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源氏物语》中紫姬的嫉妒心理

2015-06-23 13:55赵文珍
宿州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源氏物语心理

赵文珍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芜湖,241003

试析《源氏物语》中紫姬的嫉妒心理

赵文珍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芜湖,241003

分析了《源氏物语》出版之前文学作品中描写的女性嫉妒心理,这些描写大都被看成优秀女性的正当行为和应有品质。分析了与此完全不同的《源氏物语》中嫉妒观的独特性,指出其源于中国的儒家伦理思想,属于男性所构建的价值观念体系。对《源氏物语》中紫姬的三个嫉妒故事进行了分析,指出紫姬优雅的嫉妒之态,正是以这种嫉妒观为标尺站在男性的立场上来描写的,而此后她的嫉妒心越来越强烈,最后自己终于无法驾驭,酿成悲剧。紫姬的嫉妒心理描写,揭露了在一夫多妻制的社会背景下,要求女性表现出优雅嫉妒之态的荒谬性,批判了男性以自我为中心的嫉妒观。

《源氏物语》;紫姬;嫉妒心理;源氏

紫姬是日本女作家紫式部的名著《源氏物语》中浓笔描绘的女主人公之一。紫姬早年丧母,父亲兵部卿亲王对她不管不问,由外祖母抚养至十来岁;外祖母去世后,被源氏偷偷地接到二条院府邸抚养,后来成为源氏最钟爱的妻子。和源氏结婚后,每当源氏有了新的恋情,紫姬都会悲伤叹息,对源氏表示嫉妒。她作为潜藏在源氏心底最理想的爱慕对象——藤壶的替身,被塑造为理想的女性形象。但是,她和藤壶唯一的不同点是怀有嫉妒之心。紫姬的嫉妒对象主要有三人:明石姬、槿姬和三公主,并演绎了三个不同的嫉妒故事。

紫姬前期的嫉妒心理是以一种日本文学史上前所未有的嫉妒观为标尺来描写的。本文从考察《源氏物语》之前的作品中描写的女性嫉妒心理入手,揭示《源氏物语》中嫉妒观的独特性。然后,通过详细分析三个嫉妒故事中紫姬嫉妒心理的变化,探讨《源氏物语》中紫姬嫉妒心理描写的意义。

1 《源氏物语》出版之前的作品中对女性嫉妒心理的描写

日本最早的史书《古事记》《日本书纪》中记载了几位女性的嫉妒故事。一位是大国主神的正妻须势理比卖。据《古事记》记载,八上比卖如期和大国主神结婚,但她“因为畏惧嫡妻须势理比卖,故将其所生的儿子挟在树杈里,回到本国去了。”[4]23另外,大国主神向沼河比卖求婚成功后,其“嫡后须势理比卖很是嫉妒。”[4]25大国主神对此甚为忧虑,准备离开出云国到大和国去,最后夫妻二人通过互唱和歌缓和了矛盾。另一位是仁德天皇的皇后石之比卖命。据《古事记》记载:“皇后石之比卖命很是妒忌,故天皇所使用的宫妾,不常得进宫中,遇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动辄两足相擦,发生嫉妒。”[4]136

《日本书纪》记载了允恭天皇的皇后忍坂大中姬的嫉妒故事。皇后对自己的妹妹弟姬表现出强烈的嫉妒心理。弟姬害怕皇后的嫉妒,迟迟不肯应招入宫,后来终于在使臣劝说下来到京城,但皇后很不高兴,所以被安排住在宫外的藤原宫。天皇初次行幸藤原宫的夜里,正是皇后临产之时。皇后大为生气,想要烧毁产房而死。天皇大为吃惊,连忙道歉来安慰她。允恭天皇竟然给皇后道歉,来平复她的嫉妒心,由此可见女性嫉妒的合理性。

日本民俗学者折口信夫指出,古代的嫉妒是正妻的愤怒,是一种正当行为[5]152,也是赞美丈夫的一种消极方法,拥有嫉妒的妻子是男人值得自豪的事情[6]43。《古事记》中“嫉妒”一词训读为“ うわなりねたみ”,对应的汉字是“后妻嫉妒”,意思是前妻或正妻对后妻的嫉妒。但在古代史书中,有嫉妒心理的女性的身份只限于神的正妻或皇后。古代女性的嫉妒心理被描写成优秀女性的正当行为和应有品质。

此后的平安朝前期物语作品中,有嫉妒心理的女性很少出现,频繁出现的是没有嫉妒心理的理想女性形象。《伊势物语》第23段就是一个典型例子:青梅竹马的一对男女成人后结为夫妻,但后来男子另结新欢。男子对女子毫不怀恨的样子起了疑心,假装外出躲在庭院的草木深处偷看,只见女子仔细装扮一番后咏了一首担心丈夫旅途安危的和歌,男子看到此景十分感动,再也不到别处去了。这种关于一个男子另结新欢后,看到妻子优雅的行为,听到她咏出的和歌,而回心转意回到妻子身边的故事,在日本文学史上被称为“两个妻子型歌德故事”[7]221。《大和物语》中也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它们的共同特征是塑造了强忍嫉妒之心而不流露的理想女性形象。

《大和物语》第149段和上面的故事情节相似,不同的是对女子嫉妒心理的描写。女子在丈夫面前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心里非常难过。丈夫走后,她埋头痛哭起来,把加满水的金属碗放在胸前,过了一会儿,碗里的水沸腾起来,然后又换上新水。男子看了之后被她的深情所打动,回到了她的身边。这个故事用夸张的手法写出《伊势物语》第23段所没有描写的女性嫉妒心理。女子的嫉妒心并没有损毁她的优雅形象,而是和她的优雅行为一起成为丈夫回心转意的重要原因。

男性作者创作的前期作品中,塑造了很多无嫉妒心理的理想女性形象,但也不否定和排斥女性嫉妒心理的描写。女性作者创作的《蜻蛉日记》中,作者藤原道纲母经常毫不隐晦地向丈夫诉说自己的不满,表现出强烈的嫉妒心。《蜻蛉日记》中也没有表现出嫉妒是可耻行为之类的否定理念。

总而言之,从《古事记》《大和物语》到《蜻蛉日记》,嫉妒心理都被看作是感情丰富的优秀女性的应有品质,特别是在《古事记》和《大和物语》中,女性嫉妒心理被描写为赞美的对象。

2 《源氏物语》中独特的嫉妒观

《源氏物语》“帚木”卷的“雨夜品评”中,源氏等四人谈论世间女子,其中左马头谈到男子移情别恋时,女子应有的应对之策,即理想的嫉妒之态是:

“总之,无论何事,总宜沉着应付:丈夫方面倘有可怨之事,宜向他暗示我已知道;即使有可恨之事,亦应在言语中隐约表示而勿伤感情。这样,丈夫对她的爱情便可挽回过来。在多数情况之下,男子的负心是全靠女子的态度来治疗的。然而女子如果全不介意,听其放恣,虽然丈夫可以自由自在而感谢妻子的宽大,但女子取这态度,亦不免过于轻率吧。那时这男子就像不系之舟,随波逐流,漫无归宿,才真是危险的。”[8]24

意思是说丈夫变心时,女子需要抑制住强烈的嫉妒心,不能过度嫉妒,但也不能全不介意,可以隐约地暗示出心里所想。这里强调的是将嫉妒适当地表现出来,可以挽回丈夫的爱情。适度嫉妒也是美德,便成了《源氏物语》中独特的嫉妒观。

这种嫉妒观和上文讨论的日本前期作品中的嫉妒观显然不同。强调女性忍耐的必要性,但也并不是完全排斥,而是赞扬适度而有节制的嫉妒。这种日本文学史上前所未有的嫉妒观是如何产生的呢?

《源氏物语》中蕴含着丰富的汉文化因素。儒家历来把《诗经·关雎》奉为夫妇之德的典范,《毛诗序》认为这首诗是赞美“后妃之德”的[9]1,《毛传》解释为:“后妃说乐君子之德,无不和谐,又不淫其色。”[9]5即“后妃之德”重在其和谐的性情。孔颖达解释为:“后妃既有是德,又不妒忌,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故窈窕然处幽闲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也。以后妃不妒忌,可共以事夫,故言宜也。”[9]5并引申出后妃“不妒忌”的品行,后妃的这种不妒忌的和谐性情可使夫妇有别、父子亲、君臣敬,朝廷正、王化成。另外,《诗经·螽斯序》中说:“言若螽斯不女石忌,则子孙众多也。”[9]11可见,女性不妒忌的和谐性情是儒家伦理道德规范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关系到夫妇关系、子孙繁衍、稳定社稷的一种伦理道德。但这完全是站在男性立场上所构建的价值观念体系。

不难看出,《源氏物语》中左马头提出的适度嫉妒也是美德的观念源于中国的儒家伦理思想,但又和儒家思想不同,对女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勿伤感情地适度嫉妒,而不能过分。它们的本质是相同的,都属于在男权社会中男性所构建的价值观念体系。

源氏是持有这种嫉妒观的主要代表人物,始终在紫姬身上寻求这样的理想。那么紫姬会怎样回应?

2.1 紫姬对明石姬的嫉妒

紫姬对明石姬的嫉妒经常被评论为“理想的嫉妒”“特别的魅力”“手段高明”等,与“雨夜品评”中左马头提出的理想的嫉妒非常吻合。由源氏亲手抚养长大的紫姬,被塑造成一个符合他的嫉妒观的理想形象。

在评价紫姬和明石姬的关系时,不可或缺的要素有两个:一是出身,明石姬是地方官的女儿;而紫姬是亲王的女儿,且处在相当于源氏正妻的地位上,在身份地位上拥有绝对优势。二是子女,紫姬没有生育儿女,而明石姬生了一个将来要做皇后的女儿,但她身份低下,不可能超越紫姬的地位。紫姬的身份地位优势成为对明石姬嫉妒的大前提。那么,紫姬为什么要嫉妒明石姬?齐藤晓子指出其根本原因在于明石姬生了女儿,而她没有生育而处于致命性劣势[3]54-59。

紫姬在源氏避居须磨之际,成长为一个拥有优秀管理能力的理想妻子,随着明石姬的出场,她被塑造成一个嫉妒的女性。“明石”卷中,源氏和明石姬结婚后仍然对紫姬念念不忘,怕紫姬恨他隐瞒这件事,于是给她写了一封信,信的末尾写道:“今我不问自招,先将此事奉告,务请体察我这无隔阂之心。”[8]260紫姬的回应相当优雅,“紫姬的信中并不甚介怀,却写得语气非常和蔼……大体语气和缓。但字里行间,显然含有言外之意”[8]260。这非常符合上文中提及的嫉妒观,使源氏深为感动,竟许久不与明石姬幽会。

“航标”卷中,源氏回京后向紫姬告白明石姬产下女婴一事:“不久我想接她到这里来,给你看看。但愿你不要嫉妒!”[8]273紫姬听后,涨红了脸,满腹怨恨地说:“我是什么时候学会嫉妒的呢?正是你教我的呀!”[8]273后来看到源氏流下泪来,她“回想年来日夜恋慕的这丈夫的关怀怜爱之心,以及屡次收到的情书,疑窦渐释,觉得他那种种行为的确是逢场作戏,心中的怨恨也就消失了”[8]273。由此可见,紫姬并没有因明石姬产下女婴一事而特别怨恨,反而想到源氏的深厚感情,心中的怨恨也就消失了。

源氏接着谈到他和明石姬同居之事,包括她的容貌和高明琴艺,将她本来消失的怨恨又激发了起来。紫姬心想:“那时我空房独守,无限凄凉。他虽说逢场作戏,却在别处寻欢作乐!”[8]273心中非常不快,因妒恨明石姬的琴艺,连筝也不想弹了。温柔敦厚的紫姬生气时反而更显可爱,让源氏非常喜欢。由此可见,激起紫姬嫉妒心的不是生下孩子的明石姬,而是作为和自己分享丈夫爱情的拥有美丽容颜和高明琴艺的优秀女性的明石姬。而对她产生的嫉妒心能够这么不动声色地表现出来,是以身份地位的绝对优势为前提的,也是以源氏毫无隐瞒的坦诚相告和非同一般的爱情所构筑的夫妻信赖关系为前提的。

总之,紫姬完美地处理自己的嫉妒心而表现出优雅的嫉妒之态,与“雨夜品评”中左马头提出的理想的嫉妒观相吻合,是作者站在男性的立场上以源氏的嫉妒观为标尺来描写的。

2.2 紫姬对槿姬的嫉妒

紫姬收养小女公子之后心情刚刚平复,在接下来的“槿姬”卷中又面临更大的挑战。源氏的另一求爱对象槿姬,和紫姬同是亲王血统,但她作为前斋院,从前声望就特别高,威胁到紫姬的优越地位。紫姬深感危机,为此甚为烦恼,悲叹不已。今井久代指出槿姬的出现是“新菜”卷三公主下嫁源氏的先兆[10]155。紫姬的嫉妒呈现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样式。

“薄云”卷中,因藤壶去世深受打击的源氏,为了填补失去藤壶的空虚感,开始向昔日的追求对象——槿姬求爱。这件事传入紫姬耳中,起初她还不相信,认为源氏不会瞒着自己。但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才担心起来,分析了自己和槿姬的对比条件后,开始担忧如果源氏喜欢上她,自己多年来的优越地位会被她所压倒,再加上自己像孤儿一样没有后盾的身世,到时候一定会被轻看。她左思右想,心绪恼乱。作者解释说:“倘是普通好色之事,不妨发泄几句不伤感情的怨言,但因为现在真的感到非常伤心,所以不便形之于色。”[8]350这时,紫姬的嫉妒只是藏在心底,没有流露在脸上。但后来她又将嫉妒表现了出来。“不便形之于色”的态度到了“新菜”卷才成为紫姬形象的主要特征。

紫姬心里仍然在期待着源氏能够坦诚相告,“他的心事也该多少透露一点给我才是”,但是他只字未提。一个瑞雪纷飞的黄昏,源氏衣服薰得香气扑鼻,打扮得非常讲究,准备出门去访问槿姬。他向紫姬告辞时,“紫姬对他看也不看一眼,自管和小女公子玩耍,那侧影的神色异乎寻常”。看到丈夫为了和别人幽会而悉心打扮,谁能忍住这嫉妒之心呢?紫姬还是把怨色流露在了脸上,但这次与对明石姬嫉妒时自然流露出的怨言不同,嫉妒的形式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沉默。

源氏向槿姬求爱失败,心绪混乱,很多天没有回来,紫姬竭力忍耐,然而有时禁不住流下泪来。源氏使出浑身解数来安慰她,紫姬却背转身去,一直默不作声。这种默默的反抗和源氏心中理想的嫉妒之态相去甚远,已经不再是他欣赏的女性。后来,源氏评论紫姬时说她“有点嫉妒的样子,略有些固执,做人太不圆通,真乃美中不足了”[8]355。他对紫姬态度的变化,主要是因为他觉得紫姬和自己心理上有了隔阂。源氏为了消除和紫姬之间的隔阂,终于向紫姬坦白了与槿姬的事情,并在家抚慰了她整整一天,两人的关系才得以缓解。

总之,紫姬对槿姬的嫉妒心逐渐变强,但选择了以沉默来反抗。这和源氏所追求的理想的嫉妒之态相去甚远。原因有二:一是紫姬相当于源氏正妻的优越地位受到威胁,二是紫姬对源氏的信赖感受到冲击。源氏一开始就隐瞒了槿姬的事情,使紫姬对他失去信任,产生隔阂。直到源氏坦白了槿姬的事情之后,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才得以修复。

2.3 紫姬对三公主的嫉妒

紫姬经过槿姬事件的考验,在六条院建成后,作为六条院的女主人享尽了荣华富贵。然而,第二部首卷“新菜”卷中,朱雀院最疼爱的三公主下嫁源氏,紫姬相当于正妻的地位受到严重冲击。紫姬在抑制住强烈的嫉妒心、竭力维持六条院秩序的同时,内心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苦痛。

源氏向紫姬谈起三公主下嫁之事时,很担心紫姬会嫉妒,岂料紫姬却非常谦逊地说:“这个嘱托,出于一片苦心,真正叫人感动啊!我哪里会介意呢!”[8]551紫姬心中认为这件事如晴天霹雳,是源氏无法避免的意外之事,心想“不可使世人知道我有无益的怨恨”,下决心要隐藏内心的不安,保持外表的镇静,心里却在暗自愁叹以前对自己的境遇过于放心了,岂料会发生这种叫人耻笑之事。

举行结婚仪式时,关于三人关系的描述从“新婚三日”开始写起的文字有两处:一处写紫姬因年轻漂亮、气势凌人的三公主的到来感到非常不安,但她努力忍耐,绝不形之于色,事事都料理得十分周到;另一处写新婚三日源氏夜夜留宿三公主处时,紫姬心中的痛苦和凄凉之感。替丈夫整理着装,目送他穿着芳香的衣服远去的妻子该多么悲伤!紫姬再次反省自己以前对稳定的夫妻关系过于放心,感叹世事变化无常,也开始担心未来的生活。

孤枕难眠的夜晚,紫姬异常烦恼,这一场景竟出现在源氏梦中。源氏惊醒,匆忙来到紫姬住处,伸手去拉紫姬的睡衣时,紫姬连忙把被泪水沾湿的衣袖藏了起来。在源氏看来,她毫无怨恨但又并不是完全释怀的样子,非常优雅,和三公主比起来,显得更加优秀,对她的爱情也更加深厚。但源氏一点也不了解紫姬心中的苦痛。

源氏想要去访问胧月夜,却借口去看望生病的末摘花,紫姬已经猜到了几分,只装作不知。因为“自从三公主一事之后,万事皆与从前大不相同,她对源氏有了几分隔阂”[8]561。由此可见,紫姬已失去对源氏的信任,对他关闭了心房。

“新菜续”卷中冷泉帝让位给皇太子——三公主的哥哥。新帝即位之后,非常关照他的妹妹三公主,晋封她为二品。三公主的威势更加显赫,声望更高了。紫姬常常想道:“我单靠源氏主君一人的宠爱,始得不落人后,将来年纪老矣,这宠爱终当衰减。不如在未到衰老之前,自己横心出家吧。”[8]599和三公主相比,自己既没有父母兄长的保护,以源氏的爱为唯一依靠,而这爱情终究会衰减,于是,她出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而源氏碍于新帝的面子,在三公主处留宿的日子也与紫姬处基本相同了,紫姬更加不安,觉得果然不出所料,变得更加忧心忡忡。

看来担心自己地位的紫姬只能靠出家来寻求解脱,但因源氏屡屡阻止没能实现。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紫姬只能通过听侍女们讲故事来打发时间,就寝后想道:“故事中写了很多爱上浮薄男子、好色者、二心男子的女子的故事,但结果每个女子总是归附一个男子,生活遂得安定。只有我的境遇奇怪,一直是沉浮飘荡,不得安宁。”[8]612怀着这种忧愁苦闷的心情,她对源氏彻底失望,对自己的不安定生活彻底绝望,从此一病不起。

总之,紫姬对三公主的嫉妒心完全隐藏在内心深处,对手是身份高贵的三公主,连嫉妒心外露都不被允许。偶尔泄露出来的一点怨恨也只不过是心中烦恼的冰山一角。紫姬苦恼的根本原因是:三公主高贵的身份使她相当于正妻的地位产生动摇,使她深刻意识到应把握好自己身份的分寸,对夫妻关系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继而深切感受到人生无常,萌生出家念头,最后对不安定的生活彻底绝望,因心劳过度而一病不起。

3 结束语

在日本文学史上,《源氏物语》中首次出现了否定过度嫉妒、提倡适度嫉妒的嫉妒观,这属于在男权社会中男性所构建的价值观念体系。紫姬完美地处理自己的嫉妒心而表现出的优雅嫉妒之态,正是以这种嫉妒观为标尺,站在男性的立场上来描写的,但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一是在身份地位上对明石姬的绝对优势,二是源氏毫无隐瞒的坦诚相告和非同一般的爱情所构筑的夫妻信赖关系。紫姬对槿姬的嫉妒心变强,选择了以沉默来反抗,这与理想的嫉妒相去甚远,是因为以上两个条件都不具备了。对三公主的嫉妒心变得更强,演变成无尽的苦恼,却只能隐藏在内心深处,最后酿成悲剧。

通过对紫姬嫉妒心理的描写,作者揭露了在一夫多妻制的社会背景下,要求女性表现出优雅嫉妒之态的荒谬性,批判了男性以自我为中心的嫉妒观。同时揭示了在身份等级制度森严的平安时代,贵族女性家庭地位的不稳定性,她们终究摆脱不了在痛苦中挣扎的悲剧命运。

[4]太安万侣.古事记[M].周作人,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23-136

[5]折口信夫.折口信夫全集:第七卷[M].东京:中央公论社,1987:152

[6] 折口信夫.折口信夫全集·第九卷[M].东京:中央公论社,1987:43

[8]紫式部.源氏物语[M]. 丰子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9]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1-11

[10]今井久代.源氏物语构造论:作中人物の动态をめぐって[M].东京:风间书房,2001:155

(责任编辑:李力)

10.3969/j.issn.1673-2006.2015.02.018

2014-09-05

安徽师范大学科研培育基金项目“《源氏物语》女主人公紫姬的嫉妒描写研究”(2010rcpy023);安徽师范大学教育基金会青年教师科研专项资助项目“日本奈良平安文学中的嫉妒女性形象——以中日比较文学研究为视角”(2013qnzx10)。

赵文珍(1984-),女,河南辉县人,硕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日本文学。

I106

A

1673-2006(2015)02-006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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