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图式视角下的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研究

许菲菲 刘明东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公共外语教学部，湖南长沙 410205)

文化乃民族之灵魂。历经五千年的积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独显魅力。然而，自改革开放以来的中西文化交流中，中国文化持续低迷，与西方文化之间出现逆差现象:西方文化的许多新动态、新观念涌入中国，而中国的文化思想，尤其是其中的精华内容却未被及时地传播到国外。这不仅反映了西方的先进文化对中国的影响，也说明了中华文化对外传译工作还做得远远不够。那么，面对西方的文化冲击，作为口译工作者，我们应当极力弘扬、传播华夏文化，责无旁贷。在与异文化群体面对面的交流中，要用中华智慧与外国文化进行对话，以最迅捷的方式将中国文化思想保真地译介出国门，为实现本世纪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助一臂之力。因此，本文从文化图式角度出发探讨如何将中华文化之精粹——中国文化专有项真实地口译出国门。

一、文化图式与中国文化专有项

(一)文化图式

图式理论是认知心理学中一个历久弥新的概念。许多学者曾对图式下过定义，Bartlett指出图式是“人脑对过去反应或过去经验的积极构建，即对大脑中长期记忆的组织和唤醒，是大脑中连接新知识和背景知识的框架”［1］。他认为，图式是个不断发生作用的既存知识结构，新接收的信息只有与已有的图式相联系才能被理解。因此，图式理论主要描述人类认知过程中心理模式的构建，为人类认知行为提供方法论阐释［2］。图式知识既有语言的，非语言的，也有文化的。学者刘明东将“文化图式”界定为“关于文化的背景知识，具体指人脑中通过先前的经验储存的一种关于‘文化’的知识结构块，可以调用来感知和理解人类社会中的各种文化现象”［3］。

(二)中国文化专有项

“文化专有项” (culture-specific items)又称文化负载词或词汇空缺，指源语词汇所承载的文化信息在的语中没有对应语［4］10。西班牙翻译工作者哈维·佛朗哥·艾克西拉 (Javier Franco Aixelá)认为文化专有项是“在文本中出现的某些项目，由于在译语读者的文化系统中不存在对应项目或者与该项目有不同的文本地位，因此其在源文中的功能和涵义转移到译文时发生翻译困难”［5］。“不同的文本地位，就是因意识形态、惯用法或使用频率等方面的差异而有不同的价值”［5］。因此，可将汉语中的不为的语文化一般读者所熟悉、理解或接受的元素 (词、短语、句子、篇章结构)称为中国文化专有项。中国文化专有项负载着丰富的中华文化内涵，展示最独特的民族智慧，是窥探中华文化之窗口，理应被世界了解与传承。

(三)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与文化图式的理论契合点

中国文化专有项历经历史沉淀，充分反映中华民族的历史变迁、社会发展、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等，其本身蕴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图式。同时，文化图式又对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认知过程作出解释: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是译者利用母语文化图式对源语意义进行认知，形成概念，并用的语文化图式对译语的表述进行干预的过程，或理解为译者不断调用双语文化图式构建口译认知心理模式的过程，该过程如图1所示:

图1 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认知过程图

图1分析表明，要将中国文化专有项真实地译介到国外并使其得到其它文化的接受与传播，译者不但必须对源语中的文化图式进行正确解码以准确理解源语信息，还须恰当调用的语文化图式进行再编码，使译语能够有利于激活的语听众固有的文化图式，如此才能有助于的语听众正确理解，从而准确传递源语思想文化并最终将其移植到的语中。

二、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与跨文化传播原则

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不仅是语言转换行为，更是一种跨文化传递活动，其真正目的为实现中国文化在异族文化中的传播、交融与延续。而传播的准确性、稳定性和有效性是中国文化在新文化中能否生存的保证。为此，应遵循科学的跨文化传播原则。

(一)遵循文化传真原则

文化传真是文化翻译的基本原则［6］，它要求译语从文化义的角度准确地再现源语所要传达的文化内涵。对中国文化专有项进行口译时如果一味地在源语形式上作文章，而忽略其文化内涵，难免会破坏源语的真实涵义，导致文化特质的流失，甚至引起文化误解。因此，遵循文化传真原则，巧妙地保留中国文化专有项本真的中华文化味道，并将其原汁原味传递给的语听众是做好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的关键。

文化传真不仅指忠实于源语文化，而且是在充分考虑的语文化的前提下寻求一种最佳的翻译策略。若不能准确把握文化传真的“度”，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会走向“欠额翻译”或“超额翻译”的局面。欠额翻译高估的语听众的文化知识准备，未能给予其必要的文化信息，从而导致对源语信息的不解或误解;超额翻译则让的语听众接收的文化信息比源语听众所应接收到的更多而导致误解。那么，不妨认为对中国文化专有项进行口译时，译员调用过少的文化图式或是过多不相关的文化图式都是对文化传真原则的偏离。因而，如何准确把握文化传真的尺度还需译者不断提升其文化语境认知能力，对的语文化意识形态、的语听众的文化图式储备情况等进行评估。

当然，文化传真的“度”并非一成不变的，它是一种能动的“度”。因为在实际生活中，文化总是处于永恒的变化之中，且跨文化的交流日趋频繁，文化融合逐步增强，过去被认为是欠额或超额的翻译将逐渐被普通的语听众所正确理解。例如:随着岁月的变迁，“四书五经 (Four Books and Five Classics)”、 “独生子女政策 (One-child Policy)”、 “四个现代化 (Four Modernization)”等曾被认为是欠额翻译的中国文化专有项已成为西方普通大众耳熟能详的文化概念。

(二)遵循文化适应性原则

文化适应性是文化翻译的另一重要原则，主要指准确的文化意义 (或涵义)把握 (good comprehension of cultural meaning)、良好的读者接受(good reader reception)及适境的审美判断 (good aesthetic judgment)［7］67。“文化适应”既不意指原文化 (C1)去适应的语文化 (C2)，也不意味着相反，即让C2去适应C1，而是一种C1与C2的“洽洽调和” (梁启超的“再创造”)而达到C3(a recreated C3)［7］71:

C2→ (通过)C1→ (到达)C3

在对中国文化专有项进行口译时，C3即为译者基于文化适应性这一原则，在源、的语认知框架制约下进行主观性选择，从而整合出来的新的文化载体。新的文化载体融合了源、的语文化意义，又符合的语文化的审美期待，使得的语听众能够根据自己的文化认知去理解接受源语文化意义。

可见，成功的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不但取决于译者自身的文化认知，也取决于译者对的语听众文化认知的准确判断。因此，口译过程中译者需要不断调用，反复比较源、的语文化图式，积极构建文化认知心理模式，实现对源语语言形式进行适应性选择转换，对源语文化内容进行适应性选择转递。

三、基于文化图式的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策略

从文化图式的角度看，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可理解为源、的语文化图式之间的转换活动。根据已知的相关文献分析，两种文化图式之间主要存在文化图式对应、文化图式冲突、文化图式缺省三种关系。翻译时译者应在遵循上述跨文化传播原则的前提下，准确把握文化图式的共性，跨越文化图式冲突与缺省之障碍，灵活采取以下三种不同的策略。

(一)文化图式对应策略

源、的语之间存在文化图式基本对等或完全对等的情况时，可采取文化图式对应策略。即采用的语中能正确、全面地表达源语所承载的文化信息的现成的文化图式来翻译源语文化图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些专有项目如成语、谚语之类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是中华民族的精华所在，口译时尽量采用对等译法，直接转换成英语中相对应的文化图式，采用与汉语文化意义相同或相近的习语，使听众获得与发言人共同的相关认知图式。例如:

颠倒黑白:to talk black as white

火上加油:to pour oil on the flame

挥金如土:spend money like water

祸不单行:misfortunes never come singly

三思而行:look before you leap

血浓于水:blood is thicker than water

化干戈为玉帛:beat swords to ploughs

苍天不负苦心人:Heaven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

船到桥头自会直:You will cross the bridge when you come to it．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Opportunity never knocks twice at any man’s door．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Man proposes，God disposes．

又如改革开放以来汉语文化中出现的许多新专有项:“草根”、“关系网”、“贺岁片”、“朝阳产业”、“宏观经济调控”等与英语中的“grassroots”、“connection network”、 “New Year’s film”、“sunrise industry”、 “macro-economic controls”所表示的文化图式几乎对等，表达形式也部分或完全对应，同样可以直接互译。

通过以上实例，可以看出汉英文化图式间的对等翻译能直观地传达源语语义，体现源语语言风格，符合的语听众的审美期待，且能直接地传递源语文化信息，最大限度地实现源语文化传真，既遵循了文化传真原则又很好地体现了文化适应性原则。但是它的使用条件必须限制在翻译那些操两种不同语言的民族所具有的相对应的文化认知语料。若要翻译不对应的文化认知语料，则需寻求其它的翻译方法。

(二)文化图式转换策略

源、的语之间文化图式产生冲突时，可采取文化图式转换策略。在口译中国文化专有项时，源、的语文化图式冲突指的语听众与源语发言者按照各自的认知习惯来解读源语文化内涵，从而造成理解上的偏差与错误。这种情况下可采用的语中能表达出源语所承载的文化信息的不同的文化图式来翻译源语中的文化图式，这就是文化图式转换策略。文化图式转换的前提是译者准确地理解源语文化图式，同时又熟悉相应的的语文化图式。这样，恰当的传译是完全可能的。

例如中国文化专有项中某些习语含有典故，如果勉强直译，不但累赘松散，且因其中典故可能不为听众所熟悉，直译之后必然需要加以解释说明。口译时，时间可能来不及，且背离了习语精粹的特点，则不妨借助意译法，调用的语中符合听众认知习惯的相关文化图式译出其真正的内涵意义。例如:

毛遂自荐:to volunteer one’s service

木已成舟:What’s done is done．

杞人忧天:unnecessary anxiety

前车之鉴:take warnings from examples

卧薪尝胆:endure present hardships to revive

叶公好龙:professed loves of what one really fear

有些习语带有鲜明的文化特色和强烈的民族色彩，从的语文化角度看其字面意义不合逻辑或无法解释，当然也不可按照字面直译。同样，可考虑意译为相关的的语文化图式。例如:

不管三七二十一:regardless of the consequences

开门见山:to come straight to the point

七上八下:to be extremely upset

小巫见大巫:to be simply nothing compared to

又如许多汉语文化新专有项产生于中国特定的经济、社会发展阶段，其字面翻译看似合乎逻辑，实则词不达意，甚至以辞害义，如“白色收入、黑色收入”、 “形象工程”、 “自主创业”、“后发优势”等按照其字面意思直译为“white income、black income”、 “image project”、 “become self-employed”、 “advantages of a late comer”，所激活的的语文化图式与源语传递的文化图式不符，使译语听众产生理解偏差，导致源语文化传递失真。我们知道汉语文化中的“白色收入”指按规定获得的工资、津贴等劳动报酬; “黑色收入”指通过贪污、盗窃、受贿等非法手段获得的收入。“形象工程”指不顾实际，利用权力而搞出的劳民伤财、浮华无效却有可能为个人或小团体标榜政绩的工程。“自主创业”的关键意思为自主创办企业，而不仅是解决自身的就业问题。“后发优势”则是指中国企业可以通过与外企合资合作，直接利用西方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理念。因此，这些术语口译可采用意译法，将其所蕴涵的文化图式恰当地转换为的语文化图式“legal income、illegal income”、 “prestige project”、“start their own companies”、“the last-mover advantage”，以更准确地传递出源语所蕴含的文化概念。

可见，汉英文化图式间的巧妙转换是在文化适应性原则指导下对中国文化专有项进行口译的一种灵活处理方法，它使译员能抓住内容而舍弃形式，既便于的语听众理解，又真正实现了对源语文化内容的适应性选择转递，从而，从根本上遵循文化传真原则。

(三)文化图式补偿策略

源、的语之间存在文化图式缺省时，可采取文化图式补偿策略来翻译中国文化专有项中的文化图式。文化图式缺省指源语中的相关文化图式在的语听众的文化认知语境中不完整或根本不存在，从而造成的语听众不完全理解或无法理解源语。此时，译者可根据交际的目的，辅以符合的语规约或规范的其他语言手段，采取增译与补充解释的方法在的语中为源语文化图式提供信息补充，或是采取零译法在的语中创建新的文化图式来弥补源语文化图式空白。这就是文化图式补偿策略。

1．增译与补充解释。

在对中国文化专有项进行口译时，有时需要根据的语听众的思维方式或认知习惯，采取增译或补充解释的方法适当增添一些表达，以补充源语所传达的文化图式，从而提高文化传真度，尽量减少欠额翻译，完整地体现源语文化风貌。例如，蕴涵浓厚中国文化色彩的某些谚语如果被简单地直译或意译，在理解时容易产生歧义或费解，则不妨在口译时增加表达或是进行恰当的补充解释，以更完整地传递其源语文化图式。例如: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To drop a stone only to one’s own feet— to suffer from what oneself has done．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It’s easy to find one at fault and to punish him，because to err is human．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The mentis stalks the cicada，unaware of the oriole lurking behind him．

井水不犯河水:Well water and river water leave each other alone— stay out of things that don’t concern you．

此外，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诸多不断涌现的新的文化专有概念与我国经济建设发展的具体进程、事件、经济方针、政策密切相关，对很多外国人而言比较陌生。采用直译或意译等不能准确地表达意思，从而达不到宣传或交流目的。这就必须使用增译或补充解释的方法，向的语听众提供与源语对等的文化背景图式。例如:

官倒:guandao(to earn money illegally by abusing one’s power)

绿色食品:green food(environment-friendly health food)

三讲教育:the“Three Talks”(to stress theoretical study，political awareness and good conduct)

三农问题:the problems of agriculture，rural areas and farmers

“四风”问题:the“Four Styles”(Formalism，Bureaucratism，Hedonnism and theExtravagance Style)

2．零译法。

零译法对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有着特别的意义，因为它将源语文化图式直接移植到的语文化中，使独具特色的中华文化在异文化的土壤中生长发育，既传播中华文化，又丰富异族文化，促进二者的融合。

首先，可以采取直译或音译等方法将源语文化图式直接介绍到的语中。例如，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声东击西”、“刻骨铭心”、“井底之蛙”、“攻其不备”等，及新兴文化元素“团购”、“支柱产业”、“知识经济”、“转基因食品”等分别被直译为“to shout in the east and strike in the west”、“to be engraved on one’s heart and bones”、“to be like a frog at the bottom of a well”、“to strike sb．when he is unprepared”及“team buying”、“pillar industry”、“knowledge economy”、“genetically-modified food”等而为西方民众所理解。又如，中国文化元素“风水”、“阴”、“阳”、“福”、“苦力”、“给力”、 “山寨”等被根据其发音译成的语词汇“fengshui”、“yin”、“yang”、“fu”、“coolie”、“geli”、“shanzhai”等，在文化交流过程中早已或正逐渐被国外媒体和普通大众所接受。

其次，可以采用意译的方法构建新的的语文化图式植入异族人们的大脑中。例如，中国传统哲学中许多诸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类的哲理，被译为“Do as you would be done by．”、“What one loses on the swings one gets back on the roundabouts．”、“A loss may turn out to be a gain．”，其文化内涵被准确地译介到西方，融入西方谚语，被西方普通大众所吸收，成为了具有普世价值的思想。又如，中国经济发展特色概念“开源节流”、“清理三角债”、“软着陆”等的意译表达“increase revenue and save on expenditures”、 “to clean up the chain debts”、“soft landing”等在外交口译中也已成固定译法。

文化图式补偿策略实际上是译者在最大限度地遵循文化适应性原则下，在源、的语认知框架制约下进行主观性选择与创造，从而整合出适应在的语文化环境下生存与发展的新的文化载体。新的文化载体传承了源语文化本真又融合了的语文化涵义，切合的语听众的文化认知，从而适应的语文化这一新的生存环境。

四、结语

文化图式为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使我们超越了简单的语际信息转换分析，深入到动态文化交流研究;超越了译本分析，深入到译者本体研究，剖析译者的文化认知。它为中国文化专有项口译引入了文化图式翻译策略，指出译者可在文化传真原则与文化适应性原则的指导下进行主观性选择，采取对等翻译、意译、增译或补充解释、直译、音译等方法直接或间接地引入汉语文化图式，将华夏文化之精髓成功地介绍出国门。

［1］Bartlett F C．Remembering:A Study in Experimental and Social Psychology［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32:201．

［2］许菲菲．国内口译研究综述:图式视角［J］．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2013(3):88－94．

［3］刘明东．文化图式的可译性及其实现手段［J］．中国翻译，2003(2):28－31．

［4］包惠南，包昂．中国文化与汉英翻译［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

［5］张南峰．艾克西拉的文化专有项翻译策略评介［J］．中国翻译，2004(1):18－23．

［6］谢建平．文化翻译与文化“传真”［J］．中国翻译，2001(5):19－22．

［7］刘宓庆．文化翻译论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