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之死

双 艺

（沈阳音乐学院 戏剧影视文学，辽宁 沈阳 110000）

主要人物

尤二姐 女，尤氏之妹，贾琏在外私自纳的小妾

王熙凤 女，贾琏之妻，大观园的实际掌权者

贾 琏 男，贾赦之子，王熙凤的丈夫

平 儿 女，王熙凤的陪嫁丫鬟，贾琏的侍妾

秋 桐 女，贾赦的丫鬟，赏给贾琏的侍妾

序

唱：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第一场

人 物 王熙凤，平儿，兴儿，旺儿。

【王熙凤的屋子内。王熙凤在床上歪着，身边一个小丫头服侍着。平儿上。

王熙凤 可送走袭人了？

平 儿 回奶奶的话，送走了。

王熙凤 袭人这丫头，一向很好，我很喜欢。

平 儿 是啊。奶奶，旺儿已经在外候着了。

王熙凤 叫他来！

平 儿（转向丫头）快唤旺儿来！

王熙凤 这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听见的？

平 儿 开始就是那小丫头传话，说在二门里头听见小厮说，这新二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俏呢，脾气也好。不知是旺儿还是谁喝了一声，说什么新旧二奶奶的，还不赶紧悄悄的，叫里头的知道了，把你的舌头割了！

【旺儿上。垂手低头站在王熙凤面前。

旺 儿 给二奶奶请安！

王熙凤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旺 儿 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熙凤 你二爷在外面有了人，你可知道？！

旺 儿（哆嗦）不，不知道。奴才天天在二门上听差事，外面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不知道！

王熙凤（冷笑）你自然不知道，你若是知道，怎么呵斥别人呢？

旺 儿（跪下）奴才听兴儿喜儿浑说，便喝了他们几句，内情实在不知！奶奶问问兴儿，他是跟着二爷的人！

王熙凤（骂）混账东西！都是一条船上上的，没有一个有良心！这就是我调教出来的好人！都以为我不知道呢？！去，给我把兴儿叫上来，你也不许走！

【兴儿上。

兴 儿 给奶奶请安！

王熙凤 奶奶？你还认我做你的奶奶？！

兴 儿（跪下）奶奶，奴才做了什么事情，实在不知！

王熙凤 这时候还和我装糊涂？你和你爷办的好事情！

平 儿 奶奶既问，你们还不照实说来？

兴 儿 奴才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办坏了，惹了奶奶！

王熙凤（坐起来，顿了顿，又躺下）说起来，我也知道，和你们并不相干。但只你不早来回我知道，就是你做奴才的不是了。照实说，我就饶了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先摸摸，你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

兴 儿 奴才愚钝……

王熙凤（大喝）打嘴巴！

【兴儿打自己的嘴巴。

王熙凤 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事，你不知道么？

【兴儿咚咚磕头。

兴 儿 只求奶奶明鉴，奴才不敢撒谎！这事情奴才本来不知道，就是这一天，东府里的大老爷送殡，俞禄往珍大爷庙里领银子，二爷同蓉哥到了东府里，道上爷俩说起珍大奶奶那边的二位姨奶奶，二爷便不住夸她好，蓉哥哄着二爷，说把二奶奶给二爷！

王熙凤 混账东西！她是你哪一门的奶奶！

兴 儿 是是是！奶奶只有一个！奴才该死！

王熙凤 接着说！

兴 儿 是！二爷听着就高兴了，后来，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弄成了真的！后来蓉哥给二爷找了房子，珍大爷又给了张家银子，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王熙凤 如今房子在哪？张家？张家是什么？

兴 儿 奶奶不知道，这二奶奶……（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王熙凤（笑，随即严肃）怎么样，快往下说！

兴 儿 奶奶有所不知，珍大奶奶的妹子从小是许了人家的，姓张，叫张华的，如今已经穷的快要讨饭了。珍大爷给了他银子打发了。后来二爷糊了房子，就娶过来了！

王熙凤 打哪里娶过来的？

兴 儿 就是她老娘家！

王熙凤 送嫁的人呢？

兴 儿 就是蓉哥！还有就是伺候的丫头婆子了！

王熙凤 不对。那大奶奶呢？

兴 儿 大奶奶是过了些天，才拿东西来瞧的！

王熙凤 到底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向平儿）怪不得，这两天二爷时时称赞大奶奶。（转向兴儿）是你服侍的吧！想来前些天你给府里办事，办的也是这事情了！那谁和她住呢？

兴 儿 她的母亲和妹妹！昨儿她妹妹抹了脖子死了！

王熙凤 死了？为什么？

兴 儿 因为那柳姓公子！具体是为什么，奴才并不知道！

王熙凤（点头）别的事情呢？你要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打不死你！

兴 儿 奴才不敢！奴才说的句句实话，奶奶明鉴！

王熙凤 忠心的奴才，还是好奴才！打今日起，我叫你什么时候到，你就什么时候到，今日的事情，若是敢对第三个人提起，看我要了你的命！

兴 儿 奴才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

王熙凤 好了，起来吧。我是赏罚分明的人，做的对了，自然要赏，做的不对，自然要罚！以后你跟着我，你那俊俏的新奶奶能给你多少好处，我一分不会少你的！只要你做的够出色，我就有赏！还有你，旺儿！今日的事情，如果外人知道了，你也仔细你的头！都滚下去吧！

【旺儿，兴儿磕头下。

王熙凤（坐起来）平儿，你可听仔细了？

平 儿 是！

王熙凤 这事情，怎么办才好？

平 儿 奶奶切莫动气伤了身子，您身子最近本就不爽！

王熙凤 我才刚病了几天！以前他和那些姑娘小姐乱搞就算了，如今居然还娶回来一个！这分明是要我下不了台！想来，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

平 儿 奶奶不要胡思乱想！这男人拈花惹草想来也是正常的！

王熙凤 正常？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就是风流，女人则就是下作！平儿，你说我错了么？

平 儿 奶奶没错！奶奶全心全意为了大家，累病了身子，是二爷……还有那什么二姐的对不起您！

王熙凤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吧……我可以改错，可是二爷，他，他不会改的！

平 儿 奶奶打算如何？还是和二爷商量商量吧。

王熙凤 商量……不必了！我，已经想到怎么做了！

【灯光暗。

第二场

人 物 王熙凤，尤二姐，平儿，二姐丫鬟，兴儿，凤姐丫鬟若干。

【尤二姐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盘蜜枣和山楂。

尤二姐 这人去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绊着了吧！

丫 鬟 奶奶莫慌！二爷吉人天相！

尤二姐 我这个月懒懒的，不想动弹，进食也不香……难免就胡思乱想了！

丫 鬟 这是珍大爷昨日送来的蜜枣和山楂，奶奶尝尝，爽口的很！大爷还说，让奶奶吃着，要是喜欢就着人天天送来。

尤二姐（笑）他这样，是盼着我生孩子吧！

丫 鬟 正是呢！那边的奶奶虽然厉害，可到底没有儿子！奶奶您好脾气，又生了一副天仙模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胜过那边的少爷公子呢！

尤二姐 可不敢这么说！我这嫁过来有些日子了，心中总也不踏实。

丫 鬟 有二爷给您撑腰，有什么呢！

【兴儿上。

兴 儿 给二奶奶请安！我们府的奶奶到了！

【王熙凤，平儿上。

尤二姐（整理仪容）姐姐来了！不曾远迎，望恕仓促之罪！

王熙凤（笑）果然是国色天香！可别叫我姐姐，你我同是服侍二爷的人，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尤二姐（行礼）奴家年轻，到了这里的事，都是母家和姐姐商议主张。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嫌弃奴家寒微，凡事还求姐姐的指示教训，奴家也愿意服侍姐姐！（对平儿，行礼）这位想必就是平儿姑娘了！

王熙凤 妹妹这是干什么！你折煞她了！她原是咱们的丫头！还有，你我都是一样的！都是因为我这妇人之见，一味的劝夫君慎重，万万不可在外眠花宿柳，惹父母担忧。怎奈二爷错解了我的意思，娶了姐姐，也不曾说与我！我早劝二爷行此礼数以为生育，不想二爷生生误会了我的意思，将我比作善妒之人！我的心天地可表！今日前来，就是想接妹妹启动大驾移至家中！妹妹若是同我居住，也可合心劝谏二爷，慎重事务，保养身体。若姐姐一人在外面，我心实在是不安！

尤二姐 这……

王熙凤 我知道，平日我操持太严，未免有些人在背后嚼舌头！可是姐姐是何样聪慧，岂可信真！我若是真的不好，上有公婆，中有姐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怎能容我到今日！

尤二姐 姐姐……

王熙凤 姐姐，今天若是跟我一同去了，我此身便清明了！姐姐是我的恩人！我愿意做姐姐的妹子，为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面前多多说我的好，容我一席安生之地！我死了也瞑目了！

尤二姐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进门晚，本应该我先见过姐姐的！姐姐是奴家的知己啊！今日的话句句说中我的心坎！我早该跟了姐姐去的！只是这里的屋子……

王熙凤（向丫鬟们）你们几个，近日便不必回去了，安心帮二奶奶收拾细软！（握住二姐的手）姐姐如此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我……从今后府里的事情，还请姐姐和我一同料理！我也好享享这清闲人的福！

尤二姐 今天能遇见姐姐是我三生有幸！我进了府里，凡事还凭姐姐料理！我来的日子短，也没有当家过，如何能当家呢？

王熙凤 妹妹这话便是过谦了！但是有一事要说，我们家规矩多，二爷在孝中娶了你，若是给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保管打死他！不过好在我们园子大，你先在哪个姐妹家躲几天，等我想法子说清楚了，你再同她们见面！可好？

尤二姐 全听姐姐的！

【旺儿上。

旺 儿 车已经备好了！奶奶们，请吧！

【灯光暗，追光灯独打车子绕着舞台跑三圈，下。

第三场

人 物 尤二姐，三姐鬼魂（画外音），王熙凤，平儿，尤氏，贾琏，秋桐。

【全场暗。

鬼 魂 二姐！

【灯光给二姐。二姐从地上爬起来。

尤二姐 是谁？是谁在喊我？

鬼 魂 是我！

尤二姐 是三妹？！三妹？你来看我了？！

鬼 魂 阴间太冷了，冷的就要把我的血液冻僵！可是我的血液还是热着的，我不愿让我的血液在那里凝结，凝结……于是我就如同其他的行尸走肉一般，永远的活在冰冷的世界了！

尤二姐 妹妹，你在冰冷的世界里，可是血还是热的；我在这温暖的世界里，可是血液，就快冷了！

鬼 魂 冷？

尤二姐 没有人好好侍候我，我吃的是别人剩下的饭，穿的是别人挑完的衣！她们换走了我以前的丫头婆子，现在的这些丫头，我用不上，处处受委屈，又不敢说，只有忍耐！

鬼 魂 呵！在地狱，我吃不到饭，也穿不上衣，更没有人伺候！可我一样活的很好！因为自由！

尤二姐 我为了二爷！为了爱情！如果让我在爱情和自由里选，我宁可放弃自由！

鬼 魂 从前谁又不是呢！可如今我已经没有了爱情！

尤二姐 妹妹！我在这里不见天日，忍气吞声！可是我不怕，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能像每一个被爱着的女人一样，活在阳光下！我可以摆脱从前的那个多情的、淫荡的自己！

鬼 魂 姐姐，我知道你不怕，我们像凤凰一样在烈烈的大火里涅槃！可是，我却死了，永永远远的死了！

尤二姐 不，你活在了柳湘莲的心中！是多么幸福的呀！

鬼 魂 幸福？幸福……

【灯光灭，二姐下。灯光亮。

【王熙凤带着丫鬟急急忙忙上。尤氏坐在椅子上。

尤 氏（笑）什么事情这样急？

王熙凤 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只偷着往贾家送！难道贾家的人才是好的？普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你也就愿意给！三媒六聘都没有，成何体统？真是猪油蒙了心！国孝家孝在身，就把人送来了！现在被人家告，我又是个没脚螃蟹，连官场中都知道我厉害吃醋，如今指名提我要休了我！我自从嫁进你们家，是干了什么事儿，你们要这样害我！（拉尤氏）今天我们就见官去，大家当面把话说个明白！

尤 氏 哎哟，你这可冤枉我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熙凤 我问你，你家妹子嫁过来之前，可是许过人家？

尤 氏 是许过，可是那张家已经穷落，早已娶不起二姐。我们给了他银子便退了婚！

王熙凤 他娶不起！二爷就娶的起！现在那张华已经上衙门去告，说是悔婚！

尤 氏 告？凭他能告出个什么来？左不过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你有所不知，这张华滥赌成性，怕是现在没银子了，想法要银子来了！

王熙凤（哭）要钱是小事，可是坏了二爷的名声就是大事了！现在外头都说，我是妒妇才让二姐住在外面，二爷娶的是悍妒之人！我不贤惠，等二爷回来休了我便是！可是二爷如今被那无赖告着，贾家的脸往哪里搁！

尤 氏 可别哭！张华是个泼皮无赖，不过就是要钱，给他一些，息事宁人便罢。回头我告诉蓉哥，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王熙凤 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是又急又气，真该打嘴！

尤 氏 可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你顾忌贾家的颜面，我也知道你是那天底下最贤惠的媳妇！外头人如何说是外头人，咱们自家人，谁又不知道二奶奶你呢！你宽宏大量，这点子事还能计较么？

【尤二姐屋内。

丫 鬟 奶奶，多少吃一点吧！

尤二姐 不吃。

丫 鬟 奶奶不必如此。外面那泼皮无赖告便让他告，自有我们二奶奶给您撑腰！你这样矫情的不吃不喝，是做给谁看呢？

尤二姐 我做给谁看？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如此难听？

丫 鬟 难听？我虽然是下贱的丫头，可是懂好赖。有饭吃，有衣穿，有人伺候着，奶奶，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尤二姐 满意！我自然是满意的！

丫 鬟 满意就好。这府里上下的小姐姑娘们，哪一个有奶奶这样的福气！林姑娘自幼身子不好，宝姑娘本来应该是送入皇宫的，其他的那些姑娘到现在，连男人的手都没有摸过。我们二奶奶也一心一意的伺候着二爷，哪里像奶奶您呢？

尤二姐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丫 鬟 什么意思的，奶奶心里明白。奶奶是风月场上的人，懂的自然比奴婢懂的多！

尤二姐（大怒）放肆！你给我跪下！

【丫鬟跪下。

尤二姐 掌嘴！

【王熙凤，平儿，贾琏，秋桐上。

王熙凤 哎哟！这丫头是怎么了！怎么又惹了奶奶生气！来人，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尤二姐（哭）二爷！你回来了！

贾 琏 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听听！

尤二姐 委屈……不，我不委屈。二爷回来了，我就不委屈了！

贾 琏（指秋桐）这是老爷赏给我的侍妾，从今天起就和你住一个院子了！

尤二姐 侍妾！

王熙凤（笑）秋桐还是年轻人，以后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地方，妹妹你是菩萨心肠，要多多包涵才是啊！

秋 桐（行礼）见过奶奶！

尤二姐 秋桐姑娘真是，真是年轻……

贾 琏 好了！我先和秋桐回偏院了！这车马劳顿的，还真是累了！

【贾琏搂着秋桐下。

王熙凤 妹妹也不必难过，这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尤二姐 我，我不难过。只是有一点失望！

王熙凤 妹妹不必如此。这丫头是老爷赏给二爷的，二爷怎能拒绝呢？咱们做女人的，最重要的就是贤惠。你若能忍过这一时，不但老太太、太太夸赞你，姐妹们也会对你肃然起敬！二爷今日领回来一个秋桐，明天说不定就会领回来什么春桐夏桐。这男人风流起来，你也是知道的！以后，若是丫头老婆们不好了，只管和我说！

尤二姐 姐姐真是对我极好……我……

王熙凤 都是自己家的姐妹，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呢！

【灯光暗。

第四场

人 物 尤二姐，王熙凤，秋桐，平儿，张华，贾琏，群众，官差。

【王熙凤坐在椅子上，平儿在一旁。

王熙凤 都还安生么？

平 儿 不怎么。

王熙凤 安生就是安生，不安生就是不安生。

平 儿 二姐安生，可是那秋桐……

王熙凤 那就对了！秋桐浅薄张扬，她若是不闹事，倒成了怪事！

平 儿 她不把二姐放在眼里就算了，现在连奶奶这边都没礼数了！

王熙凤 不妨，不妨。

平 儿 奶奶宽宏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可是二姐被欺负的不轻！

王熙凤 那又怎样？你看不下去了？别人家的猫捉耗子，我的猫却咬鸡啊！

平 儿（跪下）奶奶恕罪！我实在是看不惯秋桐蛮横的样子！况且二姐也确实可怜！

王熙凤 可怜？这大观园里，谁不可怜？偏偏就可怜了她一个人么？

平 儿 二姐吃穿不好也就罢了，秋桐昨日因一件衣服，打了二姐！都是平等的，秋桐确实太过分了！

王熙凤 所以你就做好人了？！

平 儿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奶奶您啊！我若是看着了，不管，那么别人倒不会说我什么，只是奶奶这边，难免就有人嚼舌头了！

王熙凤 你倒是会说话！去，给我把秋桐找来，她欺负人，不用你出手，我也得办了她！

【秋桐上。

秋 桐 给二奶奶请安！

王熙凤 如今你眼里，还有奶奶们么？

秋 桐 奶奶这话，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王熙凤 小浪蹄子，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平 儿 奶奶训话，还不跪下！

秋 桐 我没错，为何要跪！

王熙凤 没错？我念你是初来，开始并不对你加以管教！如今越发惯坏了你！昨日你都干什么好事了！

秋 桐 我是教训了二姐！是她无礼在先，我才出手教训她的！

王熙凤（伸手打秋桐一个嘴巴）你出手教训？你算个什么东西！

秋 桐（跪下）奶奶恕罪！她近日懒的紧，什么事情都要别人伺候着！

王熙凤 她是奶奶，你不去伺候她就罢了，她被人伺候着，有什么错？

秋 桐 她仗着二爷的宠爱，无法无天。昨日晌午我正午睡，平白听来一段歌儿！细看才知道是她唱的！

王熙凤 林姑娘、宝姑娘善作诗，宝二爷天天看词吟诵，怎没打搅了你休息？

秋 桐 林姑娘、宝姑娘是风雅之人，而二姐却是风月场上的情娃浪妇，如何能和林姑娘宝姑娘比呢！

王熙凤 闭嘴！打今天起，二姐以前的事情不许胡说！说到底，不过是你惹不起小姐们，就拿二姐出气！明儿我就回了老太太和太太，送你出门！你也别怪我狠心！我府上上下下的姑娘媳妇，没一个你这般泼辣的！你若不走，来日便要有人说我使人不利了！

秋 桐（磕头）奶奶恕罪，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平 儿 哼！平日里嚣张的样子哪里去了？你若是平时没这般嚣张，也不会落到这步天地了！

秋 桐 平儿姑娘，是我不好，我昨日万万不该冲撞你！求求你，给我说说好话吧！我再也不敢了！

平 儿 就算是二姐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动手打人！亏的二姐德行好，没有声张，否则就是有十个、一百个二爷护着你，老太太也得赶你走！

秋 桐 我不想走……我不想再给人做丫鬟了！我受够了伺候别人，没有自由的日子！我求求你了！

王熙凤 自由？在这大观园里，又有谁有自由呢？丫头们有丫头们的不自由，奶奶们有奶奶们的不自由，就连少爷们，都不自由。你要自由？除非离了这大观园，否则怎么都不会有自由的！

秋 桐 那……我不走，我不走！走了就要吃亏受罪！我七岁那年，十两银子就把我卖了进来！我宁可失去自由，也再也不要过那种吃不上饭的日子了！

王熙凤 当了太太就比姨奶奶过的好，当了姨奶奶就比小妾过的好，当了小妾就比丫鬟过的好，当了贾府的丫鬟就比外面的丫头过的好。谁不想当太太呢？

秋 桐 我……我不敢，我只求能有个温饱，不受束缚！我甘愿一辈子当小妾……

王熙凤 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姿色不错，身段也风流，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你好好伺候二爷，还怕没有出头的日子么？等你熬到了我这个位置……

秋 桐 不敢！我从来不敢奢望像奶奶您一样……

王熙凤 敢不敢的，不是要想，是要去做！我不养吃白饭的人，明白么？

秋 桐 明……明白了！

王熙凤（从怀里拿出一支钗）到底你也是二爷枕边的人，刚刚打了你，是我气急了，拿着吧，这是西域进贡来的宝物，我一直舍不得戴！

秋 桐 谢……谢奶奶！

王熙凤 你是个好姑娘，可惜就是性子太直了。你不该做小妾的。来日等你给二爷生个儿子，还怕受别人欺负么？到时候，任凭谁有多么倾国倾城的颜色和风流妩媚的身段，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秋 桐 多……多谢奶奶！

王熙凤 下去吧！

秋 桐 是。

【秋桐下。

平 儿 奶奶这是干什么？

王熙凤 做错了要打，做对了要赏。

平 儿 我愚笨……

王熙凤 她现在没有做对，以后会做对的。

平 儿 是，奶奶。

【灯光暗，换大观园门口。众人围观。

张 华 二姐！二姐你出来啊！你嫁给了有钱人，就忘了我了么？

【王熙凤，平儿上。

王熙凤 什么人造次！

张 华 我来带回我的媳妇！

王熙凤 这里可没有你的媳妇！

张 华 尤二姐就是我的媳妇！

王熙凤 放屁！尤二姐明明是我们家二爷的奶奶，如何成了你家的媳妇了！

张 华 我和二姐有婚约在此！诸位请看，（拿出一张纸）这便是我们的婚约，白纸黑字！谁能抵赖！

众 人 原来贾府二爷强抢良家妇女啊！

张 华 二姐，二姐你出来好不好！你见我一面！就算你不再和我好了，也请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让我苦苦的等你啊！

【尤二姐，贾琏，秋桐上。

尤二姐 张华！

张 华 二姐！我想你想的好苦啊！你怎么瘦了！定是这群畜生折磨了你！二姐，我虽然没有钱没有势，可是我保证不让你吃苦受罪！

贾 琏 二姐在我府上吃香的喝辣的，我和二姐恩爱有加，怎么就是吃苦了！你这泼皮，我念在你和二姐有婚约在前不与你计较，拿钱走人！

张 华 我呸！你少来这一套，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看重钱么？你能拿钱换回我的妻子，我也能给她保证嫁给我之后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贾 琏 自由？自由值几个钱？自由能给她丰衣足食么？自由能给她幸福快乐么？

张 华 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带二姐走的！否则我就报官！

王熙凤 报官？！这位公子，有话请好好说！

张 华 好好说？你们贾府强行要了我的媳妇，拿钱便打发我。若是对二姐好也便罢了，可是整日欺负二姐，我怎么和你们好好说？！

王熙凤 这便是你冤枉我们了！二姐若是在这里过的不如愿，早就走了！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尤二姐 我在这里很好，你走吧！

张 华 二姐！是不是他们逼你了？威胁你了？你才不敢走的！

贾 琏 混账东西！

尤二姐 我……我过的很好，你走吧！没有人威胁我，也没有人虐待我！

王熙凤 别人素来听说我厉害泼辣，今儿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儿，咱们把话说明白了。我们贾府上上下下待二姐好不好，二姐刚才也说了。再说，二姐已经同你解了约，你再这般胡闹，休怪我带你去见官！你若是想要银子便直说，用不着在我贾府的地盘诋毁我们，诬赖我们！

众 人 好！

张 华 什么贾府，什么地盘？你们贾府上上下下也就这对石头狮子是干净的！你们以为你们做的好事，别人不知道么？你们二爷风流成性，但凡是个标致漂亮的媳妇就想染手，如今强抢了我的媳妇！这还有没有王法！

贾 琏（一把抓住张华）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张 华 来人啊！大家都看着啊！贾家二爷打人了！

众 人 放开他！

贾 琏 我今儿打的就是你！

尤二姐 你们都别打了！都是我的错！二爷，你万万不可为了我伤了身子！快松开！

张 华 贱人！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居然为这个淫贼说话！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不计前嫌收了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

王熙凤 放肆！

张 华 放肆？这女人在男人床上放肆的时候你们谁看到了？这女人和她死了的妹妹勾搭过多少男人你们知道么？二爷啊二爷，你可知道你脑袋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尤二姐 够了！

【官差上。

官 差 你们两个，都跟我走！

张 华 青天老爷，我是冤枉的！是他动手在先的！

贾 琏 我打的就是你这样的泼皮无赖！

官 差 我不管你们谁先动手，闹事滋事，就得跟我回衙门！

【官差扭送着二人下。

尤二姐 二爷！

秋 桐 这脸呐，都丢尽了！

【秋桐转身下场。

王熙凤 平儿，快去找蓉哥和珍大哥，就说二爷进衙门了！

【平儿跑下。

王熙凤 妹妹，可真是，风流的紧啊！

第五场

人 物 尤二姐，三姐鬼魂（画外音），王熙凤，平儿，贾琏，秋桐，郎中。

【贾琏躺在床上，二姐在一旁伺候着。

尤二姐 还疼么？

贾 琏 不疼，不疼！

尤二姐 是我对不起你！让我死了吧！

贾 琏 说什么呢！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是那泼皮！

尤二姐 我当时万万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本来已经说好的……

贾 琏 他就是想要钱！

尤二姐 我对不起你！

【秋桐上。

秋 桐 你的确对不起他。你不光对不起他，还对不起二奶奶，对不起平姑娘，对不起贾府上上下下！这脸都丢尽了！

贾 琏 秋桐！

秋 桐 我说错了吗？这两天，二爷受着罪，二奶奶整日以泪洗面，太太和老太太也连声哀叹，说二爷瞎了眼，看错了人！

尤二姐 老太太和太太都这么说么？

秋 桐 现在大观园里，还有谁不知道你二姐的光辉事迹呢！

贾 琏 你少胡说！看错人？我贾琏一生女人有多少，自己都记不得了。我为我自己爱的女人挨了打，又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和太太那边，我会说清楚的！

秋 桐 就是可怜了二奶奶！

贾 琏 我和二奶奶的事情，你不必管！

秋 桐 二奶奶不过是得了病，二爷就在外面找了女人！二奶奶应付着里里外外，病情加重了不少！二爷只管自己风流快活，何曾想过二奶奶？！

贾 琏 放肆！这些话还轮不到你来说！给我滚出去！

秋 桐 二爷跟着二姐，迟早是要倒大霉的！

【秋桐跑着下。

尤二姐 二奶奶病了？我去看看……

贾 琏 不必了。她有平儿，可你谁都没有。

尤二姐 不，我有，我有你就够了。

贾 琏 为了你，我挨顿打值得了。

【尤二姐忽然站起来，吐了。

贾 琏 二姐，你怎么了？

尤二姐 没事，你不要管我，可能是难过的吧。我自小就这样，一难过就想吐。

贾 琏（大喝）来人呐！请郎中！

【灯光暗。

【灯光亮，秋桐和郎中在花园。

郎 中 秋桐姑娘。

秋 桐 夏天快要来了吧。

郎 中 快了。姑娘要是觉得身子不爽，我可以给你开几副治暑热的方子！

秋 桐 再好的花儿，也有枯萎的一天。如果注定是要枯萎的，那么还开它做什么？

郎 中 因为有人爱看，所以就有人爱养。养花的人为了取悦看花的，自然就有了这茫茫的花海。

秋 桐 有人说，我是秋天的桐花，开了，也是枯黄的败絮！

郎 中 姑娘现在是二爷心尖儿上的人，怎么会枯萎呢！

秋 桐 你是男人，你应该知道，男人有时，并不是开一枝花就够他欣赏的，他们要开出很多支花，结出很多的果子。

郎 中 那也得看是开什么花，结什么样的果子。

秋 桐 哈哈！如果是被人践踏无数遍的花，被人啃过无数口的果子呢？

郎 中 那便是丢了，弃了，也不可惜！

秋 桐 可怕就在，那赏花人看错了花，那么谁来替他摘走果子呢？

郎 中 我不知道……

秋 桐 我听说你是最好的妇科大夫。

郎 中 不敢！

秋 桐 先生不必过谦！只管看你的病，你的家人和孩子，我们家二奶奶收着呢。

郎 中 姑娘！

秋 桐 你怕什么？二奶奶一定给你把她们弄清爽了，舒服了。不过她们清不清爽，有多舒服，就看你怎么给二姐看病了！

郎 中（擦汗）是，小的知道了！

【灯光暗。

鬼 魂 姐姐！

尤二姐（从地上站起来）妹妹……我这是在哪？

鬼 魂 在你的梦中！

尤二姐 梦？为什么，我也觉得好冷！

鬼 魂 来来，握住我的手！

尤二姐 我看不到你的手！我也看不到你！

鬼 魂 我在你的心里，看看你的心！

尤二姐 我的心？我早就没有心了，我看不见，看不见它在哪里……

鬼 魂 姐姐！

尤二姐 妹妹！我感觉我的身上好痛，好痛！

鬼 魂 那是因为，你还眷恋着，因为爱，欲望还存在，你就会痛！

尤二姐 痛不欲生！

鬼 魂 我早已感觉不到痛，只能感到自由……

尤二姐 自由……我没有自由，可是我有爱！

鬼 魂 你还是不肯放下这尘世间的爱么？没有爱，你才不会痛！有了自由，才是幸福！

尤二姐 放下，我放不下！可是，可是我感觉到有一种东西，在我的体内慢慢的流逝，慢慢的不见……

【灯光大亮。二姐躺在床上。

郎 中 二姐的脉相，确实是淤血凝结！我行医多年，断断不会弄错啊！

王熙凤 枉你是最好的大夫！怎么能把这几乎成型的胎儿打下来！

尤二姐 胎儿！

平 儿 二姐莫要难过，你还年轻……

贾 琏 你这庸医！

郎 中 我确实不知二姐已经怀孕，我是无心之失啊！

秋 桐 你这混账！

郎 中 二姐这后半生，恐怕是再不能生育了！在下医术不精，列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秋 桐 这就想走么？

郎 中 姑娘，我的家眷还在府上，也求姑娘放过她们吧！

贾 琏 家眷？！

郎 中 是的，秋桐姑娘，病我帮你看了，人也帮你打了，你该还我了吧！

秋 桐 放屁，你这满口胡说的黑心郎中，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的家眷！

王熙凤 好啊！是你买通了郎中，来害妹妹的孩子！秋桐，枉我觉得你天真活泼、温柔贤惠，没想到你好狠的心呐！

秋 桐 我没有，我没有！奶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怎么能不顾我呢！

王熙凤 我什么时候和你一条船了？你别做了亏心事含血喷人！

秋 桐（拿出簪子）这不是奶奶给我的么？

王熙凤 好哇，原来贼是你！前些日子，平儿就说自己丢了簪子，没想到是你拿了去，这会子反而诬陷我们来了！二爷！我和你多年夫妻，真心可表！

贾 琏 你这贱人！来人呐！给我把她赶出去，永远不许踏入贾府的门！

秋 桐 二爷！我对你一心一意，这婊子在外面和别人勾勾搭搭，早就是不堪的女人！你为什么只能看到她而看不到我呢！

贾 琏 把这贱人拖出去，不要脏了我的院子！其他人，该滚便滚吧！

【小厮拖走秋桐。贾琏抱起床上的二姐。

贾 琏 这里太吵了，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贾琏抱着二姐，下。

王熙凤 先生，多谢多谢！

郎 中 为二奶奶办事，应当应分！

王熙凤 平儿，送先生出去！

【王熙凤下。

平 儿（失落）先生，二姐真的不能再生育了么？

郎 中 姑娘放心！

平 儿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郎 中 绝不会有了！

【灯光暗。一束追光灯打在二姐身上。二姐端坐。

尤二姐 妹妹，你终于来了。

鬼 魂 姐姐。

尤二姐 我能看到你，也能感觉到你的温度了。

鬼 魂 因为我的血，比你现在的血还要热。

尤二姐 我的心已经死了。

鬼 魂 来，来，到我的世界里。我们本就不属于富贵，不属于深宅大院，不属于这红尘纷扰的人间。

尤二姐 富贵？富贵有什么用呢……

鬼 魂 在阴间，这些全都没有用。这里没有利益，没有戕害，没有妒忌。人人平等，人人友爱，人人自由。

尤二姐 阴间真好。

鬼 魂（拿出一把剑）这把剑，姐姐不如去杀了仇人，便同我一起来吧！

尤二姐 我在阳间被戕害，难道到了阴间，还被人欺负么？

鬼 魂 那时我们都是一样的，谁都害不死谁！

尤二姐 不，你错了。我不杀她，我要让她活着，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才能感受绝望！就像我现在一样！

鬼 魂 马上就不痛了！只有挨过最痛的，才能拥有最好的！

尤二姐 什么是最痛的？

鬼 魂 是欲望！

尤二姐 什么是最好的？

鬼 魂 是自由！

尤二姐 欲望……自由……

【从怀里里拿出一块金子。

鬼 魂 勇敢一点，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面对死亡！

尤二姐 我们就要团聚了！

鬼 魂 就要自由了！

【灯光暗。

【贾琏抱着二姐的尸体哭，王熙凤在一旁哭。平儿站着。

王熙凤 好狠心的妹妹啊！竟然丢下我独自走了！你这么年轻貌美，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贾 琏 奶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平 儿（冷冷的）二爷，别哭了，找个地方，安葬了吧。

贾 琏（摸眼泪）对，对，让二姐入土为安！

王熙凤 二爷，我要去给老太太回话了！这二姐的事情，也惹的大家伤心啊！

【王熙凤下。

贾 琏 可是，平儿，我没有钱了！

平 儿 钱呢？

贾 琏 我的钱早就被二奶奶拿去了。好平儿，你就借给我一些吧！

平 儿 二爷，但是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明白。

贾 琏 只要你能借钱给我！

平 儿 这大观园里的女人，你究竟爱着哪一个？

贾 琏 我……我不知道。我爱二姐，也爱奶奶，也爱你，也爱秋桐……还有多姑娘，鲍二媳妇……

平 儿 你只有一颗心，爱的过来么？

贾 琏 这些女子里，有的人惊艳了时光，有的人温暖了岁月。奶奶和秋桐是惊艳了我的时光，你和二姐却是温暖了我的岁月。我都爱着，我都想要。

平 儿（流下眼泪）如果最后注定都会离开你，你还会想要么？

贾 琏 从未得到，比得到之后再失去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平 儿 你这样自私！

贾 琏 不，我不自私，我爱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全心全意爱着的。哪怕会失去我也不后悔！至少我爱过她们！

平 儿 不，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

【扔下钱，下。

贾 琏 我爱我自己这有什么错？

【灯光暗。

【灯光亮，一块墓碑，平儿一个人跪着，白色雪花漫天飘洒。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