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治疗的又一新招

□ 徐光炜

癌症治疗的又一新招

□ 徐光炜

徐光炜教授现任《癌症康复》杂志名誉主编，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所、北京大学临床肿瘤学院、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名誉所、院长，中国抗癌协会名誉理事长、中国抗癌协会胃癌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委员等。擅长治疗肿瘤外科疾病，如乳腺癌、消化道肿瘤等。

消息传来，最近美国Kite及Juno两个从事生物技术的小公司，各拥有员工仅20人左右，在短短一天内均融资达一亿美元以上，令人咋舌！何以如此？原来他们掌握了一项叫CAR-T的技术，据称这一技术或许能治愈癌症，如此诱人的前景，岂非令人向往。

众所周知，癌症的三大传统治疗方法——手术、放疗、化疗，近半世纪来已有长足进步，肿瘤外科已从传统的最大可切除范围的根治手术向最少可治愈性切除转变；放疗也从区域性放疗向三维定位的精准放疗发展；化疗更已从敌我难分全身受累的治疗，转向有针对性专治癌瘤的靶向治疗。从而可设计更符合每一患者具体病情的个体化综合治疗，使疗效有较大幅度的提高，甚至在某些国家及地区随着早期发现技术的改善，已出现癌症死亡率或某些单一病种的死亡率下降的趋势。但令人遗憾的是已有转移的癌症患者，其疗效仍不令人满意，死亡率并无明显的下降，因此在加强癌症预防的同时，探索新的治疗方法仍是降低癌症危害的重要举措。近年来癌症的免疫治疗又再度引起人们的重视。

其实免疫治疗有如包含各种化学药物及治疗方案的癌症化学疗法，只是一种治疗方法的总称，乃是调动或激发人体自身的免疫能力，来抵御或消灭癌细胞，以达治愈的目的。前者是“祛邪”以“扶正”，而后者则是“扶正”以“祛邪”，殊途同归，目的均是克敌制胜，治疗癌症。

由此可见，籍免疫疗法治疗癌症并非新鲜事，人们知道患者体内的T细胞，有清除癌细胞之能也已有数十年之久，各种免疫治疗方法也屡见不鲜。由于该疗法是调动自身之免疫力，而非取自外来的各种具有细胞毒的化学药物，这就免除了各种敌我不分的化疗药物，在杀伤癌细胞之余不可避免地使正常细胞也受损伤，因而产生令人生畏的各种副作用之弊，理所当然的倍受关注。但遗憾的是以往各种免疫疗法，尤其是近年来人们颇寄以希望的各种细胞免疫疗法，也“只听楼梯响，未见佳人来”，虽见不少科学性颇强、效果也不错的实验数据报道，但鲜见有明显的临床疗效。缘于癌症细胞乃是由自体细胞变异而成，此一癌变过程，又历时须10年左右，虽具有抗原性，但甚弱，难以如外来侵入的异体般地有较强抗原性，易于被人体的免疫细胞所识别，而加以消减。正如久卧身旁，然已失节叛敌的昔日伙伴，不易被人察觉，虽有严密的保卫防御系统，但因该类敌人缺乏如外敌入侵的明显标记，难以发现并将其清除，而终酿成大祸。当今世界恐怖分子屡屡得手，制造恐怖事件，其理也类同。所以如何提高人体内的免疫细胞，识别已癌变为肿瘤细胞的能力，就成为免疫疗法能否获胜的重要关键。

所谓这种新被人们开发的CAR-T技术，其全称是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 T-cell，也即是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这一嵌合抗体技术虽已建立若干年，但直至最近才被改良使用到临床上，作为一种新型的细胞免疫疗法。虽也类同于其他免疫疗法，利用病人自身的免疫细胞来清除癌细胞，其特点是这种经特殊处理后的免疫细胞，其识别癌细胞的能力得到极大的提高，从而能更强有力地杀伤癌细胞，而且由于这种疗法是取自自身的细胞，而不是一种药物，因此当然地就没有那些药物所引发的一系列副作用，但其具体操作步骤较复杂。

首先，需先从患者静脉取自身的血液，以分离免疫T细胞，当然此种细胞识别癌细胞的能力甚差，需加以特殊培训以增强其识别能力。这就需利用基因工程技术给T细胞加入一个不但能提高其对肿瘤细胞的识别能力，且可同时激活其杀死肿瘤细胞能力的嵌合抗体，使这一久已存在于人体的T细胞，经此番改造后就摇身一变，立马华丽转身为身强力壮带着GPS导航、反应敏捷的CAR-T细胞，而且能专一地寻找癌细胞，并发动自杀性袭击，与其同归于尽，有如从恐怖营中强化训练出专事自杀性爆炸的恐怖分子。为了对付数量庞大的癌细胞，当然就须一定数量的CAR-T细胞，才能将其分批消减，因此一旦培育成功，就需大量繁殖，在体外加以培养使其扩增，一般一个病人需要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CAR-T细胞，才能满足治疗的要求，当然瘤体越大，所需的细胞也越多。把这些扩增好的细胞分批输回病人体内，当然需严密监视病人，以防患者可能出现的反应，尤其在细胞输入后的最初几天。以上只是简单介绍此疗法，当然，这是一颇为复杂、技术要求颇高的过程，每一步骤均有相应的技术问题，均须严格的按规定操作。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除早期癌症予以根治性切除或放疗有望将其治愈外，对已有转移的侵袭性癌症，很少能治愈，即使现今人们寄予重望的靶向治疗，也仅能获“延长患者寿命”，“提高生活质量”之效。即使像格列卫（Gleevec）这样的靶向治疗中的领军药物，虽能使某些癌症的五年生存有较大幅度的提高，但也难达到治愈目的。

而这一问世仅数年的CAR-T疗法，虽为时尚短，但早期治疗的一些重症病人，至今尚未见复发的现象。这些令人无以置疑的早期成功，就使人们对其今后的发展寄以无限的希望。

那么，此疗法是否已尽善尽美，有百利而无一害呢？当然不是，此疗法最大的风险就是所谓的细胞因子风暴，也名之为细胞因子释放综合症。其因是当T细胞在杀伤其他细胞时会释放很多蛋白，名为细胞因子，以激活更多的免疫细胞共同对抗这些病原体，将其快速清除，就是所谓的炎症反应。正如人们熟知的当发生扁桃体炎时，会有高烧等全身反应。那么，我们可以设想，当大量的癌细胞被CAR-T细胞杀死破坏，既多且速，瞬间会释放大量细胞因子，岂非令患者陷入高烧的困境，这就是所谓的细胞因子风暴，甚或可使患者昏迷。当然，人们在取得经验后及时采取抗炎症的措施可使其化险为夷。总之，在此疗法加以不断的完善及发展后，我们有理由期待更多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