫职官勘实久不入贡缘由,并见今篡主夺国罪人名姓,一面整兵待报而发。”唐胄深入思考后,感觉此次发兵事关重大,毅然上疏阻止嘉靖皇帝出兵。他说:“以臣愚见,今日之事,若只欲致彼之修贡,其事甚易,非但兵不必备,虽勘官亦不须遣。若必伐而乘隙于不贡,则关系颇大,非但此未可轻举也。”紧接着,唐胄从历史、地理、文化、现实财力等多方面提出不能攻打安南的七条理由,力主和平解决安南问题。这七条理由的提出,不是简单地讨论“打还是不打”的问题,其中关涉对中越历史的深刻分析,也说明唐胄十分了解中越地理环境和明朝的军事和经济实力。这是综合了多种因素后作出的判断,反映了唐胄深思熟虑的个性,也体现了他对于南海周边国家和平外交的远见卓识。

结 语

海洋代表着一种对话和开放的精神,海洋观念展示人类认识自然、创造文明、共同发展的智慧。丘濬的海洋观念显示了商品经济思想的初步萌芽,开始认识到舟楫之便利,加强对外交往与通商。钟芳的潮汐论则表现了对自然海洋的观察和测评趋向客观。而唐胄撰修的海南地方志对海洋地理环境和生物资源、文化资源的记载颇丰,他的外交思想则试图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和处理南海周边关系。

[1]丘濬.漕挽之宜(通海运)[M]//明经世文编:卷71.北京:中华书局,1962.

[2]丘濬.丘濬集:第2册[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6.

[3]钟芳.钟筠溪集:下[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6.

[4]蔡方炳.海防篇[G]//王锡棋,辑.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10册.

[5]范中义.明代海防述略 [J].历史研究,1990(6):44.

[6]唐胄.正德琼台志:上[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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