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课堂

黄怡佳

一、特殊的教室

台风过后，酷暑来袭，热风烫人。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迎来了数百名边远贫困地区的教师们。他们是参加“爱飞翔”教师公益培训的。非常幸运的是，我——一名预备年级的学生，也参加了这次公益活动。

妈妈说：“这个活动也是一个大课堂。你可以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激荡心灵。”

7月29日下午3点45分，我们来到华师大招待所507房间。这个房间坐北朝南，北面窗外柳荫浓密，水波不兴的丽娃河水在暑气氤氲中缓缓流淌，仿佛它捧着一颗安静的心，散发出一丝丝的清凉。

眼前，坐着6位边远地区的老师，他们都穿着米黄色的在左胸口处印有“爱飞翔”标志的体恤衫，展开的翅膀的图案宛如一道彩虹将大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加上叙事引导员王丽琴老师和我，一共8个人。严格地说，这里并不是教室，虽然他们7个人都是老师，只有我是学生，但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上课，而是聊天——听这些老师讲述他们内心深处的故事。王老师主持，我呢，负责录音。

二、特殊的声音

（一）我想我的亲爸爸

打开手机，我开始录下来自大山里的声音。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手指粗糙的来自？山区的男老师，讲述的故事：“我们那里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儿童。有一个小姑娘，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有时一两年也见不到父母，”我非常喜欢她，就对她说，‘我当你干爸爸好不好？——没想到小姑娘马上回答：‘不好。我很吃惊地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你不是我亲爸爸啊！说完她流泪了，我也忍不住流泪了。”

听到这里，我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我猛然间意识到：亲情是多么重要啊，任何感情也不能代替亲情呀！”

“因为你不是我亲爸爸啊！”这句来自大山的声音，借着这位皮肤黝黑、心地善良的老师的口，穿越千山万水，传到了上海，我将它记录下来。我希望，这个声音能够传得更远，传到小姑娘父母的耳中。在亲情难圆的时代，这个声音能够牵动他们回乡的脚步。

（二）回乡途中的记忆

我经常观察老师们的头型。一位来自甘肃的中年男教师，留着中分的发型，很像一本打开的书。黑发中夹着少许白发，又像定格的夜空中划过流星的轨迹。

“我就讲一件小事，非常小的事情，但是，每次想到呢，心中总是感动。”这位老师微笑着，左手放到胸前，在米黄色T恤衫上印有“爱飞翔”图标的位置做了一组起伏的动作，继续说，“那天，我带着一个很多的行李从公交车上下来，车门打开的时候，有人喊我‘老师，我帮您拿行李。我回头一看，一个拿着同样大小行李的年轻人，后背上还背着一个皮包，脸面显得很生疏。我说‘谢谢你，我自己行。他马上拦住我说，‘不，老师，我必须帮您拿。老师，我是您十八年前的学生。可我对这个学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最后我们两个一人一边抬着这个重行李走。虽然我想不出他是谁了，但是每当想起这件事，心中的感动是那样的真切！

听到这里，一种很少有过的暖流，在心底冉冉升起。心中暗想，以后要经常做一些小事，多么温馨的画面啊！我以后也要让老师们心暖起来！

（三）难以言说的痛

第三位是来自云南丽江的30岁上下的刘丽云教师。老师，长得健壮，皮肤黝黑。我的手机中录下来他那带着沧桑和无奈的声音。

他说：“丽江历史很悠久、风景也很美，但是有些事情也实在令人感到悲伤和无奈。学校里有一个小男孩，妈妈生下他就跑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他有一个患有癫痫病的爸爸，一个双目失明的爷爷，一个身体多病的奶奶。爸爸爱喝酒，终于有一天酒后病发，跳河淹死了。不久奶奶也去世了，小男孩只剩下一个双目失明的爷爷。小学里的所有老师都成了他的干爸和干妈，老师们都疼他爱他，他就吃住在学校里。在整个小学阶段，他在爱的包围中，很開心，很上进，也很有礼貌。可是，上了初中以后，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了！整天骑个摩托和小混混在一起，见人也不说话，学习也直线下降！我们在小学对他的呵护、付出和期待都付之东流！每次见到或者提到甚至想到这个孩子，我们的心就非常非常痛，难以言说的痛。

刘丽云老师声音哽咽了，眼圈红红的。他转过身擦了擦眼睛，然后走到窗边，打开面向丽娃河畔的窗，声音低沉地说：

“丽江的风景很美，但是，但是……”他说不下去了。

我的心猛地缩了起来，感觉到有一股寒意迎面而来。

刘老师那苍凉悲悯和无奈的声音，在我的记忆录下留下一种难以言说的痛，也录下了一首来自美丽山水间的悲歌。

这也是一堂课。没有铃声，没有掌声，没有笑声。

只有伤感，只有心痛，只有悲悯，这也是一堂课，这也是人生道路上的一曲悲歌。

三、特殊的感受

将近两个小时的录音结束了，还有很多故事我来不及一一呈现，漫步在丽娃河畔柳荫低垂的甬路上，我开始整理深入我心的声音。

“我想我的亲爸爸！”这是留守儿童留着眼泪发自肺腑的真切的呼唤;

“老师，我们合撑一把伞吧。”这是风雨中美丽得胜过彩虹的声音;

“丽江的风景很美，但是，但是……”这是善良的老师发出的痛心而无奈的声音;

“老师，我必须帮您拿行李！”这是历尽沧桑、穿越十八个春秋的感恩的声音;

在我的脑海里，这些声音驱散了夏日聒噪的蝉鸣，清晰地交汇在一起，悲欢离合，高低婉转。

这也是一种真实的生活吧。在参加“爱飞翔”活动之前，生活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我的意识中很少出现“留守儿童”、“乡村教师”这样的词语和生活画面，但是现在，这些陌生而熟悉的词语和画面已经深切地植入我的心灵深处了。

这次加入“爱飞翔”公益活动，我的工作是录音——录下美丽和难忘的声音，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工作不仅仅是录下美丽难忘的声音，而且也创造美丽而难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