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莉
80年代后期,一批年轻小说家以个性化的感觉和体验形成了一股新的写作潮流——先锋小说,它们重视“文体的自觉”和“叙述”在小说方法上的意义。余华的《四月三日事件》正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写作手法明显受卡夫卡的影响,梦境式场景,不真实,抽象,似乎在表达着什么,但要表达的对象却并不明晰。
一、“他”的形象是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个别存在
“他”出生在普通工人家庭,作为那个年代中国工人的代表,对“他”的影响应该是很大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有对未来的憧憬。但他却因生活环境所迫,应该确切的说是逼迫,“他”的思想世界却总是充满着敏感的敌对情绪——多疑、多梦、多猜忌、妄想症等不符合现实的东西时刻冲击着“他”的内心和思维。
文章开始时写道“他”对自己裤兜内的钥匙的感觉,从“冷漠”都“温暖”再到最后的“它那动人的炫耀,已经成为过去的形式。”一切在“他”的内心深处都变得那么的“怪异”。“他”从一开始便深深陷入了多疑、梦境、猜忌和妄想。“那把不规则起伏的齿条,让他无端地想象出某一条凹凸艰难的路,或许他会走到这条路上去。”这里作者给“他”的多疑和猜忌以及妄想的心理状态埋下了伏笔。小说后来在描写“他”的多疑、梦境、猜忌和妄想分别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述,使这个人物的形象愈加分明,更加鲜活。“他”的潜意识里有一种常人很少的想法,“他”希望周围的环境只属于自己。对于父母而言,“他”并不感觉到他们存在的关键和重要。
即使是曾经最为熟悉与要好的同学,对“他”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他”从这些人那里获得的信息便是愈加的不信任和猜忌。小说中几次提及“他”父母亲对“他”的态度,几乎很少有和“他”进行交流,哪怕是侧面的沟通也没有。我们可以想见,缺少父母的沟通,对于孩子的成长是多大的损失。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思想意识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极端。因为和“他”熟悉的人们都在离“他”远去,都不愿与“他”进行正常的交流与沟通。在家庭里,感觉不到家的温暖,在朋友那里得不到朋友们的信任和帮助,“他”的内心其实是无比的无助和空虚,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思想不产生动摇,不会崩溃的人的意志该有多么的坚强,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开始消沉了,并且逐渐的萎靡不振,无法自拔。
二、“他”是那个时代同龄人当中被现实扭曲了的变形的个体
在作品中,作者所要关注的是个人的感受。《四月三日事件》写得很细,主人公的感觉丝丝入扣,有点意识流的感觉,文字背后是个敏感的灵魂。这是一个诚实的作者,他是把自己慢慢地剖开,展示给那些能懂他的,和他有相似体验。
“他”缺少的是对社会变革的积極适应,缺少的是和亲人、朋友的沟通,缺少的是对时代变革的清醒认知。这些都导致了“他”整个人格的扭曲和变形。曾经让他感觉到心惊肉跳的同学白雪,如今也只能做朋友了,但其实“他”却还对这个曾经的“恋人”抱有一丝丝的幻想,但这种幻想被现实给抹杀了。曾经那么熟悉的张亮、朱樵和汉生,在“他”的心目中曾经多么的友好和亲近,但“他”却看到了这些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是“他”内心在作祟,迫使“他”的感觉从正常人的思维中又出现了更多的幻觉,更确切的说那是“他”精神世界里本不应有的猜忌和妄想。
文中反复提到“ 四月三日”,却没有交待“四月三日”的具体含义,但是说到了“他”的生日。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十八岁”生日,是成年的标志。但父母似乎对“他”的生日已经忘记,虽然“他”并不在意,我们却从中可以感受得到,其实“他”也很在意父母对于“他”的关心程度。“他”设想着明日早晨醒来时的情景,当“他”睁开眼睛时将看到透过窗帘的阳光,或许还要听到屋檐滴水的声音,那声音如阳光一样灿烂。然后“他”起床了,起床以后“他”站在了窗口。这时“他”突然感到明天站在窗口时会不安起来,那不安是因为他蓦然产生了无依无靠的感觉。无依无靠。“他”找到了这个十八岁生日之夜的主题。这个对于现代人而言很重要的日子里,“他”最后找到的主题是什么呢?——不安和无依无靠。
“他”对未来彻底失去了原有的那些信心和勇气。“他”的存在不代表普遍性,是一个被时代、家庭和朋友遗弃的个体。但“他”的存在是一个时代典型人格性格的代表,代表着一个时代中落在窠臼中无法自拔的个体。
三、“他”的人生终点是必然也是一个悲剧
“他”走进了张亮的家,白雪的暗示和那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人仍然让他费解,同时有感觉到滑稽,又从错觉中感觉那是真实的。心理上的变化已经让“他”感觉到十八岁以后的一切又开始了新的,更真实的变化。或许这真的是“他”的亲身经历,或许这就是“他”的梦境,或许这就是“他”18岁以后一切的开始。同学们见到“他”的表情、对话对“他”的刺激是明显的,虽然同学想祝贺“他”的生日,但“他”却有了别样的感觉——“他”想很快离开。小说中也多次提到“他”的父亲,父亲对“他”似乎很不满意,但他们之间缺少的是彼此之间的沟通。这是使“他”心理和情绪波动最大的根源。家庭的教育对孩子的而言影响是多么的重要。“他”是多么需要得到父母、朋友和其他人的认可和接纳,但是这一切离“他”却一如既往的遥远。最后“他”不得不离开了那个曾经带给“他”很多回忆和憧憬的地方,还有那些人——父母、朋友、同学还有白雪。
逃离现实是“他”最后冥想出来的最有效也是最理想的方式。于是那时候“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就如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而明天,四月三日将发生一桩事件。“他”心里却格外清楚。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而当“他”听到了一声火车长鸣时,“他”突然间得到了启示,于是“他”站了起来。“他”站起来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像死去一样的桥卧在那里,然后“他”注意到了那条阴险流动着的小河,河面波光粼粼,像是无数闪烁的目光在监视他。“他”冷冷一笑,似乎让我们看到了“他”心中的希望,但这希望却是他走向人生终点的路。在那个时刻,“他”眼中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以为然和顺理成章,这是悲剧,是“他”的悲剧,是这个家庭的悲剧,是同学、朋友间消逝的友谊的悲剧,更是一个时代被淘汰了的一群病态心理人格人群的悲剧。“他”的离开带有一个时代的悲剧色彩,这种悲剧色彩虽然并没有影响绝大多数人,但“他”的变形的人格却是那个时代的典型形象,是留在一个固定时期的不可被遗忘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